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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捡了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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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寨采办的今儿个捡了个人回来。
那人一身水红装扮,脸上围了块面纱,浑身湿透了,听说是从山脚水沟里捡到的,大冬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得晕过去了。
反正看到这人第一眼就只有一个感受:一言难尽。
身上的配色极其奇葩,唯独腰间挂的玉佩一看便不是凡品,隐约可见刻着一屏朱雀。
听到消息便赶来的川神医立马就要救人,不过思量到这人来路不明,便没有急着诊治。
于是他向前用随身带的铜色秤杆一举挑开了他的面纱,青绿的流苏一晃面纱掉落,众人发现这是一个脸上尽是胭脂水粉并且已经被水融得花里胡哨的少年。
没错,是个少年。
水红色的,估摸着十七八岁的少年。
如果可以忽略他脖颈上无意露出的一大块青紫胎记,应当的是一个长得极为俊朗的少年。
即使被妆容影响看不清张什么样,但底子摆在那呢。
川决明再次扒开男子衣领查看。
众人看到胎记的那一瞬间,心中齐齐升起诡异与惊悚,仿佛自己隔空被扼住了脖颈,稍稍胆小的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那胎记,就像有人曾用双手狠狠掐住他脖子留下的。
令人无法直视的……
栩栩如生的青紫痕迹。
给人带来一种感同身受的不甘。
愈演愈烈。
川决明看众人反应,手一扯将那人衣领拉了回去。
站起来摇着杆秤向后一拦,故作风流道:“那么多人围着不好吧,白日青天的围着个大小伙,影响风气。”
众人:“……”
最后众人散尽只留了几人帮忙将人抬回了药房。
大神医川决明在大年初一迎来了它的第一个病人。
哦不,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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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朝阳已慢慢升起,气温不痛不痒的往上升了几个度。
远处山头上仍是白雪皑皑,可不觉峰上却未见白雪痕迹。
寨前传来交谈声……
“嗬,那衣服颜色真是比唱戏的还夸张,正常人谁穿啊,你穿吗?”
“我不穿……”
“我也不穿。”
“还是个大男人,啧啧。”菜地里有俩人扶着锄头谈论着,甩了把汗继续锄地。
仔细看俩人长得相差无几——原是一对孪生兄弟。
追出来的时不予闻言朝他们追问:“阿麒,阿麟,听说捡了个人回来,那人被带去何处了?”
阿麟回道:“好像还在寨子门口,大当家现在去应当还赶得上。”
这话说的,就像赶着去出殡送最后一程。
“知道了。”时不予扭头向药房跑去,发尖在阳光下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在寒风里张扬飘洒。
“听闻今日顾帆要教你们威武霸气防御第三式,好好练啊……”时不予声音从远处传来,渐行渐远。
“知道了。”
阿麒阿麟看着时不予毛毛躁躁的样子,随即俩人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眼里微微的一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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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予到药房时川决明正将那人衣服褪去,全身几乎都被扒光了。
白花花一条人给刚进门时不予的视觉冲击真的是太大了,他呆了一秒后急急扭了头。
从背后调笑道:“大神医还有这癖好,大白日里都不避嫌的吗?”
他往后瞄了一眼接着说:“还上了妆,挺重口啊大神医。”
川决明当即就要给他一脚,若非手中拿着银针腾不出空,但凡从时不予背后出脚,定让他摔个狗吃屎。
“过来搭把手,把他身上水渍擦一下方便我就诊,再让人暖个炉子。”川决明指使道。
时小侯爷当即就要炸毛,从来没人这么指挥过他,每次都是川决明破的例。
但当他走进一看也忍不住微微皱眉,当时大当家看到床上那人的状况后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救人要紧。
时不予去搬了个火炉到房内,关上门后挽了挽袖子从一旁水盆中拧了块帕子往那人身旁走过。
当时不予刚刚进门时他便觉得那人眼熟,仿佛验证般拿了帕子便向他脸上擦去。
少年脸上原本的模样渐渐显露了出来,朗目疏眉,眼窝深邃,因身上细细碎碎的伤口疼痛锁着眉,却不影响他的形象,长得竟意外的好看。
时不予看清那人长相时他怔了,随即眉头一皱。
这个兄弟,他曾见过的……
记忆涌来,时不予很确定自己在未眠山见过他,在两年前,未眠山寺院后山。
那日年少心性的时不予去练完字便突发奇想往周遭山头去逛了逛,不知不觉便逛到了未眠山头。
他知道这前面那座其貌不扬的皇家寺院定然埋着皇帝的眼线,他还不想那么早和皇帝对上,此地不宜久留,踌躇着看个大概便要离去。
变故忽现,这时一支箭枭带着一股子不容反抗的箭气袭来,若不是箭中带了一丝后力不足,时不予又正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否则他也很难躲过去。
但箭头仍向他身旁擦过去,蓦然射入了身后的树干,入木三分。
时不予惊魂未定偏了偏头,看到了朝他射箭那人。
那人一身红衣神采奕奕,手中拿着把其貌不扬却做工精细的弓箭,年少却已显眉间英气,一缕不听话的碎发懒懒斜在额间,桀骜又张扬,带着少年人独特的傲气。
一双凤目微微往上挑,眉骨微高,不显妖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冷淡漠,眼眸如同黑曜石。
枫叶林下斜着的一束夕阳打在他脸上,火红枫叶与少年相互交融又相印相辉,俊朗中添了一抹不真切。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时不予脑子里冒出来了一句:他爹要是有着么个儿子,也不愁老时家没人继承衣钵了吧,是块当将军的料。
可惜他略显孱弱的身子支持不住他成为一个父亲期盼那样千古留名的将才。
少年倒了倒头眉眼一挑,轻轻啧了声,仿佛在惋惜没射中时不予。
随即在时不予略显震惊的神情中再次挽了一箭,搭箭在弦,当即就要作势再射一箭。
时不予脑子里噌的一声,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时大爷没学到时将军的斩将御敌之能,一身轻功却是出神入化——毕竟不太费力。
当即他便踩着枯叶开溜,可他未曾等到第二箭的到来,反倒好似听到了风中一声轻笑。
不甚清晰……
记忆拉回来,时不予一秒行动。
川决明只觉得身后一阵风带过,转身刚好看到时不予翻身骑上那人的半腰。
“啪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对称的红印浮现在那人脸颊。
时不予满意的拍了拍手:还想杀我,落我手上了吧,爷赏你两个你最爱的大嘴巴子。
……
变化太快,川决明看呆了,惊讶得张开嘴巴半天合不拢。
“你干嘛呢时不予,快下来!”川决明盯着时不予,一脸不忍直视。
他看了一眼俩人的体态,扶额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新招式,你也别大白日青天对着个男人就下手啊……”
时不予:“?????”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这是调情?
看不出来弥漫在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以及嚣张跋扈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吗?
什么情况下你会看到这个体位?
不就是打架?
……
床上那人被压的呛咳一声,也没有醒过来,倒是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口子裂开了,往外渗出血珠。
“快点下来!人要被你压死了,要试等人好了再试行不行?”川决明一把把时不予拽下来。
“诶,不是我……”试什么?
好一个百口莫辩。
时不予幽怨中……
“你……”那人从昏迷中撑开一点眼,颤抖着手指着时不予吐出一个字,随即又双眼一翻又昏迷过去了。
时不予双手往两边一开,一脸无辜:“我咋?”
……还你咋?
川决明满脸黑线,一把揪着时不予把他丢出门外。
“拦脚绊手,你给我滚出去!”
“文雅点行不行!?丢威武寨面儿!”
“你滚不滚!”
“滚滚滚——”
时不予被扫地出门,继续闲云野鹤般往外闲逛,突然脚下一顿,回想起那人脖颈上的痕迹。
记忆中探出一点苗头,他想去抓,但转瞬无影无踪。
怎么形容,就感觉捉迷藏时你瞥见一点边角,往上一扑却发现不仅仅是幻像,就连自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都忘了。
烦躁——烦躁的大当家烦躁的挠了挠头。
他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瓜装不下那么多,干脆就不想了。
还是想想今天怎么躲过喝药的酷刑,或是去厨房向小若姐讨碗甜粥,去看看后场练兵也成——找人切磋切磋给自己树立一个伟岸的形象,练字也是必不可少的,文人墨客的形象也要维持。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比皇帝还忙,日理万机也不过如此吧。
既在其位,必承其重。
天道酬勤啊……
这时远处屋檐上上好像掠过一道黑影。
时不予笑了笑:真是气候回暖了,什么小猫小狗都出来闲逛了。
天边的日出一点点往上挪,刺得时不予睁不开眼,不适应的揉了揉。
化雪时节比下雪要冷的多,遍天氤氲的初阳洒下来,照得人暖洋洋的很舒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光洒在他脸上,却化不开眼底那一丝藏得很深的阴郁。
他撑手挡了挡光——
雪快化了,该去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