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似你》千里予

5、韶光

　　林笙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喊出那个词，她多想对真正的父亲再喊一句，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听到了。

　　眼眶骤然就红了起来，她低下头，不想让他们看见她的异样。

　　韩瑜看见了小姑娘红彤彤的眼角，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喊声“爸”吗，怎么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心里忽然就烦躁起来，但又有些束手无策，只好先顺着演下去。他的喉结滚了一滚，声音有些低：“凉。”

　　林笙告诫自己，她只是演个小品，只不过是叫对面这人一声“爸”而已，全是假的，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做倒热水的动作，将那些难以对别人说的过往与情绪隐藏，继续小心翼翼地问：“还凉吗？”

　　韩瑜松了口气，见她好像又恢复正常了，便也抱臂坐在凳子上，把自己代入角色，轻飘飘吐出一句话：“烫。”

　　“到底是凉还是烫啊？”

　　韩瑜终于转开目光，轻咳了一声：“正好。”

　　......

　　他俩的词儿刚顺完，蹲坑的赵嘉阳终于回来了。

　　易家好看了眼手表，拍着巴掌：“你可以啊老赵，这时间，绝了！”

　　他们几个是很熟，之前都是附中的，但今天旁边有个林笙。赵嘉阳还是想在新同学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的，神情还挺不自然：“人有三急你不懂吗？别贫了，你们顺到哪儿了，来，继续！”

　　林笙的台词全部结束，韩瑜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就是赵嘉阳和钱天赋的主场。

　　教室内只有他们几个，窗户大开，从远处飘来高二年级的讲课声，抑扬顿挫，字字亢奋，蕴着无限活力。

　　他们的笑声与念词的声音也顺着敞开的窗户，被风吹向空中，惊了树梢停歇的鸟儿，引得蝉鸣激动。

　　虽然林笙和他们才认识一天，但她却觉得这一天好像比往常的很多天都要开心。

　　她早就做好了默默无闻的准备，但却那样轻而易举的被这样善良有趣的他们接纳。

　　最后，大家看了原小品几遍，又互相提了意见，这才各回各家。

　　因为林笙脚背有伤，易家好非要送她回去。林笙赶紧拒绝，她不太想让他们知道她和韩瑜住一个小区。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学校离家不远。”

　　易家好还是不放心，看了眼单肩背着书包戴着一只耳机的韩瑜忽然就笑起来：“哎瑜哥，你俩一个方向啊，那你帮忙送小笙回家吧！”

　　“不行！”林笙急急否认，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着实大了点，她又缓了一下，“不是，我的意思是太麻烦他了，我，我一会还有点别的事。”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越解释越乱，但只有这样立刻撇清，大家才不会往其他地方想吧！

　　这回轮到易家好一愣，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有人非要跟韩瑜演节目，有人忙着避嫌。

　　她抬眼看了韩瑜一眼，后者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告别后，大家分道扬镳。

　　易家好他们的笑闹声愈来愈远，下午的街道稍显空旷，连行人都不见几个。马路两旁的杨树高大笔直，树冠昂扬，向着天空自由伸展。

　　林笙和韩瑜一起等绿灯。

　　她将视线移到韩瑜身上，少年身材高挑，莫名和白杨树相像。

　　他们算是认识了吧，不光是同桌还算是邻居，早上那件事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是不是要说几句话缓和下气氛？

　　日头升至高点，她被晒地眯起眼睛。

　　林笙又想起在教室里流鼻血后，按他的方法止血才对。这么一想他人其实挺好的，就是看着不太愿意搭理人。

　　她觉得有必要再和他说声谢谢。刚鼓起勇气，绿灯亮起，韩瑜大步一迈，她就跟不上了。

　　哦，人家完全没有要和她一起同行的想法......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半天。林笙准备好的感谢，也不像她想的那样好说出口。

　　很快更让她惊讶的事情来了，韩瑜一拐直接进了她所住的单元。

　　当林笙进了单元门之后，韩瑜的电梯门刚合上。

　　？？？这是什么巧合？

　　林笙看韩瑜也没有想等她，索性也没按电梯，独自一人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信息。

　　如果林清泉知道肯定会一蹦三尺高。

　　“喂，你到底上不上楼？”电梯门忽然重新在林笙眼前打开，韩瑜那张好看又带着点不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林笙没想到他竟然在等她，有些超乎意料。

　　她脸蛋红扑扑地，小心翼翼地走进电梯，低声对他道：“谢谢你啊！”

　　然后想了想又接了一句：“没想到你也住这个单元。”

　　韩瑜只是“嗯”了一声，然后靠在栏杆上继续看手机。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很冷，可是他对别人的时候还会笑笑，早上在小区的时候抱着小猫也不是这样臭着脸，怎么好像就是有点针对她？

　　他的情绪简直比天气还要变幻莫测。

　　可是她还没生气呢，她的爸爸离开两年多了，天知道她再次喊出那个字眼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差一点眼泪就不受控制了。

　　他不会理解的。

　　林笙没再找话，一双漆黑的眼珠就那么盯着电梯门发呆，然后就看见韩瑜的白T恤衣角几点浅红色的痕迹，很淡，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

　　涂鸦吗？

　　越看越不像，她扭头看向实物。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衣服上好像有点东西。”

　　韩瑜顺着她的食指看去，瞬间就明白那是什么了。然后就听小姑娘很疑惑地说：“你是不是中午吃饭滴上菜汤了？”

　　韩瑜终于露出了一个林笙从早上到现在，看到的唯一一个有着强烈情绪的表情。

　　有点无奈，但不是生气。

　　他甚至在笑，还笑得特别张扬：“不是，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林笙大窘，可是真的很像啊......

　　“那......”她刚说出一个字，脑中电闪雷鸣，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呼吸都沉重起来。

　　她清理鼻血的时候发现地上没有血迹，难不成是滴他衣服上了？！

　　林笙缓缓抬头看向他，就见他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含笑，似在无声地问她：“想起来了吗？”

　　林笙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对不起，我给你洗衣服好吗？”

　　韩瑜再次扫了一眼那块血渍，眉头配合性地皱了一下，看起来很是为难。

　　但其实他有无数件纯白色的T恤。

　　他只是有些神奇林笙这副模样，于是“非常大度”地开口：“不用了。”

　　林笙更加不好意思：“我给你洗干净吧，太抱歉了。”

　　韩瑜按灭屏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都说不用了。”

　　林笙觉得韩瑜是真的生气了。

　　“那要不然我赔你一件吧。”

　　韩瑜憋着笑，终于吐出今天最想说的话：“林笙，你是不是入戏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