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灯火阑珊处（gl)》卿若如斯

36、（三十六）再重逢

　　陆燃觉得天都要塌了。
　　秦御回来了，她躲都躲不及。还要巴巴地凑上去求人，让安中作为雅都的建筑材料供应商。
　　下班后，她颓然倒在床上不想动，大脑一片混乱。
　　随着胃里一阵绞痛，她蜷曲了身体不断抽搐翻滚着。
　　终于捱到这阵痛意过去，出了一身汗。大学期间为了做兼职赚钱，长年饮食不规律，晚饭几乎都是草草而过，日积月累，有了颇为严重的胃病。
　　现在胃痛起来，就是提示陆燃该吃饭了。
　　屋里光线逐渐暗下来，外面夜幕降临。陆燃扶着脑袋坐起来，拿过枕边的手机：2017年7月7日，星期五，小暑，天气晴。
　　给远在帝都北漂的卫图打电话。那边响了半天，没人接。
　　过了好一会，屏幕上方蹦出来一条信息“我真的受够这种日子了。”
　　读了三遍，依旧没读出这里面的意思来。她现在身处绝境无法脱身，索性不去想了。将手机扔在床上，没有胃口，起身后决定先去洗澡。
　　陆燃已经摸出了规律，阵痛过后不吃饭也没事，不会再痛的。

　　周六下午六点，陆燃全身无力地出门了。
　　酒会七点半正式开始，她们要提前进去交际。
　　一下车，就看到莲姐穿着一身简约得体的小礼服，已经在等了。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穿成这样？”莲姐看着陆燃上身白色衬衣，下身蓝色西装裙无奈惊呼。
　　陆燃没有出席这种场合的经验，没有礼服。本来想穿长裙敷衍过去，又觉得会搞的不伦不类，就穿了平常上班的衣服来。
　　她不好意思地开口“应该会让我进门吧？”
　　莲姐叹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算了，只要能拿下风尚副总，你不穿衣服都行！”
　　陆燃原本端的四平八稳一派淡然，一听“拿下风尚副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双腿发软，有种小学生第一次上台演讲的窒息感。

　　商会举办的这种酒会一年不过两次，年中一次，年末一次。参会的主要是北省一些相关部门的政要、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和大公司的领导人。泽城当地一些中小公司哪怕平时要交金额不菲的商会基金，也挤破头想进来。借机寻早潜在合作方和客户，认识一些商政头目。
　　酒店门口张灯结彩，LED屏滚动闪现“欢迎各位领导、企业家的到来！欢迎市政李书记莅临指导！欢迎中建集团常董事参会！欢迎风尚集团秦副总参会……”
　　这场高规格的酒会包揽了整个大楼。18楼大会议厅门口迎宾礼仪齐刷刷站了两排，陆燃紧跟张明莲，前台接待处代签名，随之入场。
　　会场已经来了很多人，圈子里熟识的都在谈笑寒暄。女士妆容淡雅，穿着简约的晚礼服，男士着西装，衣香鬓影纷繁迷醉，让人眼花缭乱。
　　安中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集团，来的人也不是祁山，没什么人上来搭话。张明莲端起高脚杯，带着陆燃这个总那个总的搭讪，商界名流差不多挨个应酬个遍，不卑不吭落落大方，颇有大将风范。

　　陆燃一边跟着莲姐周旋，一边暗自注意周遭。
　　会场很大，两个人转了一圈，也没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近酒会开始时间，整个会场人头攒动。陆燃跟在张明莲身后，手里端着杯红酒做样子，心底七上八下。
　　周围有人小声讨论“不是说今晚莫风岩的女儿要来么？怎么没动静？”
　　“风尚那位年轻有名的‘太子爷’？”
　　“是不是不来了？”
　　陆燃闻声敛眉，她的神经处于紧绷状态，目光游离在这群商界巨头和她们各自漂亮的男伴女伴中，几次想要落荒而逃。这会听周遭议论，反倒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的同时，心底闪过一阵莫名失落……
　　正失神间，耳边忽听到旁边莲姐低语“小陆，小陆！”

　　陆燃抬头，发现会场上不知道何时掀起了一阵波澜。
　　众人自觉地分站到两边，纷纷一副老成无谓的样子盯着门口的来人，眼睛却恨不得长在额头上，欲先探其虚实，见识一下风尚这位神秘而年轻有为的副总，国内知名企业家莫风岩和秦氏集团秦子森的女儿——秦御。

　　陆燃站在人群中间往门口看去，四五个人在会场众人的注目下一派持稳地踏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年轻女子身着简短黑色晚礼服，深亚麻长发卷落侧肩，明如皓月的眼眸里光芒内敛，嘴角挂着含蓄礼貌的笑意，带出无限的知性优雅之美。
　　黑色高跟踩在地毯上引出沉闷的节奏，浑然天成的端庄优雅里透露着沉稳大气。装扮低调，周身散发的这种沉稳从容，却能震慑四下，让人不自主地仰首，去注目、去探寻……

　　西装革履的助手们侧立一旁。左右两边一男一女紧随，其中一位是随行的生活秘书，另一位，是未来泽城雅都的经理。
　　秦御看到前面微笑以待的王会长和李书记，连忙走上前去握手“实在抱歉，昨天晚上刚下飞机，就被家人接回了湘江，没能早点过来向两位讨教。”
　　昨晚下飞机回湘江，今天上午去了泽城的公司。六点钟到酒店贵宾室见了几个人，一直拖到酒会开始前几分钟，才不紧不慢下来。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高调出风头。
　　早在半年前，李书记底下就收到了秦御让人送来的丰厚打点，这会乐得见到风尚这位知趣的秦副总，王会长也是笑的脸上堆花“哪里哪里，秦总不必见外！风尚能来泽城，那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快请入席。”

　　风尚副总一来，原本气氛不冷不热的会场里顿时热闹起来。
　　各商业名流带着自己的助手下属，觥筹交错间你来我往，彬彬有礼地客套着，一句话不知道能让人琢磨出几个意思来。
　　秦御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或攀结、或试探、或不怀好意的人之间，维持礼貌和风度与各种人寒暄商讨。一些如安中这样的中小门户公司，聚在周围一边闲谈，一边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这边。
　　行业不同，但大家都是在北省、在泽城吃饭。
　　蛋糕只有一块，是早些年就瓜分好了的。来个霸王，对于有的人是机遇，同样的，对于有些人，就是威胁。
　　张明莲带着陆燃站在外围的高脚桌前低声感叹“风尚来了，别的不说，这泽城的游戏规则，怕是要重新改编了。”
　　陆燃低眉，压下心间的狂躁不安，勉强道“嗯，是。”

　　她真的变了，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的她皎如月笼轻纱，明亮而内敛。此时的她站在人群中，夜空深邃周遭星点暗淡，她是璀璨独明的星辰，自信从容，魅力外放。
　　当年是自己没有及时醒悟，没有发觉自己的感情。她早就依赖上了秦御，将脆弱和不堪全部托付于这个人，可因为自己一夜醒来后的不坦诚和失控，伤害到了对方。
　　于是秦御在她家中忽遭变故、最为无助的时候，离开了。
　　她一路走来不断摔跤，摔的头破血流，也会孤独也会恐惧，更会蜷缩在黑暗中承认自己的弱小。一遍一遍声嘶力竭呼喊的名字，从未有过回应
　　一别经年，陆燃不知道对方是否还能顾及当年情分，也不知道雅都这件事其中有没有其他利益纷争。
　　她心里回避着、惧怕着这种重逢。
　　时间空间的拉锯下，两个人之间横起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现在的陆燃早经不起折腾，她回避所有的锋芒转折，只想寻求一份宁静。

　　酒会在一场抽奖游戏中达到高潮！
　　中建集团的公子抽到了某文化名省的度假券，为了表示对风尚集团入驻泽城的欢迎，当场送给了风尚的副总。
　　陆燃在喧闹之外抬头，这才发现中建集团的这位公子，不就是常溯吗！
　　与此同时，秦御登台致辞时，也看到了会场角落处那个沉静伫立的人。

　　秦御握住话筒的手瞬间有些颤抖。但她很快稳下了心神，落落大方地致谢，从容致辞。
　　台下掌声雷动。
　　她略略整理衣着，将长发拢在左肩，随手端起一杯酒，穿过人群大步流星地朝着人走去。
　　陆燃看着她优雅沉稳地步步逼近，瞳孔慢慢收缩，心跳乱了节奏。

　　秦御站在她的面前，两个人距离极尽。
　　她略低头看着有些惶恐的陆燃，一时之间心中百味俱陈。
　　就是这张温和无害的脸，堆满了憎恶与恼怒，对自己说“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你给我滚！”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了。”
　　无数次午夜梦回，这两句话响在耳边。
　　两个人本来就有些身高差，加上秦御今天就是代表风尚踏破泽城第一道门槛，专为出风头而来，脚下踩双恨天高，陆燃就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陆燃通过她清澈明亮的眸子，看到了佯装镇定的自己。
　　周围喧嚣隔绝在外，陆燃有些失神。
　　半晌，她看到那张性感的红唇一张一合。
　　秦御举起手中酒杯，嘴角微微上挑，挑出一抹勾人心魄的笑意来“好久不见啊，陆燃。”

　　嗓音冷冽动听，惊醒了一旁的莲姐，她刻意不上前，看着风尚副总一脸笑意地和自家小陆打着招呼。
　　无论别人眼中这位风尚的‘太子爷’是如何风华万千、谦逊有礼。陆燃却能看到她敛在眼眸深处的那份冰冷漠然。
　　手中高脚杯抵上，玻璃相碰，发出微弱清脆的声响。

　　她迎着对方眼中的幽暗冰冷，端起自己一向完美得体的微笑，淡然开口“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