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谓君》小折月

4、东宫摇骰惹怒意

　　顾锦熙送走了母后，坐在那满桌美食面前一点也提不起兴致，头上的冠饰被他随手扔在桌上。小太监端着热水白毛巾进来给他净手，他胡乱擦了手就坐在那发呆。
　　他散漫惯了，若不是嫡长子是自己，他都不想当太子。
　　书简被他伸脚踢翻，小太监吓得赶紧的去接，险些几次扑在地上，小太监捧珍宝似的将书简都捡了回去。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也就我母后欣赏这些东西。”顾锦熙眼睛一翻，今日出去是不可能了，只能在东宫里好好呆着，他看着小太监若有所思。
　　小太监被他看的浑身哆嗦，磕磕巴巴的开口：“殿下，奴才不知殿下需要什么，还请殿下明示……”
　　“过来过来！”顾锦熙一挥手，小太监立刻摇着尾巴爬过去，趴在他脚跟旁边。
　　他弯了弯眼睛问：“会扔骰子么？”
　　“啊？”小太监惊慌失措，没想到太子殿下突然问这个，他挠挠头，摇摇头又点点头，显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到底会不会？”顾锦熙失了耐心，两只靴子在脚上就被他甩了出去，袜子也就这么飞到了远处地。
　　“小的会！会会会！”小太监连忙磕头，抬起脑袋便看见他家太子正蹲在柜子底下翻东西。
　　顾锦熙说：“再去找两个会的来！赶紧的去！”
　　一只金罐子被他从柜底翻了出来，清脆的响声随着罐子摇晃不断传来，小太监看着太子殿下拿着罐子一屁股坐在了桌上，吓得赶紧去挪开桌上的吃食。
　　“还不快去喊人？”
　　“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端着盘子推开门，冬日的寒风一下子钻进屋里，惹得顾锦熙打了个寒噤，他又交代声“弄些炭火进来，还有酒，上次锦宇送来的就不错，看看还有没有了，全拿出来！”
　　“是！奴才这就去找来！”
　　顾锦熙从桌上拿起盘子里的梅花酥饼吃，刚吃了三块，外头就跌跌撞撞进来四个小太监，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出去喊人拿酒的。
　　顾锦熙扫了一眼，指了指桌子。几个小太监就连忙把手里的酒坛子都搁下。
　　他一只脚翘在凳子上，一只脚在地上，十足的赌徒模样，手里的骰子被撞在一个银碗里，上下银光一晃，碗被叩在了桌上，他凤目维眯，故弄玄虚的说：“今日你们几个运气好，只要赢了本王，这宫里的宝贝任凭你们挑！”
　　小太监们眼里闪着精光，顾锦熙又给他们一个厉色眼神，“若是输了的话，就……”
　　几个小太监知道自己主子脾性，皇帝皇后都管不住，他们这些蝼蚁算什么，几个人竖起耳朵听着太子下面要说的话，大气都不敢喘。
　　“本宫向你们讨些什么好呢？”
　　几个小太监缩在桌子一角，颤巍巍的一人一句小声道：“殿下，奴才没有宝贝拿出来赌。”
　　“殿下，奴才也没有。”
　　“殿下，奴才这身上最贵的也就一个鼻烟壶……还不是上好的玉。”
　　“奴才更没有殿下想要的东西了……”
　　“唉呀，你们慌什么慌！本王有说要值钱的东西了么？要玩当然要玩点不一样的，比如……”顾锦熙眼睛一翻，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御书房内，皇帝正在看奏折，下面跪着一人。
　　“皇上，北方今年多处闹旱灾，恐怕黎民百姓今年冬日难过，户部盘点国库后，从富庶地方拨粮食三十车，布匹二十车，白银一千万，可保北方百姓今年能过个安稳年。”
　　细小吱的一声，奏折被合上放在桌上，皇帝揉着眉心道：“既然户部已经内议过了，就按你们商议的去办吧。”
　　“是。”
　　“金尚书，这里没有旁人，别跪着了，起来陪朕说说话。”
　　金万万拍拍腿上的灰尘，脸上谦恭有礼，轻声回应：“谢皇上。”
　　“太子的事，你如何看？别绕弯子直接说，这两年，他从你那支走的银两可不少吧？”皇帝眯起眼睛，试图从金尚书的脸上捕捉到肯定来。
　　金万万从容自若，一字一句的答道：“太子的事是皇上的家事，臣不能妄加评判。太子的用度一直按照太子衣食标准支取银两，未曾多出一分一厘，户部没有行过任何方便。”
　　皇帝微微笑开：“金尚书不必紧张，只是闲话家常而已。太子锦熙自幼就娇纵，都是朕同皇后宠爱的错，如今，太子年岁不小，行事极其不沉稳，现在还摊上了命案，朝廷上下都在等着看太子的笑话，朕实在是痛心，对太子失望不已。”
　　金万万道：“皇上对太子之心如山似海，太子定能理解，这次事情臣了解不多，但太子心地善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许是被人利用了。刑部定会查明，还太子清白，太子经过此事后也会成长，皇上勿要劳累了。”
　　“还是金尚书会安慰人，朕罚太子禁足，也是想他能自我反省，不要再举止乖张。”
　　这时，门外进来了李总管，他笑容满面的跪下：“皇上，皇后娘娘刚去东宫看了太子殿下，带了些吃食和独孤家的兵书，太子都收下了。这会儿应该是在殿里用功学习呢！”
　　金万万闻此言，颔首道：“皇上，那臣就先退下了。”
　　皇帝忽然叫他停住，“金尚书一同陪朕去东宫瞧瞧太子，朕这两年可没见过太子读书，你是当年的榜首，正好去说道说道。”
　　金万万点头应承道：“殿下聪慧，师承太子傅，微臣不及太子傅万分之一。”
　　皇帝哈哈大笑：“你啊，就是谦虚过了头！移驾东宫。”
　　金万万步行在侧，地上的白雪映衬的皇宫更加明亮威严，积雪在众人的踩踏下，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东宫离御书房很近，片刻便就到了。
　　东宫宫门外，皇帝蹙着眉在王架上，敲门的太监已经敲了五遍了，依旧没有人应答。
　　金尚书只好笑着说：“恐怕太子已经睡下了，此时已经子夜了。”
　　“抓进来！”高墙内，忽然传来太子的叫喊声。
　　皇帝冷哼道：“朕看太子这是又在搞什么名堂了，不要惊动他，进去看看！”
　　金尚书低下头不再说话，李总管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轻轻用刀就别开了东宫的大门，一行人静悄悄的进了东宫。
　　“殿下饶命啊！”又是一声惨叫。
　　走在前面的侍卫各个立刻低下头，恨不得遁地逃走，他们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太监从殿内鬼叫着出来，那袒露着的大半肩膀的雪白叫他们如何能看不见。
　　皇帝的脸越发的变黑了，金万万却是依然气定神闲，仿若一切都看不见一般。
　　侍卫抓了那小太监就是亮了佩刀，小太监如何都不敢叫唤了，再看到面前皇帝就在王架上，他扑通跪在地上，小声道：“求皇上不杀——”
　　杀还没说完，就被侍卫抹了脖子，皇帝闭着眼睛，摆摆手，那流着血的太监就被拖了下去。
　　太子殿靠的越近，那清脆的银器叮咚响声就越清楚，皇帝下了王架，众人让开一条道，天子身上的肃杀之气缓缓流动。
　　“这局本宫若是赢了，你——”穿着白色中衣的顾锦熙手指在空中虚点着三个小太监，停在赤着上身只穿着长裤的那一个身上，坏笑着道，“你若是输了……”
　　小太监欲哭状：“殿下，别再让奴脱了，奴脱了也不好看对不对，您就罚奴才去刷恭房吧，奴才愿意刷一个月！！”
　　顾锦熙将桌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笑呵呵的说：“那多无趣啊，你要是这把再输了，就去偷一条宫娥的肚兜，如何？”
　　另外两个小太监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附和着：“真是有趣真是有趣！”
　　“殿下英明！”
　　门砰的被一脚踹开，迎面扑鼻的就是满殿的酒气，皇帝怒气腾腾的站在大殿门口。
　　屋内顾锦熙手中的银盅还在手里摇晃，被这一声踹门声弄得手一滑就掉在了桌上，他要骂人的话没骂出来，李总管已经冲了上去，上去就踹了离他最近的小太监，臭骂道：“唉哟，都是些不想活命的东西，没用的狗奴才！！看我怎么罚你们！！狗奴才！！”
　　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去除了顾锦熙，众人都低低喊着 “皇上息怒！”
　　顾锦熙摇摇晃晃的晃过来，满脸通红，带着浓烈的酒气，一双肉乎乎的白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到了他父皇跟前，他却嬉笑着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奴才啊？怎么长如此像本宫的父皇啊？”他随手拉一拉他身侧的金万万，“你长的有点像财神爷~哈哈哈……”
　　“太子！！！”
　　皇帝几乎气了颤抖着咆哮出来。
　　顾锦熙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打了个酒嗝，伸手捂住皇帝的嘴巴，道：“本殿下在此，嘘，声音小点儿，别惊扰了外边，把父皇吵来就不好了！本宫还在禁足呢！”
　　李总管站起来去扶住殿下，“皇上息怒，殿下这是喝多了！”他转头又骂道，“把这几个没用的狗奴才拖下去，冷水泼醒了问话！”
　　皇帝看着太子如此模样，他冷声道：“任何人不得来探望太子，再为太子说情，刑部尚书三天内必须查出真凶！是太子所为，废太子与庶民同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