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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契约者 ...

  •   鬼市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生死者入鬼市必要遵守鬼市的三大规定:

      (一)入鬼市者,若是魂灵入鬼市当遵循死后成鬼的约定,在鬼市等到投胎之日便去投胎,期间不得想要重返人间,违此令者,绞。

      (二)生者入鬼市必满足与契约之人之约定,不论是否是自愿入鬼市者,皆遵从此规定,若无能按时完成契约内容,则皆判为违令,绞。

      (三)无论生死者入鬼市皆不可伤害市中生灵,若有发现残害市中生灵者,绞。

      令:鬼市不干涉阳间事务,万望进入者自行思量。

      江离和谭砚在鬼市里逛了许久,这鬼市俨然就是长安城大街小隅的缩影,不同的只是这里的人看着更加的没有人气一点罢了。

      不过跟长安的大大小小、九曲回廊的街道不同,鬼市里的街市排布要更加的简单。

      这里打眼望去,就是无数个井字来来回回拼接起来,没有曲曲绕绕的小路和街巷,只有直来直往的大路和转角,不过这倒是让两人的寻找降低了许多难度。

      但纵然是难度降低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江离和谭砚自从踏上了这鬼市的青石板路来,就已经走过了将近一大半的鬼市,幸亏这路好走,让他们省了不少的力气,但有时候,有些东西该找不到还是找不到,你只能等着别人亲自送上门来。

      江离是个懒人骨头,这一回她忍着累跟着谭砚逛了大半个街区,已经算是到了她的极限了。

      平时的她就算是吃饭喝水都得找个有廊柱的地方半依着,像个没骨头的肉泥一样瘫在那里,只有手和嘴是动着的,其他的真是一点都不带动的。

      现在的她早就已经累的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了,两只手不住的锤着已经酸掉的胳膊和腿,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

      “累死了,不是说会有契约者跟咱来接头吗,这溜腿溜得我都饿了,我还没看见来接头的,我就在这坐着,等那个鬼来找我们,把我们诓来,又不见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吗?”

      江离不满的嘟囔着,她坐在地上不管谭砚怎么说,她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谭砚拿这样的江离没有办法,她只要一撒起泼,耍起无赖来,十个谭砚也劝不动他,没事,这样的江离他也习惯了,这就是江离的脾性,改不掉了。

      谭砚看着这样的江离,瞬间自己也不想找。

      可即使如此,在这里呆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对方有意拖延,故意不来找自己和江离,耽误了解契时间,他不知道对方会受到什么惩罚,但他和江离的惩罚绝对是两人受不住的,他们也应该为后面的事情做打算了。

      谭砚想着这些,眼神不自觉得便凌厉了起来。

      一只飞箭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擦过了不远处酒楼外的酒旗,穿过了几个鬼魂的身体,向着江离飞驰而来,若不是谭砚眼疾手快,发现了飞箭,那飞箭定当在江离的脑袋上扎个血窟窿不可。

      江离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等到她看到那钉在自己面前石头上的飞箭时,不觉一身的冷汗都要流了下来,现在才开始后知后怕起来。

      那箭的力道使得极其的大,整只箭竟然没入了石头之中两寸有余,江离知道,那向着自己飞飞箭的人对着自己是下了死手的,他似乎并不在乎这鬼市之中的绞杀大阵,而是只想要取江离的性命。

      此地不宜久留,谭砚连忙将地上的江离拉了起来,向着一旁近处的暗黑角落里靠去。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而且是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之中,他们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唰、唰、唰”

      又有几只飞箭从暗处射了出来,不过与刚才那只不同,这几只箭似乎并不想取他们的性命,而是只想拦住他们向外逃走的步伐。

      谭砚发现,不管自己带着江离去哪里,走哪个方向,那箭都会射出一柄来没入自己面前几寸的地方,让他们两人东南西北无处可逃。

      两个人就像是被老猫戏耍的待宰老鼠一样,只能等着对方玩够了,咔嚓一口咬断老鼠的脖子,这场连挣扎都没法挣扎的闹剧才能停下来。

      既然如此,谭砚也就看开了,他就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对方来找自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他的心思却比任何人都要活络,谭砚惯会的就是扮猪吃老虎,这射出飞剑的人除了第一柄剑真的下了死手之外,其他几柄无非都是用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他心里已然对对方的身份猜到了八九分,既然他们要玩,那他大可陪着他们玩玩。

      再又躲避了几柄向着他们飞来的飞箭之后,时间开始陷入了静止之中。

      不知等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又或者更长,但谭砚和江离两个人都不敢大意,他们怕这出乎寻常的大意会送了自己的命。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纸灰淅淅沥沥的洒落在大街上,黑灰色的纸灰十分的轻盈,带着烟火燎烧的气味,从天上不断地洒落,像雪一样,江离和谭砚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不觉感到十分惊奇。

      江离好奇的伸出手去,想接过一片放在手掌心细细观看,但那纸灰却也真的像雪一样,在掌心停留不过了一个呼吸就融进了他的手掌之中。

      天上的纸灰原本还只是飘飘洒洒的一点点,紧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整个街道都逐渐被纸灰所堆满,放眼望去整个鬼市之中变成了一片灰黑色的世界。

      这纸灰又轻又密,遮住了结界网里谭砚和江离的视线。

      若是他们能看清这周围的迹象,用心留意观察便会发现,从纸屑开始下起之时,这周围的一切冤魂怨鬼早就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若长的一条大街之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的存在。

      若是他们有心留意也会发现,那纸灰掉落下来之后落到他们的身上并没有像寻常纸屑一样只是留存在衣服之上,随着风轻轻掸落一下就落了,而是完全隐没在了他们的衣服里,皮肤里,甚至是那把骨扇之上。

      正主来了。

      一顶硕大的棺材在漫天纸灰的掩映下静悄悄的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只是很可惜,因为这黑色纸灰的原因,谭砚和江离对面前到来的东西只能辨别出一个大概,那是一个红色的东西,其他的特征就真的看不清楚了。

      纸灰丝毫没有停留下来的意味,这时间在消耗着两人心底最后的气,这就要看是他们沉得住气还是这飞灰下下来的时间长了。

      眼前的棺材在黑色的纸灰的映衬下,显得十分醒目。

      那棺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看着非木非铁,却整体光滑如水,整个棺材呈现大红的颜色,就像是刚刚吸饱了人血一般艳红,看着十分的诡异。

      若是谭砚和江离此时能看清这棺材,肯定会感到十分的惊讶,因为那棺材上刻的满满的文字,就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钟上的文字——祭文。

      谭砚说的没错,之前的祭文是那些妄图长生的人用来尸解升天的桥梁,需要亲人献祭四十九天当作尸解的引子,但他不知道的是,祭文在民间流传作为升仙的文字之前,它也是用于祭祀的,但并不是普通的祭祀之用。

      而且它确实有长生的作用。

      祭文是一种流传在巫师传承中的一种语言,应该说是一种咒术,这种咒术只有传承人才能看懂上面写的是什么,能雕刻祭文的人若不是民族首领便是整个先民的祭师,他们在自己的族群中拥有着十分高的地位,每一代传承人也只有在上一代大祭师死之前才能学会这种看着乱如蝇蚊的符号。

      但是也因为这种咒法是逆天的缘故,自五胡乱华开始,祭文的传承便消失了,所以,这世间已经没有活人懂得这种文字了,不知道它缘何会出现在这里。

      四九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恢弘的墓室,跟外面的小空间一比,这里简直就是皇帝居住的宝殿,当然四九没见过皇帝的宝殿长什么样子。

      他和李通古从打开的墓墙进入的时候,他还以为会直接看到那铺面而来的棺材的样子,虽然已经是个衣冠冢,但四九还是心里有点忐忑,毕竟他也没见过别人的墓穴长什么样子不是。

      山上的师父们仙逝的时候都会重新化作人间的尘土,火化成一堆粉末,然后尘归尘、土归土的在第一屡晨光照在青云山的崖壁上的时候,被执领者在青云山的最高山崖上撒下去,随风飘散。

      他只是偶尔偷偷下山玩的时候,才看到过几次大户人家出殡的样子,毕竟对于穷苦人家来说,都不过是一抬薄棺,一张破席埋了就草草了事了,哪会有那样多的阵仗。

      不过他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的阵仗,倒也不是觉得晦气,只是他觉得有些吵闹,人声、哭声、乐器声的吵闹,毕竟死亡应该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千百年后又有谁还记得你是谁。

      这种磅礴轰动,如流水般的送葬队伍向来都不是做给死人看的。

      四九起初是没有任何概念的,只是觉得他们走过的墓道有点长,也有点诡异。

      墓道的两旁都是齐整整的黑色蜡烛,就像是他刚才在壁画上看到的那个黑色的蜡烛一样,但是壁画上的蜡烛并没有点燃,而眼前整条墓道的两侧,蜡烛都闪烁着黑红色的火光,将整个墓道点的通明。

      四九在很久之后翻阅资料的时候才知道,那是鬼烛,鬼烛是用人的脂膏熬成的,加入了鬼魂的碎片,制成的鬼烛可以在阳间永世的亮着,永远不会熄灭,因为阳间的时间是不属于鬼的,那鬼烛在阳间燃烧的时间便是永恒。

      那些帝王古墓里点燃的长生烛早晚有燃尽的一天,他们或许永远都想不到,这世上真的有他们想得到但得不到的东西。

      但这些都已经随着很多人的死去化做了永远停留在生还者的记忆里,不复出现。

      除此之外,每个鬼烛的两旁都有两个用铜纤,丝丝丝缕缕缠绕掐制成的莲花台,那莲花台做的极其精致,四九一开始以为那是用整块铜炼制而成的,直到李通古告诉他,那些东西是用了掐丝将头发一般细得铜线一根根掐制成这样之时,他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说这些是用铜线一点点掐制成的?”

      四九抬头望去,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小路上闪烁着鬼火点点,要是真的跟眼前的形势一样,是一盏鬼烛配两台莲花台的话,那这起码已经有数百台之多,他不信邪的上前去查看。

      “我去,真的是,这是谁啊,给她搞了这么大的手笔,衣冠冢而已,要是真人那岂不得拿天下陪葬啊。”

      “哼,不止呢,还是三十三重瓣的,这是想让她飞升成佛啊,他可真敢想。”

      “啊?”

      四九不懂,他在山上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对于道法可能懂点,但对于佛教的东西他却知之甚少。

      “诸天神佛分为二十四诸天、二十八诸天和三十三诸天,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们另有十界天存世,三十三重天位于最高层,像是佛教的最高统治者住的地方,这样说你懂吧。”

      李通古看着刚刚对他投去清澈目光的四九换了另一种说法。

      “三十三瓣重莲是那位的座下,从古至今就算是诸般帝王都不敢这么做,这么想,这位胆子可真大,也不怕她命不够硬,下几辈子都短命折(she)了,哼。”

      李通古明显看不上这样的做派,而且是十分看不起,四九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敌意,就是一个墓室摆设而已,心意到了就行。

      可四九越想越觉得给姜菀造墓的人是个疯子,远在中原的山青水绿之外造墓也就罢了,熬油拆骨之后还摞尽天下宝物来给姜菀陪葬,而且只是个衣冠冢。

      “我倒是想过那人是个疯的,我只是没想过他这么疯。”

      四九听到这句话,向前张望了一下已经有些走远的李通古,随口问道:“你认识?”

      “不认识。”李通古随口回复道,他才不认识这样偏执的疯子。

      “别动,里面放的是深海水族的避寒珠。还想要命就放手。”

      李通古就像是在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他明明已经开始向墓道前走去了,背对着自己还能看见自己在干什么。

      四九冷汗都下来了,他刚才眼尖,在那重重的佛莲里看到了一颗圆不溜秋的小珠子,刚想手贱就让李通古制止住了。

      “还好,还好,手慢了。”他长嘘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

      避寒珠他听过,是个好宝贝,可惜有剧毒。

      传说是深海鲛人的内丹,是他们积聚了所有身体里的毒物聚集起来的宝贝,平时捕杀猎物躲避天敌就是靠的它,深海之中无敌手,师兄曾跟他说过,之前在海边有打渔人发现过一具鲛人的尸体,除了鳞甲之外,它肚子里的避寒珠也被取了出来,只是可惜那个渔人并不认识,碰到的瞬间,当时就殒了命。

      有识货的人,当时上报给了县令,现在那颗避寒珠正躺在皇宫的藏宝阁里落灰呢。

      他快步向前走去,想要追上已经开始走远的李通古和嗜金。

      “嗜金也真是的,也不看看它主人还在后面呢,就跟着陌生人走了,之后一定要好好教教他规矩。”

      四九小声的低喃着,脚下也没放慢步伐。

      石板开始随着四九脚步的加快,发出滴答滴答,如同是泉水滴落一样清脆的声音,他觉得好玩,竟然忘了向前去追赶李通古,不自觉便放慢了脚步。

      此刻的石板发出的声音却略显昏沉,就像是钟鼓的声音,“咚咚咚。”四九却觉得更有趣了。

      “你玩够了没有,你是不是想呆在这里一辈子。”

      “来了来了。”被李通古呵斥了一下,四九明显感觉有些尴尬,向着前方急忙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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