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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梦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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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发现死钱已经过去了三天,几天时间里那枚死钱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四个人都对它敬而远之,仿佛那块死钱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们不相信就这么简单的就得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民间里有割肉办年货的传统,江离和谭砚今天早早的就赶到市中的肉肆去买了两三斤的猪肉和羊肉,原本还想买几颗大萝卜用来炖羊肉解解腻的,但一想到昨天买的豆腐还剩下了一大块,随即想到做一道羊肉豆腐也算是打了今天的牙祭。
年货江离往年也不少买,今年看着人多热闹更是买的比往年多了许多,瓜子、糖瓜、什锦糕点,各色各样新鲜的蔬菜水果,让他成筐成筐的往家扛,搞得谭砚见了还以为外面在闹什么饥荒。
也就谭砚不在乎江离一次又一次的跟他要银子,这些东西本就是过年必备的,江离的食欲大,平时的这些花销也不见得少到哪里去,再加上又是年节将至,谭砚便更是不在乎了,但他第一次看到那个被堆满的厨房和地窖以及冰窖时还是被他囤的东西惊到了。
“你这是要干嘛,你这辈子不出去了,这些东西要吃到哪辈子去。”谭砚却也不是跟他置气的语气,只是有些气笑了,不解的问他。
“这东西也不多吧,咱们四个人,我连着月迟老板娘那边也算上了,算咱们五个人,也是够吃了吧。”江离最后一句话带着不确定的疑问,他从谭砚身前往他身后的房间里探去,那常年落灰的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让原本有些沉寂的房间热闹了不少。
“你也知道过年那段时间,这市上就没啥人卖东西了,这能吃到正月十五呢,”他边说这话手里边数着那些东西的数量,后来又加了一句,“你看看是不是还少点什么?”
谭砚被他这浑然不知的表情气笑了,扔下了一句:“随你吧。”便离开了。
二十七杀猪鸡。
二十八蒸枣花。
二十九去打酒。
今天的南楼算是来了一堆的不速之客,江离手里拎着两只被困住了了脚的芦花鸡就来到了南楼里。
那鸡应该是刚从鸡笼里被逮出来的,整个精神抖擞,虽然被牵住了翅膀却仍不时想从江离的手里挣脱一下,膘肥体壮的,一看就是养来过年要杀的年鸡。
月迟刚掀开柜台后酒厨的帘子,就看到了一脸憨笑的江离和他手里的两只芦花鸡,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好还是哭好。
月迟平日里养蛇,这蛇、虫、蜈蚣与这种家禽之间本就是天敌,她的蛇虽然多是修行多年的大蛇,不怕这些,但她还是受不住这鸡身上的味道。
月迟看着逐渐向她走来的江离,着急之下立马让他停在了原地:“停,你别往前走了,再往前走我可不客气了。”她一只手捂着鼻子,一边往后嫌弃的倒退。
江离被她这一举动搞得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旁还是有识相的人,那穿着一身短衣打扮有着书生气的酒客,看到这一场景,识趣的凑到了江离的身边开口道:“这位小哥,你这两只鸡长的真肥,正好我家还没买鸡做年夜饭,你看能不能把这两只鸡割爱给我。”
江离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看着有些面熟,但一时没想起这人在哪见过,他往后拉了一下那两只鸡开口说道:“这恐怕不行,这是给月老板的,你要是想买我告诉你地方在哪。”
听了被拒绝的话,那人也不恼,淡笑着说道:“那是否是只要月老板同意将这两只鸡送给我就可以了。”
江离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刚抬头从那人身后看着月迟冲着自己摆了摆手,这鸡转瞬间就到了那人的手里,是什么时候递交的,江离没有一点印象,再然后那人拿着两只肥胖的芦花鸡急匆匆的走出了南楼。
看着厌恶的东西离开,月迟长舒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散了散鼻尖禽类那特有的臭味,开口说道:“老娘最讨厌鸡了,下次再带鸡来,我就把你的头给剁下来。”
江离听到月迟的话有些发怔,他不懂对他来说浑身都是宝的鸡怎么在月迟眼里看的像是见到了什么仇敌。
“没那么夸张吧,鸡肉、鸡汤、鸡蛋,多好吃,老板娘你这怎么不一样。”
江离边往月迟的方向边走着边说道。
月迟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开口呛到:“有谁规定,我必须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嘛?你就什么都不挑?”话出口才想到在她面前站着的是江离,他倒是真的什么都不挑。
“我不挑啊,只要是吃的,我都喜欢。”江离的话不出月迟所料,但她也不准备再跟这个小东西犟下去,便直接开口问道:“说吧,小祖宗你今天来我这是想干什么。”
江离听到月迟的发问,笑着说道:“月老板,你看都快过年了,今天年二十九了,你这也是每年孤零零一人的,要不明天去我们那守岁如何。”
江离的话说的情真意切,他这次来一件事就是邀请月迟同他们一同守岁,这大街小巷上,热热闹闹的,但以往热闹的南楼此刻就冷清了许多。
还没等月迟回复他又舔着脸说道:“咱既然都一起守岁了,您看九瓴那边酒还没买。”说着话,他的眼便不断的往月迟身后的那些酒坛子里瞄,肚子里的馋虫此刻已经勾了起来,带着口里分泌的口水不停的往下咽。
“酒,什么酒?”
光朱送走了芦花鸡后,转身又回到了南楼里,这人间的热闹不像他在天上待的那样冷冷清清,所以一般在光朱不值班的时候,他便会溜达到这凡间里走一走。
说说书,喝喝酒,与以前孤孤单单的日子相比已经惬意了许多。
江离听到身后的声音,紧跟着转过头来,却看到刚才买了自己芦花鸡的人去而复返,疑心是不是这人后悔了,便转过身来想要开口,却是月迟先开了口。
“这小子今天来就是不怀好意的,自当是看上了我的酒。”
语气中的熟络让江离一惊,开口问道:“原来你们认识,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拿走我的鸡的。”
那人不说话,只是轻轻的冲着江离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都要溢出了脸颊。
他走到江离的面前冲着他一拱手微微行礼道:“徒然茶馆说书人,光朱。”
徒然茶馆,江离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光朱看到江离的这样子知道他定然一时之间想不起这茶馆的名字,便开口解释道:“我们的对面有一家名叫锦绣的老板娘开的镜子店。”
一说到锦绣,江离就想起之前那夜晚下锦绣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不经打了个寒战,便开口回应道:“怎么你也没人跟着一起过年守岁?”
这次光朱没有开口,月迟替他解释道:“光朱是外省人,今年过年回不去家,原本以为就我们两个孤苦无依的要过了这凄凄惨惨的年,没想到这样团圆的日子还能有人邀约。”
“那便一起吧。”
月迟和光朱对视了一眼,脸上具是笑意,但眼里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样子。
“等着,我选几坛陈酿你带着走,明日开坛喝。”
说完,月迟带着江离来到了酒窖里,指点着他挑了好几坛用黄泥塑封未开口的已经风干了有些年岁的酒坛说道:“这几坛子酒是别人从我这换行止酒时候换的,上好的女儿红、竹叶青和杜康,当时说好都是十年以上的,我也没开过这酒,不知道那里面酿的如何,你等会将这几坛连着另外上好的行止酒一起搬走,也算是我给你们的新年贺礼了。”
江离得了令将那几坛子酒摞到一起,用着从谭砚那里讨来的乾坤戒一下子就将那些东西收了个精光,便告别了月迟和光朱离开了南楼。
他走在街上看着大家伙你来我往的热闹,今天是年二十九,这热闹的长安自从进了寒冬腊月就已经开始少了许多的人,但还好长安城中人口众多,到也不会是像夜晚宵禁那般会出现路上空无一人的景象。
江离原本想要往九瓴走去,但走着走着,他的眼睛和腿脚就被大街小巷上那些热闹的场景里吸引了过去,渐渐的便把四九让他早日回家准备炸货和炖牛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的路上基本上都是你来我往置办年货的人,很多小商贩辛苦了一整年想要在年二十九这日赚份大的,那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便是一年中少有的闲忙日,所有都卯着劲吆喝着南来北往的人,那些家里虽然已经制备了许多年货的人们在听到了这样嘹亮的声音后,都开始不由自主往这些小摊位上聚拢,都怕自己买的东西不够多,怠慢了年后会来做客的客人,所以每个摊位上都或多或少的聚集了三五成群的人。
江离感兴趣的东瞅瞅西看看,这逗逗蝈蝈,那摸摸狗,这人群中的烟火气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他一直喜欢这样百无聊赖,漫无目的的在街面上瞎逛,仿佛这样能填满自己内心空了的那一部分。
街道上多了许多金发碧眼亦或者鹰鼻长脸的异域人,又或者远渡重洋在唐朝生活了许多年的海外人士,春节是中华大地的传统节日,这样全民喝彩恭祝的日子,张灯结彩和喜气洋洋的气氛,是许多边陲小国无法体会到的隆重之感。
所以那些胡人也从西市的一席之地在这节日的烘托下往长安的四面八方散去,去亲身的感受一下这一个重大节日的欢乐气氛。
前面浓重而又悠长的桂花酿的气味吸引了江离的注意,他抽动着鼻子往四周猛嗅到,想看看这动人的气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在这长安城中混迹了这么久,长安城中的大街小巷他都知道,就算是哪家有好吃的果子树,谁家的甜酒汤好喝他都知道,他竟然不知道这大大的长安城里竟然开了这么一家摄人心神的酒馆,是谁有这么好的手艺。
他跟着若隐若无的酒气往前走着,一个转身的工夫转到了另一条巷子上,这条巷子四面开口,做的是糕点生意,驴打滚、桂花糕、酒酿丸子、白米糕。。。各种糕点应有竟有,大大小小的铺子摊位拥挤着,糕点的香气都掩盖不住酒的香气。
他往这巷子里走着,抬眼却看到距离自己十多米距离的地方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那是四九。
江离看到了熟人,连忙在身后大声吆喝呼喊着,但这条巷中人多口杂,人们说话的声音掩盖住了江离的声音。
他连忙加紧了几步路想要往四九身后凑,想要叫住他,可没想到四九的脚力奇快,他竟然使上了七成的力气都追不上他,不一会便拉长了两方之间的距离,七拐八拐拐到一条小巷子里去了。
江离觉得奇怪,他好奇心极重,看着四九拐进的那条小巷他脑中记着那应当是一个死胡同,那弄堂里窄小黑暗,虽然处在闹市区,但常年照不到太阳,因此一般只有黑暗里的老鼠、蚰蜒又或是平时人们丢的垃圾在哪里,也不曾听说谁在那里摆摊开店。
他原本不想再跟着四九,想等会回到九瓴细细盘问一下他来着,但又忽然看到他钻进了这样的一条小巷子,心里的好奇心更重了,便连忙也冲着巷子的地方飞跑而去。
可等他真的来到这巷子面前之时,瞬间便傻了眼,这哪还有四九的影子,连个活物的影子都看不见,只不过这条小巷跟他记忆深处的印象没有什么区别,整条巷子极窄,人走在里面都要不时警惕一下身后是否会有什么东西出现,阴暗潮湿,风干的果皮和蔬菜叶随处可见,破旧的竹笼、棋簸被随意扔着。
他想飞身上屋顶看看这巷子深处究竟通向哪里,却发现这巷子上空被特意搭载起的屋棚遮盖,让前面的小径更是深不见底。
“难不成这条路还内有乾坤不成?”
江离之前一直以为这条路是条死胡同来着,从不曾见过有人进去过,他看了看身后热闹的人群,又看了看眼前漆黑阴冷的通道,让他打退了堂鼓,江离怕黑,很讨厌很讨厌那种,就算是夜晚他也必须要点着蜡烛才能入睡。
不过突然猛烈的桂花酒的气息却让他刚要退缩的心又收了起来,但对黑暗恐怖的惧意仍是占了上风。
江离坐在九瓴的茶室里,一口茶一口饼的大口吃着,刚才跟碰到的不愉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江离这人就这样,民以食为天,他是真真切切的给办到了。
不多时,四九一脸倦意的打着哈欠也来到了茶室,这茶室的门没有关,他径直的走了进来,手里的嗜金似乎不太喜欢他,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四九只当是小猫闹脾气,不停的用手摸索着哄着它。
他看着江离在这里狼吞虎咽,略微睁了睁眼打了个招呼:“你怎么起这么早?”
“早?”江离咽下口里的一块烧饼,像是见怪人一样看着他,
“你去外面好好看看那日头,现在都已经是午时了,这太阳都快西落了,你才起来,你是不是睡癔症了。”
四九只当他在跟自己玩笑,打了个哈欠,坐在木塌上,他将嗜金放到一边,顺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给自己,嗜金看着逃离了四九的束缚,转身跳下木塌,向另一边的一张太师椅跳去。
喝完凉茶,四九这才清醒了许多,开口说道:“哪有午时,我明明才睡了三四个时辰,你就是在逗我。”
“我闲的逗你干什么,你去漏刻间看看,那铜壶里的刻度定然已经过午时了。”
四九不信,也不去漏刻间看,只是自顾自的在那里喝茶,江离见他也不在乎的样子也懒得问他。
又打开了一个油布包拿出里面热乎乎的肉饼,递给了四九一个,自己拿一个,瞬间咬下了一大口,又想起了什么,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哎,你今天上午去永安坊那条小巷子里干嘛去了,上次也没见你那么能跑,我都没追上。”
“出去,我没出去啊。”四九随意敷衍着,又去逗了逗嗜金,他还是以为江离在同自己开玩笑。
江离见他这样嘴硬,也就不再管他,吃完了饼之后,自顾自地跟自己手里的各种糕点较劲。
不多时,谭砚和李通古也走进了茶室,他们两人在归藏里呆的久了也不觉有些乏累,有空的时候便出外走走,自从李通古将大部分的事情始末告诉了谭砚之后,两人之间互相猜忌提防的心思少了许多,但谭砚也没有全信李通古的鬼话,人生在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谁懂的面前的是人是鬼。
他们两个也不跟其他两人客气,随意找了两把太师椅坐下,各自给自己面前的茶杯倒上茶,自饮了起来。
谭砚开口道:“你们两个上午都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怎么样月老板那边答应要来了嘛?”
还没等江离说话,四九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知道江离平时不着调,可能会开玩笑撒谎戏耍他,所以刚才两次的询问他都当是他的玩笑,但谭砚不是,他并不是那样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也不顾其他三个人异样的目光,他猛地一下从床榻上跳起身开始往漏刻间跑去。
九瓴里的房间众多,但一般常用的门房上都会贴着每个房间的名字标牌,就算是江离和谭砚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也记不住这么多奇奇怪怪房间的作用。
漏刻间常用,在四九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醒目的标牌上的三个字,他砰的一下撞开漏刻间的大门,从门外清晰的看着漏刻间的铜漏里的受水壶里的浮剑早就越过了午时的刻度往未时而去,日壶、月壶和星壶接到的水从最上头滴落滴到下一个壶中,发出啪嗒啪嗒敲击桶面的清脆声。
江离三个人看到突然夺门而出的四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也跟着他来到了漏刻间,只看到四九一个人呆立在那里。
“所以说,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白天出去过,去过那个鬼地方。”
听了四九的叙述,江离惊讶的问道,“他这算是梦游嘛?”
江离转头问了问李通古和谭砚,两人均没有说话。
“你以前有这毛病吗?”李通古问道。
“没有啊,我从小到大睡觉跟死猪一样,打雷下雨都吵不醒我,我能一下子睡到大天亮。”
几个人有些许的沉默,若说四九要是像平时梦游之人一般随意在街上溜达也就罢了,但他们听了江离的话,怎么感觉都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难不成他被妖邪上了身?”李通古向谭砚问道。
“不可能,九瓴里下了禁制,除了怨鬼之外,一般妖邪可进不了它的身,若是在之前被上身,隐藏在四九体内,当时四九被控制的时候,院子里那颗桂柳定会拦他一拦,绝对让他出不去。”
这一说几个人都犯了难。
“怎么回事。”突然的灼热让四九的胸前像是火烧了一般,他哆嗦着手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扔在桌子上。
又是那枚死钱。
关于死钱的来历,众说纷纭,但其实这世上并无一人真正知晓它的来历,毕竟被他看中的生灵最后都成了各自贪婪道路上的血污。
几个人看到四九的怀里又掏出了那枚死钱,不由大惊失色,因为所有人都记得那枚死钱被李通古收了去,落在了他的乾坤戒里看管,而现在,他却老老实实红似火烧一般静静躺在他们的面前。
不用人说,李通古便开始费力的感知起乾坤戒里死钱的气息,
一甲,无
二乙,无
三丙,无
四丁,无
五戌,无
。。。。。十个空间被他翻了个遍,不死心的又往回重新翻找,可那枚原本单独置放的死钱就是失去了踪影。
看着李通古惨白的脸,众人大概也明白了个大概,静悄悄的看着眼前的死钱,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枚死钱此刻跟他们见过的微开眼的死钱已经有了些许不同,微闭着的眼已经呈现了半开的样子,那里面原本有的瞳孔竟然是空心的一片,没有眼瞳。
众人仔细围观了之后,在一点一点的消耗着时间,可那枚死钱什么都没有做,就静静的燃烧着,温度的热度灼烧着桌子开始发出木头有些烧灼的焦糊味,可还是没有事情发生。
大概一炷香之后,烧红的如烙铁般的死钱终于不再通红,重新凉透,但那金币上的红色却变的更深了,像是城外牡丹园中妃色的牡丹花,分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