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先生的多种可能》陆玖拾

10、第九部分 安定

　　司先生单调的生活里，多了一位小朋友，也许是有目标和心愿需要完成，司先生的精分并没有变得很严重，只是偶尔在情绪低落的时候，会见到“女士”，听到“女士”温柔的声音。
　　司先生关心星星的生活和学习，周末会去星星的姥姥家，帮祖孙二人修修柜子、查查电表、清扫一下燃气灶。
　　星星的心理辅导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做完了，司先生没有排班的时候，会带着她和姥姥自驾游。只是，司先生从未邀请女孩到过自己的家，他总是对星星说：“任何时候，都不要一个人去陌生人的家，就算是我的家里，也不可以一个人去。你的出去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姥姥，不能擅自出行，不论任何时候，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虽然姥姥对司先生带星星出去玩这件事情非常放心，司先生的态度仍然十分坚定，在星星未满18岁的时候，坚决不可以独自和陌生人在外边，尤其是成年男性。

　　司先生的坚持近乎偏执，他坚决执行着必须三人在场的原则。星星放寒假的时候，司先生会接送她去上辅导班，结束之后再将她送回姥姥家；有的时候，他会盯着星星写作业，在答疑结束之后，他才起身回家。
　　在这期间，“蓝眼睛女士”每次出现，都只是默默地、远远地看着司先生。“她”确实陪着司先生经历了很多事情，司先生也不会在他人面前提起“女士”的存在了，他一直记得“蓝眼睛女士”的嘱托：“不要告诉他们，我陪着你，因为她们听到我的消息会伤心的的。”
　　司先生下班会去星星家吃饭，他觉得姥姥的饭，许是有家的味道。

　　一个奇怪的家庭组合，就这样慢慢度过了半年时间，星星开学了。
　　司先生上完白班，去学校接星星放学的时候，星星突然问司先生：“叔叔，你知道苏轼吗？”
　　司先生歪头看着她:“他是我最喜欢的诗人。”
　　“那您最喜欢他的哪首诗呢？”星星立刻问道，她热切地看着司先生，似乎心里装着一个答案，想尽快得到证实。
　　“定风波，我最喜欢‘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我喜欢了很久，从高中开始就很喜欢。”
　　“真的吗？我们今天学了定风波！那，您为什么最喜欢这首诗呢？”星星兴高采烈地说着，因为自己内心想知道的答案得到了验证，就变得非常开心。
　　“老年垂暮之感？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司先生笑了。
　　“叔叔，我之前看到你的字很好看，可以抄这首诗给我吗？”星星有点犹豫，不过还是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
　　“好啊，我回去就抄给你。”司先生开了车，送星星去姥姥家，吃完饭，星星找出了自己练毛笔字的宣纸，司先生便抄了定风波给她，抄完之后，他顿了顿，又问星星要了一张宣纸，又重写了一张，对星星说：“我也留一份，回去把它裱起来。”
　　“对，裱起来，放到你书房里！”星星笑着对司先生说。
　　“好，当我裱起来的时候，我会邀请你和姥姥来我家看，不过，必须……”司先生还没说完，就被星星抢着说道：“必须我们俩。”星星撇嘴，冲着司先生做了个鬼脸。

　　司先生答应了星星，准备和星星一起把字挂到书房里，他不担心星星来家的时候，会撞到养父。养父前段时间想去西藏旅行，旅行团还是司先生帮忙报的名，最近几天，养父应该在家收拾东西，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出发了。司先生之前答应过养父，在出发前，会帮忙送一下东西。

　　春天的气温很多变，前段时间，和煦的春风吹得人暖暖的，但是最近几天就不一样了，春风陡然凛冽了，变得春寒料峭起来。
　　司先生找时间将字装裱好，周末他终于得空。周六下午，他决定和星星完成约定好的任务。
　　“你帮我拿一下钉子，小心刮手。”司先生叮嘱着，星星迅速地递出放在桌上的钉子，然后仔细地按照不同大小地规格，分着桌子上的钉子，站在凳子上的司先生，准备将钉子砸进去。
　　“斜了没有？”司先生两只手握着钉子，在墙上定位。
　　“右手低了，上去一点点就OK。”星星指挥着，两人搭配干活，非常默契。很快，裱好的诗，也在墙上挂好了。
　　姥姥在突然对着书房的方向喊道：“小司啊，你家没盐了，没有盐怎么做饭啊。”
　　司先生没有结束手里的活，就大声回答：“好，我马上就出去买。”

　　司先生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原来，司先生负责的病人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司先生需要回一趟医院。
　　司先生对姥姥和星星说：“我就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了，盐我顺路就买回来，我开车去，很快的。”
　　星星提议自己和姥姥去买盐，司先生还是安心去医院，她们不会走远，买完就回来。司先生想了想，便同意了，并把备用钥匙留给祖孙俩，自己开车去医院处理事情。

　　一切都很正常，一个普通的春日，春风吹得有点凉，司先生打了个寒战。
　　司先生从医院回来，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他推开家门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有星星和姥姥，他有点慌，买盐不应该这么久，他下意识走进家门，立刻便看到自己经常锁着的另一间卧室，竟然开了一条缝。

　　此时，司先生已经感到极度的不安，他快速推开卧室的门。
　　那张大床上，平躺着一个人，是星星，她还有气息，放在床旁边的安定，让司先生明白星星不是单纯的睡着了，而是进入了昏迷。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姥姥，姥姥在哪里？”司先生慌了神，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事情应该脱离正常的轨迹，星星看着不像是睡着了，姥姥也不见了。
　　司先生迅速在自己的房子里穿梭，终于，在自己书房的凳子上，司先生发现了那个让他感到恐怖的人，司先生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倒吸了一口冷气。
　　养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盯着司先生自己裱好的诗，一动不动。

　　“你到底做了什么？！”司先生几乎撕心裂肺地吼着。
　　“没关系，她姥姥在洗手间，她们只是用了你的安定，剂量不大，睡一会就好了。奇怪，我只是说了我们俩的关系，她们就很开心地和我交谈着。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现在竟然有事不告诉我，你似乎越来越不听话了。”养父讲得很慢，每一个字眼里，都透着自己的得意和控制欲。
　　司先生牙齿在打颤，脸憋得铁青，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嘴唇干得裂开了几道口子，不过，养父并没有察觉司先生的变化。
　　养父接着说：“不用伪装了，她和你的母亲很像，是不是？她们都长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我早就知道了，你已经发现了你的母亲。算了，现在你也可以领养这个小孩，就像我当年一样，我是有办法的，你想吗？你终于还是长大了。”
　　……
　　司先生睁着眼睛，目光正对上“蓝眼睛女士”凛冽的双眼，“女士“的蓝眼睛布满了血丝，仿佛可以喷火：
　　“杀了他！”

　　一阵强烈的火光，刺得整个书房透亮，养父逐渐放大了瞳孔，印上了那道奇异的光。
　　司先生镇定地擦拭了枪口，清扫了书房遗留的痕迹，将养父脑袋上的洞用酒精棉球堵住，然后撒了大量的酒精和碘伏，接着用家里的塑料袋和保鲜膜包住养父的头部，将整个人竖着立在墙角，用书桌抵住。
　　做好这些，司先生将星星从床上转移到自己的车里，接着又返回，将瘫在厕所的姥姥也背下去，飞速到达医院急诊。
　　“她们误食了安定，应该需要洗胃的。”司先生很熟练得对急诊医生说。
　　“最好，先验个血吧，你是家属？”医生问司先生。
　　“哦，我是她们的邻居，偶然发现的，救人要紧。”司先生找了借口，“我先去缴费。”
　　折腾了许久，拿到了结果，祖孙二人食用的安定剂量并不多，观察一个晚上应该就没事了。老年人可能承受能力差一点，醒过来的时间要久一点。
　　“您最好通知她们的家人，虽然您交了费，后续涉及到的问题还是有许多的。”急诊医生提醒道。
　　“我知道，这会还有点事情需要回去，我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吧，明天我会过来。”司先生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在回家的途中，司先生去超市买了很多卷保鲜膜和胶带。当回到自己的家，钟表已经显示十二点整了。

　　午夜，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着保鲜膜和胶带呲呲啦啦的声音。司先生终于在凌晨四点，结束了自己密封的工作，然后将保鲜膜包裹着的“木乃伊”，放进那张大床的床板下。

　　“明天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早点休息吧。”温柔的声音轻轻劝着司先生，突然，司先生对着空气狂叫：“他该死，他该死！”

　　司先生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然后打翻了放在床边的安定，彻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