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流水令人最耳目一新的地方，私以为在于对主人公的塑造。小裴与小卫，为达目的，每一步莫不是以人为棋，机关算尽，距离坦荡磊落，端行似玉的传统侠客标准相去甚远，设若站在其社稷安定、成就伟业之终极考量，亦不免对乱世枭雄的身不由己、高处畏寒生出唏嘘之意。
小慈的刻画也算一大亮点。面对两个处心积虑、算无遗策的极品，这个既无倾城姿容、又无旷世才智的山野女子，以寻常态、平常心，天真质朴中不乏温柔机敏，为惯于黑暗中诡异前行的两位男主，带来久违的一丝光亮。至此又引出一道争议不断的情感难题。
三郎，这个角色无疑是新鲜而成功的，他纠合了阴柔与强悍、卑微与高洁，深符当下中性审美的取向（脑海中已然出现荧屏形象的不二人选——韩国炙手可热的李姓小天王，呵呵，如有僭越，楼大莫怪）。对其天降大任、忍辱含垢的际遇，但凡良善，都会一掬同情热泪。尽管同情一词，或许对星月教众而言，已存冒犯或是轻越。然，对三郎，怜惜绝对占据了感情中的主导。不独偶们，即或在小慈的下意识中，这种近乎母性的情愫应当比例很大。而在笔者看来，这样的情感不足以茁然成长为一种正常的、恒久的男女之恋。三郎灰暗的过往，已构成其过于黯然的心境与极度敏感的个性。性别角色长期错位所致的微妙复杂，会使其在自卑与自尊间恶性回环。他对小慈的压抑，固然有国仇家恨的隐忍，步步为营的不得已，更多的则是对正常爱恋的恐惧甚至是对男性尊严的自信匮乏（无惧因用词尖锐引来板砖，只因句句实言）。皇上的危重掀起他内心深处的骇浪，其实恨有时是不那么单纯的，不经意间渗入的情感连当事人自己都无从分辨。那承载着屈辱、仇恨与希望的成长岁月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旦失却人生反而变得虚无。过往种种，只怕此生都将如影随形。试想睡梦中仍频顾昔日惨痛乃至痛下杀手之人，或许有幸摆脱心魔重获新生，只不知他身边神女要承受怎样的苦痛。绝非以此否决三郎幸福的权利，只不过细细想来，小慈一山花烂漫的妙龄少女，她不该也不堪担此重任。虽然裴琰一再戏弄、利用，可小慈内心充盈，仍是快乐的阳光，可与三郎的相处，只感觉一派凄风苦雨。个人浅见，成为后者情感皈依之人，更宜略微年长、堪透世情之人，否则害人害己。
至此，我系长风卫的立场似乎已不言自明。毫不掩饰对小裴的嘉赏，因其心机、霸气与少年得志引来的一众诟病，在我看来，“性格决定命运”，却是他最让人扼腕之处。看官都道三郎苦，而小裴自幼异于常人的培养方式、至亲之人的疏离与严苛、经年累月的如履薄冰何尝不是使其逐步丧失了爱的权利与能力，这样的伤是隐形的同样也是致命的，注定他此生孑然，很难施与，更难得到真正的爱意。小慈出现无疑是上天的一次馈赠，她的毫无避忌、嬉笑打闹改变了小裴一味接受惟命是从、曲意迎巧的待人方式，她的善良率真、乐天知命为他尔虞我诈、疲惫不堪的人生带来了些许欢乐。不要说，怀野心者自当承载由此伴生的种种代价，试问襁褓之时已然决定的宿命何曾又问过他的心意？如需原罪，则是他不该投胎裴府。对于小慈，一开始无疑是利用与戏耍，但假作真时真亦假，朝夕相处中的欢愉与自在使得小裴内心的真实情感滋生、疯长却不自知、不愿知。至于令卫慈派最为词冷的池边摧花一节，不否认居高临下、予取予求的男尊思想隐隐作祟，然而于我看来，乃是小裴有生之年头一次为情所乱，与其说他在欺侮小慈，毋宁说他在与己制气，以决绮想（可怜的小裴虽早已及笄，却从不曾对人敞开心扉，彼时的他还不懂得如何去爱）。不喜者大可上升到尊重层面加以批驳对此不欲缠辩，只想说，金大师笔下的杨逍与纪晓芙，虽着墨不多，同样成就不朽的佳话。抑或是传统美学渗入骨髓，男子强中带柔，居于情感的主动，已成心中不变的经典，是以流水中已无法接受裴慈之外的彼此属意。平心而论，两人之间的最大硬伤在于塔顶相会时，小裴亲口承认受伤无非也是棋局的一步（之前小慈已知柔骨姬一事裴故意让她受伤），残忍地让小慈面对自己当日满心欢喜、雪中送餐的情意，却原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春梦一场（此时连我都暗骂一声小裴该打）。自此之后，小慈多少有些“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却不能成其为倒向三郎的有力佐证，爱恨纠葛我认为对女子而言反而是心口上永难抹不去的印记（三人相见盛饭场景，小慈的表现，心口不一，亲疏自明）。是以最新三章中的感情导向突然的反转，让人有些大惑不解。尤其如得军营的小慈，让我亲近感锐减，已不复当日那个讨喜的妙龄村姑，倒似一个反躬自强的职业女性。
水至清则无鱼，裴慈如果是既定基调，过于顺遂，难免失之于枯燥。泛起微澜固然可增强可读性，却应适度，以免过犹不及。小慈的心意目前已昭然若揭，虽感楼大，来得突然，难以信服，如是最终选择，也无话可说。设若翌日裴慈雨过天晴，回顾小慈今时种种，却难保没有微词（因平生最忌暧昧女、摇摆女）。抑或是我等鲁钝，会错初衷，裴慈原本就是主旋律奏响之前的助兴序曲（如同近日同样让偶颇感郁结的桐大作品《云中歌》），那只能说珠玉在前，初恋情结严重者已无法耐受。
女儿心，海底针，小慈的选择，除了偏好无从置喙，楼大的用意，更是不敢妄自揣测，只不过，希望楼大力图突破之余切莫剑走偏锋，伤了我等的一番热忱。
声明：年过而立，生平第一次为网文写长篇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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