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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疯批 ...

  •   昨夜送走永康帝后,司徒骊随即赶到宫门处等着裴恪。

      然夜风凄凄,夜色茫茫,她久候其人不至,又见天边墨色渐明,心里惦念着还未处理完的政务,也不耐烦再等下去,就干脆跟手下人交待了下,若是等会儿瞧见了新科探花过来,便直接放他出宫。

      至于私下窥探的眼线们,听到这话,心里作何想法,司徒骊压根就懒得考虑。

      毕竟自参政以后,她与人彻夜商谈国事也已不是一两次。

      淫者见淫,若是每次都要顾忌那些污糟人的龌龊想法,以世间闺阁千金须遵从的女德女则自束己身……

      那她还争甚权?夺甚利?

      而跟司徒骊有婚约的谢氏——

      谢后‘所出’的司徒懋不能再登位,她眼瞧着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太女,谢家的嫡长孙是做驸马还是做未来的皇夫,相信谢氏能拎得清。

      既然不会解除婚约,也于利益无损,那么,司徒骊何必在乎那些虚名?

      若是那帮比百年寿木都腐朽顽固的老棺材板御史们拿这点攻讦她,她也不介意将他们的那些‘孝子贤孙’干得肮脏事,都掀开曝晒在青天白日下。

      饶是如此,待司徒骊处理完政务,且赶在早朝之前,将批阅好的奏折上呈到御书房后,还是没忍住,又踱步到了宫门前。

      那时已是晨曦微露,她问先前交待的人,可曾将探花郎安好无虞地送回了府宅,谁知竟得到个对方压根没靠近过宫门的答复。

      守卫宫门的御林军皆是一等一的好记性和好目力,那人就是生了翅膀在宫门上方飞过,他们也能留有些印象,既他们都说不曾见过,便是那人此时尚在宫中——不知生死。

      皱了下眉,司徒骊有些烦躁,不该信那坏小子的邪。

      如是,他哪里谈得上甚机敏?!

      或呆板或活泼,原来都挺傻的,早知道,早知道就……

      缓缓呼出一口气,司徒骊面上不动声色,声调依旧冷静。

      她以轻描淡写地寻常语气,吩咐手下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将坤宁宫至宫门这一截路,今日值班巡卫都安排成自己人,这才不疾不徐地,缓缓踱步离开。

      前脚刚迈入内廷,后脚便跟谢檀之一行人逢面相遇。

      狭长的凤眸微闪,司徒骊敛回神,唇角下意识上悬出柔和的弧度,裙袂翻飞,她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无视谢檀之身侧的一众谢家子弟,直接站定在谢檀之身前一臂间,显出与之不同寻常的亲昵。

      羞涩低眉:“大表哥!”

      ——即便掩下的眸光冷淡,但情假戏真,亦将闺阁女子见到未婚夫时的情怯之态拟了九成九,面上瞧过去,还真似那么回事儿。

      然若能解其风情,那便不是谢檀之了。

      只见他同样敛目,往旁侧一避,只抬手向司徒骊作了个揖,嗓音冷淡,语气疏离:“见过二殿下。”

      前段时日见面,还不是这样的,怎么还没隔一旬,就又恢复成原来那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样了?

      凤眼微眯,司徒骊的余光不落痕迹地扫过旁侧诸人,他们因何毫不掩饰地露出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坏笑?

      逡巡的视线再定格到某衣着服饰明显次了一等的少年身上,他又为何浑身紧绷以至于垂落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攥着衣袍?

      于是司徒骊懒懒抬眸,面上是恰当好处的茫然:“吾可是哪里做的不对,又惹大表哥生气了?那大表哥总得告知于吾,吾错在何处?”

      想了想,又道:“唔……自然,不论吾错没错,既然惹大表哥生气了,那便都是吾的错!”

      再绕到谢檀之面前,谢檀之眸光落到哪儿,她便歪头跟到哪儿。

      “那吾哄哄你好不好,大表哥,别生吾的气啦。”

      清丽的面庞凑上前,她仰脸对着垂眸的漠然视线,笑:“你气坏了自己,吾却还欢欢喜喜的,多不划算啊,对不对?”

      司徒骊发誓,她就是幼年在皇后膝下,想办法讨好皇后时,也没这么费事!

      怎么这谢家人脾性一个比一个古怪……

      谢檀之面无表情:“殿下,请不要挡在我等行径的路前,陛下有召,再耽搁下去,我等即要误了时辰。”

      端的是一本正经,可谁人不知,即便是御书房,四大世家的嫡系也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热脸贴冰块,再是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了几时。

      何况司徒骊自觉脾性不算好,方才已是拉下了脸,给足了耐心问对方自身是何处不妥,既然对方打定主意做个闷葫芦……

      那行吧,她也不是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闲得发慌给自己找事儿!

      “那……吾不耽搁大表哥的要事了。”

      司徒骊直身,漫不经心地退避到旁侧,嗓音仍旧压得柔婉:

      “大表哥你,你要是等会儿得空了,记得来雀翎殿。吾前个儿得了几两极品白牡丹茶,听闻你平日最擅长茶道……”

      闻言,旁侧不知是谁噗嗤了几声,闲闲道:“谁说他擅品茗的?”

      凤眸微抬,循声看去,是谢檀之的双生兄弟谢楠之。

      二人虽是双生,却相貌迥异。

      谢檀之仙貌昳丽,谢楠之却长得平平无奇。

      甚至后者在晚了前者几刻出世的情形下,竟还长了副老相,跟前者站着一块儿,简直不像手足像叔侄。

      但据潜在谢氏里的暗探回报,谢楠之虽因不是嫡长孙,在宗族内地位稍逊于谢檀之,但若论起谁最受其双亲宠爱重视,谢檀之却是远远不如谢楠之。

      想到这儿,司徒骊面上浮起淡淡微笑,她总算明了自己为何同谢檀之两相戒备,无法交心了。

      他们的境遇多么相似,都是外界看着光鲜,私底下却只能冷暖自知。

      因而由己及人,他们都绝不会将甚情情爱爱置于立业之前。

      毕竟,若是连属于自身确定能抓到手的东西都放弃,遑论其他需要别人施舍的物什?那便更轮不上他们了。

      谢楠之见司徒骊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于是越发得意:

      “长兄一年四季,不分寒暑,都只饮立冬那日正午集来的雪水,但凡跟他会见过几次的人都知道他这个癖好,原来公主竟是不知,想来——”

      拖长了语调:“是真没把长兄放在心上啊。”

      整个谢氏宗族,同辈中,也只得谢楠之敢当众这样下谢檀之的面子。

      毕竟他的双亲会无视这些,且谢檀之作为他的嫡亲长兄,不知为何,竟也从未因此着恼过,反而只会对他处处忍让。

      于是谢楠之一日日被这样纵着,气焰愈加嚣张。

      如斯美貌的公主,若非谢檀之在他前头出世,合该也是他的!

      浑浊的目光打量着司徒骊,谢楠之自觉英俊地挑眉:“吾倒是颇擅品茗,殿下何不邀请吾至雀翎殿……”

      然话音未落,便被其一直不放在眼里的长兄回手一掌扇歪了脸。

      谢檀之冷声呵斥:“放肆,还不跪下向殿下赔罪!”

      耳光声响亮,此间唰地静了下来,好似连风声都跟着浅淡了不少。

      瞪着眼睛,歪着嘴巴,谢楠之满脸地不可置信,气得发抖:

      “你敢打我,你为了她你就敢打我,雀翎殿章文略都去得我为何去不得,反正你绿帽……”

      话还未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这次是司徒骊打的。

      她回身,歪过头去问谢檀之:“大表哥,你就是生这气?你亲眼瞧见章文略从吾寝宫里出来了?”

      广袖收回,背于身后,谢檀之神色未动,依旧冷着张冰块脸:“殿下如何行事,自无需他人置喙。”

      哦,真是因着这个啊,可章文略自前段时日往宫里送了趟白牡丹茶后,就再也没进过内宫……他这是见到了谁?

      司徒骊迅速琢磨了下,福至心灵,不知怎地,莫名联想到了此时还未出宫的某人身上。

      他们都觉得那傻小子跟章文略长得像,莫不是才刚认错了人?

      一念至此,司徒骊脸色略变,微有些恼怒。

      毕竟前时她还思忖着对方是不是走岔了路,无声无息地死在内廷某个隐蔽角落了,转脸就得知对方不仅活蹦乱跳地好着呢,还顺便到不该与之碰面的人身前去亮了个相。

      嘶,早知道,早知道……

      狭长的凤眸微微开阖,某个危险的念头在她脑海里转悠了几圈,到底是不准备付诸于行动。

      实则,司徒骊未曾自觉,自己在些微恼怒后,竟是长吁口气,放松了自宫门回转以后一直紧绷着的心神。

      既然知道了谢檀之的心结,她应付起来自是如鱼得水。

      “哦,是吾拜托他来送茶的。”

      看也不看他人一眼,司徒骊仰面,凝神,只专注地同谢檀之对视。

      她认真解释道:“就是准备请大表哥品鉴的那点子白牡丹茶。吾生平最爱喝那茶,因而才想邀大表哥同酌,既然大表哥不愿,那就……”

      再次打断了她的解释,谢檀之匆匆别过头去,依旧是先前的借口:“殿下,请让让,我等得去谒见陛下。”

      与前时不同的是,谢檀之这回不待司徒骊再绞尽脑汁地想出些话来与继续攀谈,就一甩广袖,扯着气成斗鸡眼的谢楠之同余下的谢家子弟们,匆匆离开了。

      凤眸微眯,暗忖道:

      如若没看错的话,谢檀之的耳廓,好似红了?

      **

      御书房。

      其余谢家子弟离开,独独谢檀之被永康帝留了下来。

      永康帝神情严肃,谢檀之面色沉静。

      “檀之啊。”

      “陛下。”

      “檀之啊。”

      “陛下。”

      ……

      不着调的君主叫魂儿似地唤了谢檀之许久,谢檀之也无丝毫不耐,仍是恭谨回应。

      许是他表现出来的谦逊姿态,让长久被谢氏压迫的永康帝总算顺了心,便不欲再继续戏弄他,直接挑明了将他留下来的用意。

      “吾儿下月及笄,同日受封皇太女,孤欲赐她个本分男子教导人事,檀之意下如何?”

      永康帝神情严肃,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

      檀之意下如何?

      檀之自然觉得荒谬!

      有那么一瞬间,谢檀之觉着己身似在冰天雪地,寒冬朔风自耳畔呼啸而过。

      或许,真是出现了幻觉,没听清。他想。

      于是谢檀之直了身,一步一步往永康帝坐着的龙椅走去,迎着对方惊恐的视线里,停在了距龙椅三尺之地。

      居高临下,冷声相询:

      “陛下,风大,臣耳背,才刚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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