《野草未完成》霖旖

11、“我好像……找到路了”

　　阳光透过新窗帘的缝隙，在干净的地板上投下几块跃动的、金色的光斑。纪翎比唐晓暖醒的早，她躺在柔软干净的沙发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太安稳了，没有父亲喝的满地酒瓶，没有烟雾缭绕。没有打工迟到的心惊肉跳，这份宁静像一层温暖的茧，包裹着她疲惫不堪的灵魂，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轻轻起身，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更多的晨光涌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楼下是精心打理的绿植，几个老人在慢悠悠的打太极，安全、有序，充满了令人心安的生活气息。

　　唐晓暖带着睡意，翻了个身，含糊地“唔……翎翎？几点了？”

　　纪翎声音平静，但少了以往的冰冷，多了一丝清晨的柔和：“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她看着窗外，补充道，像是在给自己制定一个清晰的计划：“今天……先去办卡，然后…找工作。”

　　唐晓暖瞬间清醒了些，坐起来揉着眼睛，声音带着活力“对！找工作！新生活第1步，我查过了，小区附近就有个大营业厅，办卡很快的，然后我们就扫街，我就不信凭咱俩还找不到个好活儿！”她跳下沙发，开始麻利的收拾，动作轻快，仿佛不是要去面对生存压力，而是要去进行一场有趣的探险。纪翎看着唐晓暖露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上午她们去到了通讯营业厅，办好了新的电话卡。走出营业厅后，正午的阳光有些晃眼，却充满了力量。

　　唐晓暖兴致勃勃的规划路线“我们先沿着这条主街走，看到招工的就进去问问。我查地图了，前面拐进去就是咱们小区后巷，那边好像挺多特色小店的，说不定有戏。”

　　她们沿着绿树成荫的街道走着，纪翎依旧沉默，但她的目光不再是低垂或空洞的，而是带着一种观察，扫过路边的店铺橱窗和偶尔贴出的招聘启事。快餐店、奶茶店、服装店……她们鼓起勇气，一家一家店铺询问。

　　虽然得到的多是“不好意思人满了”或“我们需要有经验的”的回复，但至少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们这两个显然年纪不大的女孩儿。

　　拐进小区后巷，氛围果然不同，多了几分悠闲和文艺气息，两旁是精致的花店，独立设计工作室小画廊，还有几家看起来很有格调的咖啡馆，她们放慢了脚步，纪翎的目光被一家店牢牢吸引了。它有着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攀爬着绿植，透过明净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高大的书架占满了大半空间，书籍摆放的错落有致。暖黄的灯光下零星坐着看书或敲电脑的人。空气里似乎都飘荡着咖啡和纸张混合的独特气味，最吸引人的，是在靠近门口的一块设计感十足的小黑板上，用粉笔清晰的写着招聘信息。

　　纪翎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目光依旧锁定着店内“魔方书咖？…进去问问？”

　　唐晓暖立刻响应，笑容灿烂“当然要问！走！”她拉着纪翎推开了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

　　唐晓暖主动上前，声音清脆礼貌“您好，请问还招人吗？”

　　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店长抬起头，目光扫过唐晓暖和纪翎，放下手中的书，露出友善的笑容“招的招的！过来吧，我们到这边简单聊聊。”她的语气很随和，没有那种审视感，让两个女孩儿稍稍放松了些。

　　两个女孩跟着店长来到了一个圆桌旁坐下。“你们两个一起是吧？”店长问道，得到肯定答复后，她介绍起来，“我们这的工作主要是两部分，制作咖啡饮品和整理摆放图书。暑假和节假日的时候人会比较多，平时也需要经常打扫，保持环境整洁，这两方面你们都可以做吗。”

　　“能做！都能做！”唐晓暖抢先答道，纪翎也在一旁认真地点头。

　　“好。”店长点点头，介绍道，“我们这儿的实习期是两个月，实习期工资是2500到3500，看表现。成为正式员工之后，底薪加上业绩提成，每个月拿到4000到5500是比较稳定的。”

　　听到这个数字，纪翎的心平静地计算着：“这份收入，相当于她在砾川拼命打两份工的程度，但这里只需要做一份工。”店长看着她们，笑容更深了些，补充了一句：“而且，平时如果做得好，比如收到客人点名表扬，或者提出的好点子被采纳了，可能还会有额外的奖金哦。”

　　“奖金？”几乎是同时，纪翎和唐晓暖的眼睛都微微亮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清晰的惊讶和欣喜。对纪翎而言，这份惊讶在于机制的公平和充满鼓励——在砾川，她得到的只有苛责和不变的微薄时薪，“奖金”是一个遥远到与她无关的词。而对唐晓暖来说，这则是超出预期的惊喜。

　　店长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温和地解释道：“北江消费水平高，这些钱刨去衣食住行，其实刚够你们年轻人生活。所以怎么样？考虑过来工作吗？”

　　“嗯嗯，谢谢您！”唐晓暖连忙点头，笑容灿烂，像是怕机会溜走。

　　“谢谢您。”纪翎也轻声表示感谢。

　　店主笑了：“好，那你们明天早上9点过来熟悉一下环境，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好的，谢谢。”纪翎再次道谢，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两人走出魔方书咖，午后的阳光似乎更加明媚了，唐晓暖激动地抱住纪翎的胳膊，原地蹦了一下“哇，太棒了翎翎，这地方太好了，又安静又漂亮！我们太幸运了！”

　　纪翎任由唐晓暖抱着自己的胳膊晃悠，她能感受到唐晓暖胸腔里因为兴奋而传来的轻微震动，她回过头，目光又一次落在那扇玻璃门上，风铃轻轻晃动，隐约还能闻到里面飘出的咖啡香。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逃离那个家之后的一切，顺利的让她心里发慌，但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回到出租屋后，纪翎简单的算了一下账。“前两个月实习员工，取中间值来算，交完房租，刨出饭钱、日用品还有……应该还能剩……确实不是特别多，但是后期成为正式员工的话会好一些，实在不行后期在出去兼职。”

　　第二天早上，两人收拾利落出门。

　　小区楼下的空气带着点初冬的清冽，吸进肺里让人精神一振。

　　纪翎忽然在楼门口停住脚步，没说话，只是仰起脸，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唐晓暖回过头，看到她这样，立刻噤声。她轻手轻脚地走回来，站到纪翎身边，也装模作样地跟着深吸一大口，然后夸张地“哈”出一大团白气。

　　“北江的早晨……唔，是自由的味道！”她笑嘻嘻地说。

　　纪翎被她逗得嘴角弯了一下，睁开眼，轻声说：“我好像……找到路了。”

　　唐晓暖愣了一下，纪翎很少这样直接说出自己的感受。她仔细看去，发现好友那双总是蒙着一层灰霾的眼睛里，此刻竟清晰地映着晨光，显得格外清亮。

　　她心头一热，立刻挽住纪翎的胳膊，声音雀跃：“那还等什么！纪翎同志，新生活打卡第一天，出发！”她拉着纪翎往前走，嘴里已经开始规划：“听说魔方书咖的咖啡师拉花超厉害，我还等着偷师呢！嘿嘿。”

　　“好～走吧。”纪翎应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