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过人间最温柔的风》如清欢

9、09.深夜港湾

　　季风陪他小妹来到九龙附近。
　　南阜街道，这里上下两层楼，许多都是一家人挤在上面统厢房，楼下作铺子。唐小妹向里望去，捧心对季风讲：“大哥，据说这里有好多鬼的。”
　　季风有心逗她，低喊一声“鬼来喽”，唬的唐小妹哇哇叫。

　　“何止这里面，到处都有鬼，穷鬼饿鬼色鬼，鬼好当，人难做，不如聚精想想怎么应对里面修罗场。”季风指了指与会场地。
　　唐小妹第一次参与如此剑拔弩张的谈判会议，心想会不会打起来，万一打起，码头工人单纯有蛮力，理应是胜利一方。

　　唐小妹胡思乱想进去，季风环视一周，坐在旁边喝早茶，阅读报纸，相隔几桌在打牌，打的轰隆作响，好似谁拍桌子更响谁便摸到好牌，谁喊得声音大就算谁赢。报纸不似老古板，上面宣扬善感好哭的男明星爱上金融男，引的年轻人尤为趋之若鹜，可报道底下，却尽是批判，世风日下，像极了公正正统的洋大人，皇家条例不可侵犯，原来是假装脱胎换骨的老古板。

　　季风读不下去，端了早茶出去散，往前几步就是半岛酒店，与她走过的“贫民窟”吐露噪林鲜有对比，不等靠近，就有侍应挡过来，季风远看酒店，眼瞧路人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

　　罢工浪潮已持续半月，第一轮谈判，霍沛麟并未出面，只来到附近半岛酒店了解局势。第一回合往来，男人抱着公文包拿出文件递上，后总结会议纪要，“加薪50%，不许工人超高负荷工作，工作日12小时，超过工时需按时付费，60岁以上工人遭裁工，需付一笔费用，以缓解工人家庭压力，因机械改革裁掉工人，需多付三年薪水等等……”霍沛麟从小就是三好优生，好好学习，不碰烟酒，酒店套房因人而异，备好上等雪茄，霍沛麟无赖，手持雪茄，来回把玩。

　　听完会议概要，霍沛麟嘴角一动，这些条件，也真是……敢开。霍沛麟目的并不在此，第一回谈判，双方都留有很大余地，不论结业或罢工，各方都要承受巨大损失，谈判往来，只看哪方先顶住压力，哪边先丢盔弃甲。今日之行，霍沛麟主要是了解整个港口所有工人、工务、工龄以及工种分配，许多工人来自第三方外判，欺上瞒下，数据作假，趁罢工浪潮，为力争个人权益，就没有比他们自己组织的职工联盟还准确的数据。

　　公文男穿梭于会场与酒店之间，第二局开始，公文男出去着急，文件掉一地，纸张落在季风面前，不巧被她踩在脚下，季风替他捡起，不等她讲抱歉，公文男先道谢后匆匆离开。

　　霍沛麟负手立于窗前，想今日情景，若他父亲尚在，会如何下手？若他父亲建在，自大刀阔斧砍下去，不必如此束缚手脚。可他不一样，所有人眼中青牙小子，才出来校园，港岛水域内的汲水四门、马士湾、南丫岛、西麓湾以及与九龙之间的尖沙嘴海面，停工一日，损失百万……楼下下属丢了文件前，霍沛麟转身看着酒店布景陈设，为迎游客，简约介绍港岛历史，手册上陈列港岛典制，贴了自开埠以来的公文信件、文告徽章等物。以史为鉴，可知兴替，葡萄牙人觊觎澳门，好早便在澳门海界修船晒货，林则徐雷厉风行执行他的禁烟法令，英国商人想借道澳门再往广州做鸦片生意，早将澳门纳入囊中的葡萄牙人，惧怕民族英雄的禁烟令销到澳门，当机立断将英国商人赶出赌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英国插手澳门无果后却殖民到了港岛。

　　比起工人们的狮子大开口，霍沛麟更想知道这场借力打击的对弈中，谁才是各方游走的“英国商人”。

　　九龙寨内的凶杀案，成了年轻女学生最觉毛骨悚然的遭遇，一时间，巷里形单影只的年轻靓女很难见。季风端着茶盅看公文男来来回回，好不有趣，季风判断，酒店内公文男汇报消息之人，应就是当日孟经理的老板，幕后大老板稳坐他方，唐小妹他们此番谈判注定无果，且今日媒体风向，定于工人无利，想必这就是当日孟老板那么快请示老板后，立刻得到首肯的目的。他们并不是自由放任的资本主义天堂，此番谈判，一定会获得新的声望与合法性。

　　公文男停止穿梭，谈判应该几近尾声，季风去还早茶茶壶，片刻果真散场，唐小妹如释重负出来，报社学生记者立刻当街出稿，新闻三要素，NTC，即新、事实、报道，他们倒是身体力行。

　　季风问唐小妹要不要参与新闻稿撰写，唐小妹摇摇头，拉着季风往出走，感叹道：“我今日才知何为人心不足、运用自如，我们本为工人发声，可工人代表却无视千万工友，除其他要求，会场临时增设，若人工不涨幅50%，全港工人罢工百日，挟工人以达个人目的，近十万工人罢工百日，近十万家庭如何支撑得起，会上几位代表当即吵起来。”

　　季风一笑，果不其然，手段了得，对方自己人都到了要反水的地步。
　　“大哥，如此结果，你不意外吗？我一度怀疑工人代表是对方派来卧底！”
　　季风笑道：“这有何意外，谈判谈判，就是要在折冲于口舌之间各抒己见，力争最大权益，最后达成一致观点。”
　　唐小妹驻足，看着季风崇拜道：“风哥，你真的没有上过学吗，还有你真的十七岁吗？！”

　　季风摇头，思虑后还是提醒她，“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统筹工人，万望不要前徒倒戈，定要团结，一致对外。”
　　“那如果对方一定不答应工人条件怎么办？”
　　“拜托，这种霸王条约，堪比丧权辱国，谁签谁傻。切记，现在工人里，谁逮着这些条款分毫不让半点不退的，十之八九真是对方派来的卧底，我问你，对方有无提出还价方案？”

　　唐小妹迷茫摇头。
　　那感情整个上午全程内讧。
　　“那你们当街发报，写什么？”
　　“我们在会场便取好标题：工人持续抗争罢工已逾16天，第一轮谈判暂休，力争50%调薪幅度！”
　　工人已逾半月无钱拿回家，每一个字似压力，掉在上万底层家庭上肩上，季风选择闭嘴，双方实力悬殊，此中水深，远不似她讲的轻松。

　　唐小妹往前走，季风问去哪里。
　　唐小妹立刻抛去工人缠事，说要带季风去见她采访过的明德女高校董大佬。
　　季风：“……如此突然？”
　　“机会难得。”

　　唐小妹带着季风来到半岛酒店前。
　　季风眼皮一跳，问她：“访问校董身份是？”

　　“就刚刚接任港业集团主席的霍沛麒，霍大少。”
　　季风脚步一顿，这是什么苍天孽缘？她七岁就见过霍沛麒，再求他办事，好丢人。

　　“快走大哥，不好让校董久等。”
　　季风试探问：“可以，不去？”
　　“不可以，您是我亲哥，敢放霍主席鸽子？!饶过我吧。”

　　两人在酒店门口拉锯，过来一位与方才公文男同样着装的精神男，对唐小妹恭敬道：“唐小姐您好，霍大少有事，先行离开，这是大少叮嘱给您的东西。”
　　季风才放心。
　　唐小妹道谢接过信笺，打开一看，是明德女高亲笔推荐信。
　　“谢谢，谢谢，谢谢霍主席！”
　　“风哥，你可以去上学啦！”
　　唐小妹激动拉着季风。
　　她与霍家之渊源……季风难开心起来，但为感谢唐小妹，季风承诺以后她只要参与工人谈判，不论几个回合，她都护送她来。

　　“等等——”
　　唐小妹这次反应过来。
　　“码头是霍家的？那我们刚才就是与霍大少做抗争？”

　　季风打了手势，让她赶紧回家，同霍家谈判？讲实话，他们带领的那群乌合之众一个都配不上。

　　今日之事好不精彩，唐小妹给她哥哥讲不停，唐鹤荣又要请大家吃猪扒叉烧，唐小妹哀嚎，季风听罢也直摇头，选择立刻回家。

　　季风回了半山别墅，蓝荣升已离开，不似前日热闹，李婆带着蓝嘉豪玩耍，黎氏抱病，不肯下楼，季风无所谓，上楼时被李婆拽住，李婆犹犹豫豫，告知季风，黎氏不肯下楼，原来是同蓝荣升动手吵了架，脸上挂彩。

　　起因是黎氏逮着蓝荣升对女儿下手一事不松口。

　　等救护车来发现，蓝荣升胳膊大好，药酒不错。

　　季风还真将“老神仙”开的药酒留给蓝荣升用，倒不是她发善，早知有此遭，她定要事先勾兑。这一大家总要靠他拿钱来，季风亦知轻重，本就未伤到骨头，蓝荣升用罢药，立竿见影好起来，又被黎氏闹到头昏，蓝荣升发怒，认定这件事是季风事先谋划，早早备好了药酒对他下死手。

　　“我阿风不会这样做，她不是讲过，是她朋友扭到……”
　　“朋友扭到，把药带回自家？你们吃我的，还要算计我！”
　　“阿风怎知你会——说起来你是她爸爸，却对她做那种事。”
　　黎氏哭着朝他挠去。

　　“发什么癫！”
　　不想真挠到蓝荣升眼睛，蓝荣升不顾伤痛打她，边打边骂：“讲什么女儿，好女儿才更要孝敬老爸，怎么？孝敬得她契爷，就孝敬不得我？你们母女一路货色！”

　　黎氏捂着脸、遭乱头发兀自哭泣。
　　蓝荣升只觉得来这里晦气，断了胳膊脸上挂彩，晦气，临走之前还带走了蓝嘉蒂，谁的儿女谁上心，怕她在此受气，蓝荣升带走。

　　季风不耐烦听罢，要上楼。
　　“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夫人。”
　　“阿、姐、阿、妈……”
　　蓝嘉豪一遍一遍念他阿姐妈咪。

　　季风捏了一把他肉鼓鼓的脸蛋，说：“不了。”
　　季风说完上楼进屋，蓝嘉豪被捏哭。
　　李婆唉声叹气，哄着嘉豪低念，儿女债，好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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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好学生·霍：还能有谁，风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