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响》Gadabout

6、第六章

　　夜里。
　　睡梦中的楚瞑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猛然睁开眼睛。他本以为会看到冷硬的天花板，然而入眼的是一片陌生而繁茂的花园。
　　“威尔森的梦境，”他思考，“为什么我这么轻易就进来了，难道他对我开放了精神域权限？”
　　楚瞑环顾四周，这么茂盛的绿植在图灵可不常见——图灵的过度机械化使得植物变得异常昂贵，花园这种东西只有非富即贵的人家才会有。
　　庭院里鸟语花香，却鲜有人声。里面时不时能在半开阔处看见精致的花亭，偶尔还能发现小而浅的池塘，里面生长着几簇水仙。这种景色在崇尚自然之美的伊甸随处可见，但对于图灵来说，绝对称得上奢侈中的奢侈。
　　楚瞑在庭院里转了半天也没找到梦境的主人。他有点不耐烦了起来，思绪控制不住地乱飘。一会儿想着这个后花园是属于奥古斯德家还是皇室奥古斯都，一会儿又控制不住地想到今天早晨和威尔森的对话。
　　“底牌揭得太早了。”他有些懊恼，“非得嘴欠加上那么一句，本来说的话足以威胁威尔森了。平权的事没准将来还有别的用处，结果现在就把自己老底掏了。”
　　过了一会，他又自我安慰：人无完人，虽然对比现在的人们自己是个老东西，但大部分时光都拿来睡觉了，并没有增添多少社会阅历。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他催眠自己，“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一时失误是正常的。”
　　楚瞑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入眼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几只天鹅在湖面上游荡，不远处的水鸟钻入水下觅食，又猛然从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浮出水面。睡莲在水面上随着泛起的波纹轻轻摇摆，映衬着反射阳光的水面，宛若一幅印象派画作。
　　楚瞑越过湖面远眺，看见对岸出现模糊的人影。
　　“也许威尔森就在对岸。”他想。
　　楚瞑绕回到岸边的树后，打算悄无声息地凑过去，并不计划惊动威尔森。仅仅几日的相处并不足以让对方对他放下防备，这次他能进入威尔森的精神域应该只是个意外。但是楚瞑并不想放弃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这是了解威尔森的绝佳渠道。
　　湖面很大，楚瞑绕过去花了些时间。他并没有靠得太近，也没有使用精神力——这样更不容易惊动无知无觉的威尔森。
　　威尔森并不在这里。楚瞑躲在树后观察了一圈，发现这里只有三个人。
　　年轻时的玛丽亚公主、不知名的女性Omega以及一个女性Beta。
　　楚瞑一边关注着身旁，以防威尔森突然出现，一边偷听三位女士的茶话会：
　　“爱丽丝，你可要想好了，这么丰厚的条件都不考虑一下吗？”玛丽亚公主对Beta耐心道，“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机会，机不可失呀。”
　　“容我拒绝，玛丽亚殿下。”女性Beta面容严肃，“我绝不拿我的爱情开玩笑。”
　　“但是你不可能嫁给他的啊，他的身份这么的高贵......”
　　“那又怎样？”Beta面露讥讽，“爱情难道不应该是两情相悦吗？我凭什么不能嫁给他？因为我是平民出身，还是因为我是个Beta？图灵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倡导平等么。怎么，玛丽亚公主带头不满？”
　　玛丽亚噎了一下，语气急促了起来：“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爱丽丝。容我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实不相瞒，你的身份实在是个大难题。就算我不报以偏见，那些贵族也会嚼舌根的。”
　　“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怎么了？”爱丽丝咄咄逼人，“我的贡献还少吗？没有我的努力，没有我的挣扎，你们这些Omega——”她在这个话题上过于激动，不得不喘一口气，“现在指不定还在某个小黑屋里做一个麻木不仁的繁衍工具呢！”
　　楚瞑看着这场闹剧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灌木丛动了一下，露出了一双红宝石般的大眼睛。
　　是威尔森。他也在偷看这场并不平静的下午茶。
　　楚瞑悄悄缩了下身体，更加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
　　另一边，玛丽亚涨红了脸，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被爱丽丝打断：
　　“不要再说了，殿下。”爱丽丝态度坚决，“绝不，无论多少次，我说，绝不。”
　　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有一丝丝的尴尬。爱丽丝表情平静而又坚定，玛丽亚双手攥紧自己的裙摆，脸颊因羞愤而涨红。至于那个从未开口的Omega——
　　“既然爱丽丝女士表示自己并不接受这个条件，那就到此为止吧。”Omega说道，“虽然没有谈拢，但是也许我们还是能一起喝一杯香醇的红茶。”
　　一旁的玛丽亚也在点头附和，爱丽丝并不好继续扫公主的兴，一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来到走到湖岸边，变故突然发生——
　　那个Omega突然伸手狠狠一推，一把将爱丽丝推入湖中，并且把她的头狠狠按进湖水里！
　　爱丽丝最开始还在剧烈挣扎，奈何已经失了先机，最后慢慢沉寂了下去。
　　一旁的玛丽亚似乎已经被吓傻了，呆呆地旁观着这场残忍的谋杀。直到爱丽丝停止了呼吸，她才慌乱道：
　　“怎么办，阁下，怎么办？这可是杀人！噢，我并不是说你是个杀人犯......不、不对！我......你——”
　　“够了！”Omega冷漠地打断她，“玛丽亚，别在这里装什么圣母白莲花。你若是真的可怜她，何必这个时候惺惺作态。”
　　“你误会了——”
　　“什么人在那里！”Omega突然爆喝一声，看向威尔森的方向。
　　楚瞑扭头探查，发现威尔森不知何时瘫坐在地上，捂着嘴瑟瑟发抖，甚至还在小幅度地不断后退。
　　他已经暴露了。
　　Omega快步走上前去，粗暴地将威尔森拎了出来。威尔森无助而又绝望地看向他的母亲，但玛丽亚只是在冷眼旁观。
　　她脸上丝毫没有刚才与爱丽丝和Omega对峙时的无辜态。
　　威尔森在挣扎时不经意间瞥到了楚瞑。不属于这段记忆的人的出现让他骤然清醒，楚瞑瞬间就被弹出了威尔森的梦境。
　　还没等楚瞑从精神域快速脱出的冲击下缓过来，他就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耳边炸起威尔森的怒喝：
　　“你找死！”
　　心底的小秘密暴露在外人手里可不是什么能够令人保持冷静的事情，更何况对方今天早上还威胁过自己。威尔森恼羞成怒，隐约有些精神力暴走，眼中爬满了红血丝。
　　威尔森神情狰狞而又扭曲，原本广受赞誉的“红宝石之瞳”现在更像是见了血发了狂的野兽。他盯着楚瞑因窒息而涨红的脸，一时间梦境里玛丽亚羞愧发红的脸与之重合，令他分不清彼此，掐着楚瞑的手也愈发用力。
　　楚瞑被威尔森掐得眼前发黑，奈何蛮力上实在是干不过一个正值壮年的Alpha。他的手颤抖着摸上了威尔森正掐着他的手腕，一点点摸索着，终于找准穴位用尽全力拧了下去。
　　威尔森的腕部骤然爆发出钻心的疼痛，迫使他松了力气，而楚瞑也得以喘息。
　　空气快速涌入肺部，带来的明显不适感令楚瞑暗自松了口气。他没有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也没有出声，只是斜眼睨着威尔森。威尔森刚从精神力暴走中清醒过来，也没有精力注意一旁楚瞑的样子。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梦境与现实。
　　“你刚才精神力暴走了，”楚瞑适时出声提醒，“你差一点就把我掐死了。”他的声音嘶哑而又虚弱，威尔森险些没能听清。
　　楚瞑濒临破音的嗓音唤回了威尔森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他扭头凝视了一会楚瞑脖子上已经开始发紫的手印，半响才道歉：
　　“不好意思，伤到你了。”
　　虽然这种口头道歉对疼痛缓解毫无用处，但楚瞑的心情还是明亮了一些。
　　“他对精神力的掌控有些不尽人意。”楚瞑暗自思索。哪怕是最弱小的Alpha都不会因为因为这种事情而发生精神力暴走，暴怒和暴走是两回事，威尔森刚才的表现让楚瞑不得不思索他是不是有什么病理性的缺陷。
　　以他和威尔森现在的关系，张口就说对方有病让他早点去医院看看脑子并不合适——只怕威尔森能把他锤到医院的脑科——但帮助对方训练一下还是可以的。
　　在权力的漩涡中跌跌撞撞了这么多年，楚瞑自认为自己绝没有到不择手段的地步，但也不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好人。看在威尔森的利用价值上，帮助对方进行精神力训练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喂，”他开口，“我要帮你训练精神力。你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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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 是 鸽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