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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能去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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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短暂沉默,随即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回应“好,我陪你一起走,等我,我现在就收拾东西。”随后传来了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纪翎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恐慌“晓暖,其实你不用跟我一起走……”她太累了,累到无力争辩或抗拒,只能默默的接受这份沉重的善意“害,我早都想去别的地方了,正好我们一起走,做个伴。”纪翎拿出了行李箱,快速地收拾好了行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这个家。
凌晨的街道空旷而寂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纪翎到了车站,看到了唐晓暖站在那里朝她摆手,快速的跑了过去。
唐晓暖拉出了纪翎的手,指尖冰凉,询问道:“翎翎,你没事吧,你的脸……”她借着车站的光线,看清了纪翎脸颊上那道已经微微凝固血痂的细长划痕,眉头立刻皱紧了。
纪翎微微摇头,唐晓暖在背包里拿出了碘伏和创口贴“走之前,我在背包里放了一些药,先给你清理一下伤口,有点疼,忍一下。”纪翎微微点头。唐晓暖的动作轻柔又小心,一点一点的给伤口消毒。
消毒液刺痛伤口,让纪翎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随即忍住了。唐晓暖清理着伤口,她很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孩,但是不敢多问,怕勾起纪翎不好的回忆。“好了。还好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她轻轻贴上一个创可贴。
纪翎低着头,弱弱的“我能去哪儿。”
“哪里都可以去,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你想去哪儿?”唐晓暖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暖而充满力量。
“北江……”纪翎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会出现这个地方?她想离开这个小地方,去发展最好的北江,谁都找不到她,她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好,我们就去北江”说完唐晓暖掏出手机,买了最近时间的车票。纪翎给工作的地方都发了辞职申请,也单独的告诉了叶姐,她要离开,发完这些后,纪翎松了一口气。
火车缓缓驶来,纪翎抬头看向天边,微微泛起光亮。两个人上了车,纪翎坐在靠窗的位置,火车正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进。
车上,唐晓暖在租房软件上面看房子,手指飞快的滑动屏幕,时不时低声念着“这个看起来不错…嗯,这个离地铁站近……”
纪翎靠着车厢思绪却从未停止,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让她有一丝迟来的沉重感“我把晓暖拉出来了……我能给她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这份情太重了我还不起……”一种负罪感悄然爬上心头,让她刚刚放松的眉头又轻轻蹙起。
唐晓暖用手肘碰了碰纪翎,把手机递了过去“翎翎,你看看这个房子怎么样?在市区,绿化好,治安也挺好的,价格也还合适。”纪翎一惊,看向手机,点了点头“嗯,可以。”
唐晓暖通过软件和房东简单沟通了几句,约定时间,等下车后就直接过去。事情办好后,她放下了手机,打开背包,拿出了一包薯片递给纪翎:“翎翎,你还好吗?实在难受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我妈妈走之前给我装了零食,怕我们路上饿着,还告诉我要好好照顾你呢。”
纪翎接过薯片,扯动嘴角,露出久违的笑容“我没事的,替我谢谢阿姨,晓暖,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翎翎,你笑起来多好看啊,你可要多笑笑。”唐晓暖灿烂的笑容也感染了纪翎,让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暖意。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交到这么好的朋友,这个世界,似乎还是眷顾她的。
唐晓暖看着身边的纪翎,心里却想着:这个朋友她交定了,或许是她们有同样的退学经历,也曾被人看不起,亦或者是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纪翎会给她爱喝的奶茶,会在她午睡的时候帮她盖被子…
她看着纪翎微皱的眉头“连休息都绷得这么紧…虽然看起来淡淡的,但却是个热心肠。那个醉鬼伸手想要摸我,她直接就挡在我前面,手背都被抓出血印子了,也不吭声…还有当时那个小朋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眼睛更亮了一些:“算了,反正我早就不想待在这儿了,而且……翎翎现在需要我!”
火车到站,北江火车站庞大而繁忙,人潮汹涌。走出火车站,纪翎看着眼前陌生的、高楼林立的城市,心中没有恐惧,只有离开那个地方的喜悦,两个人直接打车去到房东发来的地点。
“北瑞新城?这么大?”唐晓暖发出惊叹。小区环境比她们想象的要好很多,楼间距很宽,绿化整齐。她们来到约定地点,走过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站到了她们面前:“看房子的是吗?跟我来吧。”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面容和善,说话带着一点本地口音。
两个女孩跟着女人来到了16栋楼502,那个女人打开房门,房子内部设施齐全,整体是灰白简约风,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洒进来,地板光洁明亮。房东女人面带微笑:“因为不知道是男生还是女生租房,所以装修的简约了一些,你们住进来可以稍加装饰一下。”
纪翎踏入这个明亮安全的房子时,像踏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境。下意识的放轻脚步,不敢触碰光洁的墙面。
唐晓暖看了一圈仔细检查了厨房和卫生间,“姐姐,这地段这么好,治安也好,装修的也很好,这个价格……恐怕……”
房东脸上笑容不减:“放心吧小姑娘,明码标价的,不会多收你们的钱,你们这是运气好,这个房子一直空在这也没人住,近期才想起来,刚刚收拾好挂牌,你们就联系上了。两个小姑娘不容易,我看着也挺投缘的,就当结个善缘。”随后又补充一句:“放心哈,这个房子干净,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姓陈,叫我陈姨就行。”
可能是看两个姑娘年纪小,又有些戒备,所以陈姨又解释了一会儿,把所有注意事项,安全事宜都告诉了她们,后来还说:“出门在外,姑娘家家多留个心眼是对的,挺好的。”
“好,多谢陈姨了。”纪翎道谢,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
最终合同谈妥,唐晓暖和纪翎也有了一个属于她们的小家,开始了新的征程。
她们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去了附近的商场里买了一些日用品,用了一个下午就把整个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有了点生活气息。
夜幕降临,两个女孩儿洗完澡躺在沙发上,前一晚的车程和一整天的忙碌,让她们非常疲惫,纪翎把手机充上电开机后,弹出了六七十条的未接电话,全是父母打的,微信上充斥看父亲的咒骂,母亲的哭诉,都让她赶紧回家。
纪翎没有看完父母发送的消息,那些文字像带着尖刺,看一眼都让她呼吸困难。她要与过去斩断一切联系,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注销微信、拔出电话卡,掰断,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唐晓暖看到后,眼神瞬间流露出深切的疼惜,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身去烧了一壶水。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记忆像忽如其来的潮水,猛地撞上心头。那是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她好几次看见纪翎雪白的小臂上带着刺目的青紫或新鲜的血痕,问她,她也只是垂下眼睫,扯扯袖子遮住,淡淡一句“不小心碰的”,便再无他言。唐晓暖当时又急又气,以为她在外受了欺负却不敢声张。
于是,在一个纪翎声称要去值夜班的晚上,她鬼使神差地悄悄跟了上去。她看着纪翎走的根本不是去超市的路,而是拐进了一条破旧的、路灯昏暗的小巷。她躲在窗根下,听到了屋内男人暴怒的、含混不清的咒骂,紧接着,就是一声玻璃器皿被狠狠砸在地上、炸裂开来的刺耳巨响——那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壮着胆子,踮起脚,从窗帘的缝隙往里看。只见满地的玻璃碎屑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纪翎的父亲,正因醉酒而面目狰狞地摇晃着。而纪翎,正沉默地蹲在地上,徒手去捡那些尖锐的碎片,纤细的手指一不小心就被划出一道血痕,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更让她心凉的是角落里的纪翎母亲,只是面无表情地织着手里那件永远织不完的毛衣,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仿佛活在一层透明的、冰冷的隔膜里。
那一刻,唐晓暖什么都明白了。那些伤口从何而来,纪翎远超年龄的沉默和坚韧因何而生,她为什么要同时打三份工拼了命地想逃离……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最终悄无声息地走了,像从未出现过。从那以后,她再也没问过纪翎的伤,只是会在她的抽屉里悄悄放上创可贴和药膏。
思绪收回。水烧开了,发出呜呜的鸣音。
唐晓暖敛去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倒了一杯温热的水,走过去,轻轻地放在纪翎手边。
纪翎看向窗外,和小城市不同,这里的夜晚灯火通明,房子明亮安全,离开了那个家,那个地方,无比的轻松。她想,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停下来,可以好好地、安心地休息了。
两个女孩太累了,便直接躺到沙发上睡着了。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屋内,在地面上留下光斑。
黎明也终将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