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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经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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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来顺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他好像有点不认识宋观复说出来的字了,只能听到外面鸟在瞎嚷嚷。
“承自家学”那就是家里给教的,这话也说得怪有文化的。古代这种条件下,在家里能教孩子武术的都不是平常人家。
再看宋观复的行、止、坐、立,样样都是姿态,举手投足都有股公子样,看着就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他捡了不平常人家的孩子。
于来顺借着狗血电视剧的教导,搜肠刮肚地想了想流落在外的不平常家孩子是什么。
宋观复这一身乞丐长老套装,要么是家里人犯法时被逮了,要么是他自个伏法时跑了。
窝藏罪犯子女的下场是什么?
于来顺想起了满清十大酷刑。他欲哭无泪,他这个人就没做成过什么事,连当好人都当不着相上。
“你记得你家在哪吗?”
于来顺努力呼吸了几口空气。他忽然好喜欢活着的滋味。
宋观复摇了摇头,而后认真地看着他:“我不会亏待你的。”
于来顺苦笑。看来少爷是打算重振旗鼓之后给他烧纸钱啊。
他之前找江湖骗子算过一遭,他是个穷命。
生前富不了的,死后再富又有什么用。
给他烧一堆纸币下去编草裙穿吗?
眼看这少爷没有离开的意愿,于来顺不敢强迫,生怕武学天才给自己劈死了,转身收拾了野菜和肉忙活起来。
宋观复不是娇生惯养的哥儿,看于来顺忙着,也蹲下身准备抱些柴火。
平常自己一个人做饭,就是往瓦罐里胡乱丢些东西进去,不到十分钟就炖完了。
而今加了个人,于来顺倒变得手忙脚乱。又是倒多了水,又是放菜的顺序反了。最终呈上来的东西便是一锅煮的冒出尖来的肉不是肉,菜不成菜的糊糊。
宋观复倒是不嫌弃,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只特大的海碗来盛上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到这小孩吃得香,于来顺也给自己盛了碗,转头就被自己的手艺恶心吐了。
他忘了放一味调味,肉腥味重得像是在咬他上牙膛。
“操,别吃了,我带你上集去吃顿好的吧。”于来顺到屋外漱了两遍口,还是被嘴里的味恶心得皱着脸。
宋观复已经吃完一海碗了,他放下碗,而后绕过于来顺把瓦罐里剩下的饭都倒进那个海碗里。
“俭,德之共也。”他说这话时板着脸,严肃却并不显得做作。
于来顺用袖子抹了抹嘴,眯着眼睛看于来顺。这小孩一板一眼,活揣着个领导范子,蛮有意思。
大家族来的,果然更能装。
吃完瓦罐里的所有东西之后,宋观复才有了两分饱,他很有气度地扯出张巾帕擦了擦嘴,而后转身定定地看着于来顺。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被宋观复很认真得盯着的时候,于来顺都有种精神都要被抽走的感觉。
“去市集吗?”宋观复的声音并不是单纯的某种音色,总是给人一种暗暗的、说不清楚的感觉。
于来顺醒了醒神,而后点头:“屋里头要添点东西了。”
“走吧。”宋观复收拾了碗筷,乖乖地跟在于来顺后面,像是在等着主人发号施令的小狗。
于来顺情绪瞬息万变,这时又被懂事小孩萌得不行,微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跟他解释现况。
“我还没钱。先把地窖里的肉拿出些,我们去集上换钱来用。”
两人忙到晌午,收拾了几大包的肉,肩扛的怀抱的都是肉,才匆匆忙忙地扛到集市上。
集市上的野味会有专人在巷子里集中收买,虽然价格比自己去卖难堪了一些,但好在现付现缴,银两到手的重量不唬人。
于来顺拿到银子乐呵得不行,牙花都快呲出来了,反是宋观复一到集上就处处透着不对劲,跟刚醒来看到他一样紧张。
“怎么了?”于来顺看到他蹙着眉跟着后头,浑身气压低得能压死蚊子。
于是很自然地绕到宋观复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不挽这胳膊还好,一挽上,宋观复就跟触了电似的,身上僵硬起来,他嗓音很低:“这…像什么样子。”
于来顺自然听不到,他凑着脑袋挨到宋观复眼前,宋观复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毛绒绒的头发擦过脸颊。
痒痒的。
于来顺兴奋地睁大眼睛,紧紧攥着手里的银子:“观复,说什么呢?”
观复?那是连他父母都没怎么称呼过的名讳。
在宋观复即将被那种奇怪的触电感电死之前,一个长了一幅经验老道样子的男人扣住了于来顺的肩膀。
按于来顺观面相标准来看,那是个妥妥的“不好惹”。浓眉大眼,古铜色的皮肤和快爆开衣服的腱子肉相得益彰,一道疤从额头左部贯穿到唇角右侧。
“那些肉都是你的猎到的?”
于来顺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抽出挽着宋观复的胳膊。
完了,卖太多猎物,显得狂妄了。
“不用紧张,我只是来问你的名讳而已。”
不好惹环抱着胸,凑近于来顺:“叫什么名儿啊?”
于来顺不着声色地往外走了两步,用身体结结实实挡住宋观复。
“大哥,你看我怎么惹您了?我赔个不是。”
宋观复在身后贴近于来顺,骨骼分明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宛然一个在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于来顺的保护欲爆升。
“大哥?”不好惹嗤笑了一声,“可跟我没关系,是我们家少爷问的。”
“您看我怎么惹咱少爷了?”
不好惹摇了摇头:“快点的吧,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看着不好惹一幅爱咋咋地的样子,于来顺估摸着他不会细究自己的身份,只是按程序来这么一遭。
于来顺眯起眼睛,心里揣了半肚子鬼水,面上连忙摆出一幅老实巴交的姿态。
“我是呼朔,山里打猎的。”
“哪座山?”
于来顺搓了搓手,看来真被盯上了。
“纳左山。”
他也没说错,名字确实是“胡说”的。至于打猎地点,让不好惹自己猜猜是“那座山”是什么,就当做脑筋急转弯了。
不好惹点了点头,而后甩出一句经典的□□电影台词:“我记住你了。”
于来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送不好惹走远。
等到不好惹走远后,他才握紧宋观复的手,战战兢兢地走出交易的巷子。
考虑到手里银子多是身边这位爷赚来的,于来顺先殷勤地给宋观复订了两套合身衣服。
果然是人靠衣装,原本穿着那身乞丐装就挺拔的小孩,再换上板正些的衣衫愈发显出精神气。
于来顺看着宋观复试衣服的背影有些手痒,径直上手收拾了大堆碎发,顺便给他挽了个高马尾。
“帅,这两身都要了。”
于来顺一拍大腿,花掉了钱袋子的大部分银子。
刚被某个手贱的人挽了头发的宋观复又有那种麻麻的感觉了。
听到于来顺花了大部分身家买这两套衣服,宋观复不自觉地摸了摸脸。
脸上温度微微有些烫手,该是太阳把脸晒得有些发红了。
“有点贵。”这声音仍然很低,像是不希望别人听到一样。
“你打猎忙了一晚上,给你换件好些的衣服怎么了?”
于来顺笑嘻嘻地将那件乞丐长老套装扔远,拿着店家包好的衣衫在宋观面前晃了晃,而后牵着宋观复手往外走。
宋观复不由一怔。
眼前这个不着调的人才像是真的会法术的人,会仔细地将他每句话都听进去,会在他紧张的时候不问缘由地挡在他前面。那些亲密的动作,他以往自持风度,拒之千里,而今才发觉其实并不讨厌。
他有一点喜欢当小孩的感觉了。
再次看着紧紧拉着自己的那只掌心略带薄茧的手,宋观复停下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
于来顺看着宋观复认真盯着他的眼眸有些发怵。
他得再找人算一下。
今天自己的名字那么招人喜欢?是不是要撞大运了。
集上人多吵闹,于来顺嫌大声嚷嚷像衙门悬赏,便低着头附在宋观复耳边:“我叫于来顺,叫来顺哥就好,记好喽。”
耳朵热热的,宋观复有点讨厌今天的太阳了。
“来顺哥。”
忙活了半天赶回家,于来顺又马不停蹄地给床弥了些宽度,将置办的“宋观复用具”齐整地码在了应有的地方。
忙完一扭头,发现宋观复又没了人影。于来顺有些抓耳挠腮了。
要是这时候有治小孩乱跑的中药,于来顺保证要好好给宋观复灌几袋。
于来顺其实一直有些琢磨不透这个时代小孩的思维。
跟宋观复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他发现养宋观复就像养仙人掌一样,看上去是三杆子打不出一个枣,但一直在勤勤恳恳地给家里做事。
门前有块很好的园地,于来顺一直想种些菜,奈何一直没有付诸行动。之前日子一直吃山里的野菜混野草,快给他吃成神农氏了。
宋观复一来,二人搭伙就把菜园子搭起来了。
吃到菜园子里种出来的爽口青菜时,于来顺为之后不必当神农氏尝遍百草而高兴了几天。
至于打猎就更不用提了,两人配合下来,猎到的东西是从前几倍,很多时候还是宋观复一人出门打猎。
孩子太乖让他没有了成就感,有时候倒显得他像个叛逆期的青少年。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
每当于来顺睡熟,宋观复一如往常出门钻入林内。
他掐了个心诀腾起云,转头便到了一间香火正旺的庙内。
“今日贡品呢?没眼力劲的东西!快给大人摆出来?”
“对了!还有我供奉的的十只乳猪呢?都摆上。”
宋观复又念了个诀。下一秒便没了踪迹,反是堂前供奉的像闪了道若有若无的光。
供像里是他的暂居所,共有九座楼阁,中以连廊相通。楼阁隐在云雾间,倒有种画中仙境的意思。
宋观复进了供像着上了神装。他不爱穿这繁琐的衣服。这装扮稍走两步,二里外的人都能听到响动。
“怀舟,速将贡品摆好。神座回来了。”
发声的童子面容秀美,一身华美装束,内层金缕衣,外层红绸缎,身披了件参金线的红纱,一身金银首饰稍有动作便会叮叮当当地清响。
宋观复一推门,他便立刻迎上来:“神座,今日贡品已备好。”
宋观复拧着眉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看到童子叫了往桌上摆贡品的同伴一同离开,宋观复才开始一天内他真正的用餐时间。
眼前桌上的贡品交叠摆放,摆了足有于来顺的房子一样的面积,一眼望去令人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