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灯火阑珊处（gl)》卿若如斯

35、(三十五)惧重逢

　　两年后。
　　二零一七年七月，泽城广聚商厦，安中建材公司。
　　昨天集团的董事长来召开了半年总结会，张总汇报了半年内业务情况。各部门经理也发言总结检讨了，会议结束后，集团的财务人员也刚好查完了账。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上半年的业务检查总算过去了。
　　张明莲带各部门负责人送走了这尊佛，回来后坐在办公室喝了三大杯冰糖菊花茶。

　　就在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后，下午张总立马召开了全体会议。会上拍着桌子发了好大一顿火，从上到下指着鼻子挨个鸡蛋里挑骨头。连两天前集团临时派过来机动的杨秘书都平白无故挨了一通骂，理由是“妆容不得体”。
　　众人噤若寒蝉，会议室落针可闻。
　　大家心底都暗暗纳闷：上半年业务情况比之前还翻了个番啊！这次集团那边啥毛病也没挑出来啊！不拘言笑的董事长总结指导的时候都是满满的赞许和欣慰，实在不明白张总这顿火从哪里来。
　　全体大会结束后，张总黑着脸留下了市场部的副经理。
　　其他人捡回一条小命，战战兢兢地逃出了大会议室……

　　第二天，针对昨天汇报中的问题和董事长的指示，各部门纷纷查缺补漏，手忙脚乱地开始补鸡蛋壳上的针眼。
　　“田强，这份资料给销售部的付姐送过去，让她一字一句的看，确定标点符号都没问题了再签字。”
　　“安安问一下信息部的小洋，咱们上星期那个策划的宣传周边做好没。明天下班之前务必完成，等着用呢！”
　　陆燃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皱着眉头筛选着打了大红叉的文件，一边嘱咐下面的人琐碎事宜。这时隔壁人事部的蒋浩推门伸头进来“刚才杨秘书打电话来，说让你去张总办公室一趟。”
　　陆燃心中一阵不安，面上淡淡笑道“谢谢，我知道了。”
　　等蒋浩调头走了，她放下手中的文件，扶正眼镜出了市场部的办公室。
　　前脚一走，后面办公室里就响起了议论声“我总算知道集团为啥派杨秘书来我们公司帮忙了，内线都能打错！”
　　“噗，上午张总说她妆容不得体，我听总部公司的人说她在董事长办公室那边更带劲儿，西装裙都快短到大腿根了……”
　　“哎你们得了，赶紧干活吧，再搞不好又要被张总骂了！”

　　陆燃都走到张明莲办公室门前了，还是没想明白又有啥事。
　　昨天下午都谈好了，忙完这个月自己主动引咎辞职。
　　那笔款项的话……10月底必须补齐。这是张总看在往日情分上，在祁董那里拼了脸争来的最轻的处罚。
　　正站着愣神，那边杨彦婷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吆，陆经理还不进去，需要我给你开门么？”
　　陆燃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正欲推门进去，杨彦婷忽然凑近了她在耳边低语道“48万哦，陆经理你胆子真大。你说就这数额要是深究起来，按照‘职务侵占罪’你是不是能在里面蹲个三两年啊？”
　　陆燃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忖度：难道是上面变卦了，要按正常程序条例来处理这件事？
　　自己是张总一手栽培出来的，她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到那种田地。遂稳住了心神，冷笑道“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最多滚蛋而已。”
　　不等杨彦婷作出反应，陆燃推门进去，顺手“砰！”地带上了门。
　　杨彦婷吓了一跳！气的跺着高跟鞋“你怎么没去坐牢！”
　　奈何张明莲嘱咐她和陆经理谈话的时候不要人进来，包括她自己。杨彦婷也不知道有啥事，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两年的时间，安中在张明莲的带领下一步步发展壮大。虽然在泽城这省会城市依然算不上提得出名字的大公司，但总体发展情势迅猛，相比年年赤字的地产公司，这个规模一般的建材公司算是掌上的摇钱树了。
　　现在安中已经开始在湘江市郊建好了自己的工厂，未来不止靠批发销售，领头人可能要放弃地产，专门做品牌建材了。
　　而陆燃来到公司一年多后，正赶上毕业季。杨彦婷竟然通过窦坤的引荐也来到了安中。幸好安中的总部不在泽城，俩人要不是因为这次半年会都见不着面，眼不见心不烦。
　　据江晏说，窦坤和自己姨夫在生意上有过往来，两个人还是初中同学。大概是不想让杨彦婷长成“窝边草”，窦坤就把人放在了安中集团。
　　安中的董事长祁山有两位秘书，一位是行政上的管着实际工作，一位就是杨彦婷。平时在办公室端个茶倒个水，内勤方面的杂活做的不亦乐乎。
　　有什么大型商业活动，祁山一般会带她到台面上露脸，美艳精致的秘书最能在那种场合为这“总”那“董”的撑场子。
　　她作为祁山的秘书，知晓陆燃这次的事情也不算出奇。这里面说不定还有她一份功劳，推波助澜地希望集团那边严惩陆燃。
　　只是张明莲怎么说也和祁山挂着亲，不会让这件事闹大。
　　到现在整个安中建材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就张明莲和财务部的经理而已，张明莲不止在危急之时保下了陆燃，还为她留了面子。
　　“2017年上半年，安中建材公司市场部经理陆燃，通过职务之便，共私挪侵占公司48万元。”半年总结会结束后，祁山坐在张明莲办公椅上慢条斯理地玩着手中的钢笔，身后站着的集团财务总监汇报道。
　　震惊之下的张明莲叫来了自己的财务经理再次核实。
　　确定事实后，她叫来了陆燃。
　　陆燃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并坦白了原因“母亲病症忽发，再次手术需要钱，情急之下只好挪用了公司拨给市场部的相关投资款项。打算攒够款项后自动坦诚还款，然后任随集团处置。”
　　陆燃那股视死如归的劲儿，气的张明莲当场拍了桌子。
　　拍完之后就是向姐夫求情，愿意自己先出资补上财务漏洞。
　　祁山很给面子，觉得陆燃这算事出有因，竟然没有再深究，也没让张明莲补。
　　只限期让陆燃还款，然后卷铺盖走人。
　　这件事陆燃还没想好怎么给家里说，钱的话，她也是拿不出来的。
　　张明莲抬头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挖掘提拔上来的下属：很优秀，也很负责，心性也善。
　　就是迈错了一步。

　　“陆燃，我刚接到祁总那边亲自打来的电话。现在有一个机会供你将功补过，不用离职，还款期限延迟半年。”张明莲往后一躺，这两天烂事接连不断，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陆燃心中一动“莲姨您说什么？”
　　“你知道‘雅都’吗？不熟悉的话，那‘风尚’你一定知道的吧。”
　　雅都的话，陆燃的确只是耳熟而已。
　　但“风尚”俩字，陆燃微微一怔，心中有些眉目逐渐清晰起来。
　　风尚集团，拥有二十多年发展历史。业务涵盖了商业地产、高级酒店、连锁饭店等多个产业。前几年还开发了国内新晋服装品牌“风尚”，设计团队和制作享誉国际美名，和法国国际品牌牵扯颇深。
　　“雅都”则是风尚近几年新推的商业购物品牌，在南方地区发展较好。
　　重要的是，“风尚”集团的创始人叫莫风岩。
　　这在陆燃毕业后走向社会、了解了当今国内各大商业集团后才知道。
　　陆燃稳定了心神“有所了解。”
　　张明莲看她恍悟的模样，不由得大喜“那‘秦御’这个人你一定不陌生对不对！”
　　陆燃惊诧地睁大眼睛“不……陌生。”
　　“这么多年以来，风尚因为忌讳和‘秦氏集团’分一杯羹，一直没有涉足泽城，两年前秦氏集团总部转战东省，今年风尚终于要来泽城了！”
　　“祁董那边得知风尚要在我们这建雅都，市政那边新下来的两块地也让风尚拿走了，具体干什么目前还不知道。但是！他们一定会需要建材，这可是一笔大单子，你知道现在业内多少人盯着这单生意么！”
　　“本来我们安中这规模是排不上号的，但是祁董那里调查的资料显示秦御这个人高中在湘江市第七中学！陆燃你高中不就在湘江七中吗？”
　　陆燃脸色苍白“是，以前是……同班同学。”
　　张明莲闻言激动地站起来，一拍手“太好了！现在风尚的副总秦御已经从法国来到了国内，据悉周六泽城商会举办的商业酒会，这位副总一定会到场！祁董也在邀请名单之内，周六我代表安中去参加酒会，你和我一起去，到时候找机会和这位年轻的秦总搭话，叙叙旧情，顺便说说咱们公司的诚意和优势……”
　　“高中老同学啊小陆！我觉得这事能成！”
　　陆燃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了。只是恍惚地看着莲姨失了往日稳重，激动地手舞足蹈。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秦御回国了……秦御回国了，现在就在泽城。”
　　整整五年，她终于还是回来了么？

　　张明莲看她神游模样，以为她已经高兴到走神，去想酒会的说辞了，便一把摇她回魂“小陆！我也觉得能成啊！这一单子接下来够我们半年的业务量！更是提高我们公司知名度和层次的一个大好机会！”
　　陆燃这才惊醒，心中五味杂陈。
　　她去找秦御叙旧？
　　也不知道秦御还记不记得那年的事情，倘若她还记得那件事的始末，现在又会怎么样对待自己？
　　五年，能改变的事情、改变的人、改变的感情，实在是太多了。
　　陆燃惧怕，不止是情怯，还有恐慌。
　　只是尴尬寒暄还好。万一她不顾及多年友情相处，到时候为难自己，自己一定不会任由欺辱。
　　万一出什么事情，莲姨一定会吓着，心灵上再次大受打击。
　　“对不起，我……”陆燃话还没说完，张明莲兴奋地打断了她“没事没事，只要接下这单子，别说48万的缺口了，带给公司的长远利益大了去了！牵上风尚这条线，以后风尚在泽城的工程、在省内的工程我们可不都有了机会吗？”
　　“很快，我们安中建材就能成为省内建材大头了啊！你知道这对集团现在的困窘来说意味着多大的转机吗！到时候你就是集团的功臣啊小陆，我的面子也找回来了，你的还款期限可以推迟半年！”
　　不得不说，最后一句话成功击中了陆燃。
　　推迟半年的话，还能在安中工作，按照现在的工资，八个月后再四处借一点，就能还上公司的钱了。
　　期限三个月，她怎么都拿不出来这么多钱的。
　　现在是看着张明莲的情分，公司没有立马走法定程序，也没有罚款公告，只是还清欠款走人就行了。但是三个月一过，她还不上这笔钱……现在集团内部焦头烂额，在其他股东的施压下，张明莲还能保得住自己吗？
　　保不住的话，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耳边蓦然响起了杨彦婷阴森的警告。
　　她不能倒下。倒下了，妈妈和爸爸怎么办？

　　“张总，我……试试。但是几率真的很小很小，希望您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陆燃用的称呼是“张总”而非“莲姨”。
　　这是公事，是一件可能导致自己辜负莲姨情分的公事。让她做好目睹自己狼狈模样的准备吧。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六点半，我在万华园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