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暗恋》黄晕

15、红绿

　　第十五章：红绿

　　整张卷子做完，困得满眼昏花，还是不放心地从床上爬起来，用计算机又复核了一遍，一键键按下长数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她一开始不直接用计算器呢？
　　哎，笨蛋，她拍一下自己脑门，拍重了又揉揉，要是不小心拍更笨了可咋办啊。

　　次日一早，温故站在镜子前绑头发，想绑个丸子头，却怎么也弄不好看，皮筋拆了又绑，绑了又拆，扯下来好几根头发。
　　温故揉揉头皮，“唉，我干嘛这么在意，就去滑个冰嘛。”

　　她抬眼看见书桌玻璃底下，压着陈陌的素描画，想起陈陌画了那么多张踢球的班长，不知道滑冰的班长，是不是也会好看得如同画中人。

　　满大街都是圣诞的气息，溜冰场门口摆着高大的圣诞树，挂满彩灯彩球，连发的传单都是红绿相间的。
　　温故心情很好，别人塞的传单她都接着，节假日大概商家请的也是临时工，见她一直站在那又来者不拒，就来来回回三张夹两张给她递，一个下午过去，她简直就跟雇来发传单的似的，怀里厚厚一沓。

　　后来发传单的小哥哥似乎提前干完了活，从领头那领了工钱，欢欢喜喜脱下工作服准备回家，转头见她还站在那，很是惊讶。

　　“小妹妹，站这一下午了，腿不累啊？”小哥哥笑起来很清爽，短发往后一捋，露出瘦削的下颌线，下巴尖有一颗小小的痣。
　　温故不自觉退了一步，“不累，我等人。”

　　“那你可真是个站门口举广告牌的好苗子。”小哥哥蹲下身，给她指了对面马路的一家衣服卖场，“看见那家店了没，站一天二百。”
　　温故顺着看过去，有些惊讶，“这么多啊。”
　　小哥哥笑，抬手刮了一下她的下巴颏，“动心啦？我带你去啊？”
　　温故警觉地后退一步。

　　他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逗你玩呢，我带你去算拐卖儿童，商家用你得叫非法童工，你在这等谁呢？都快等成望夫石了！”
　　温故瘪瘪嘴，“什么望夫石，我等我同桌。”

　　“哈哈哈，同桌啊，很帅吧？”
　　温故揪眉，“你怎么知道？”
　　小哥哥点点头，“嗯，我还知道，他肯定没我帅。”
　　切......温故扭头，高大的圣诞树盛大又欢喜，身后的溜冰场不时传来阵阵欢呼和笑声。

　　“别等了，去玩儿！”
　　温故被一把拉走，怀里的传单也被一把夺过扔进垃圾桶。
　　“喂，那还是你发给我的。”
　　“管他呢，钱都结了。”

　　温故承认，眼前这个男的，滑冰的样子真的......非常帅。
　　他身姿轻盈又爽朗，偶尔转身回首带了劲儿，眉眼间的利落杀气，勾魂摄魄，像盈盈握不住的一缕烟，消散间透出银剑寒光。

　　温故正出神，那缕烟就刹那间刺到眼前，冒着......热气。
　　他将沾汗的发丝捋到脑后，向下瞥一眼温故，“不会？”
　　温故撇过头，不说话。
　　小哥哥就一把把她拽到了冰场中央，身边晃过形形色色的人影，温故失去平衡，扑在他身上。

　　“哈哈哈，小胖妞你知道吗，在冰场把手给我，就是把命给我了。[1]”
　　“你这样讲话很像臭流氓。”温故抬头看她。

　　“那完了，你生命里第一个教你滑冰的人，是个流氓。”男人笑，拉着她的手开始滑行，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轰鸣，温故睁不开眼，她感到无数人随风而来，又随风远去，带着速度和畅笑，绚烂与共，天地行星，拥有真正的自由。

　　他们在自由的核心。

　　“温子因？”

　　男人的笑随风而散，有人却捡着笑离他们越来越近。

　　“子因，玩得越来越野了。”来的人睨了温故一眼，“这么小也不放过。”

　　温故抬头，看见这个被叫做温子因的男人，勾唇笑得轻蔑又放浪，抬着下巴，瘦长的眼睛敛成一道寒光，“要你管。”

　　温故感受手上的力道加重了，被攥得生疼，温子因俯下身，靠近她耳边，温故简直能感受到睫毛扫在脸颊的痒，“小胖妞，跟紧点儿。”

　　风是有刃的，冰是点火的，温故几年后看香□□帮片，各种帮匪围攻喊打喊杀，一拥而上，要把人撕成碎片的架势，旁人一惊一乍，她只觉得有些咋舌，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温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整个人惊魂未定，像刚溺过水爬上来的一样，把陈雅音吓坏了，浑身检查一遍没事才放下心来。

　　“你这一整天疯到哪去了，你同学打电话找你打了一天了。”
　　“啊？什么？”

　　“滴滴滴......”
　　“看，这不又来了么。”

　　温故战战兢兢接起电话，“喂......”
　　“温故！你才回家吗？”习知新声音急切。
　　“啊，嗯，怎么了？”

　　“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的错，你等了很久吗我爸爸突然从国外回来了，只待两天，所以我......对不起，我问了班主任才问到你家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你妈妈说你已经出门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温故轻轻叹口气，“没......没什么。”

　　习知新愧疚不已，一手举着话筒，一手忍不住抠着沙发，软皮面被深深抠进了五个指坑，“温故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我下次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陈雅音坐在一旁听见外音，笑了笑，推推温故的胳膊。
　　温故努努嘴，还是点头道：“好。”

　　放下电话，陈雅音安慰她，“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闹别扭，等你考完期末考，妈妈带你去玩。”
　　温故突然有点无奈想笑，“怎么现在一个两个的，都上赶着要补偿我。”
　　陈韵如揉揉她脑袋，“多个人关心你还不好么！”
　　·
　　期末考前是老师疯狂划重点、布作业的一周，以至于温故最后坐在考场上写完最后一张卷子的时候，有种劫数度尽的畅快感，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地想：就这？
　　考完数学习知新过来问她情况，温故非常自信地比了个OK，“稳了！”
　　习知新不敢置信地嗤笑，“附加题做完了？”
　　温故懵，“什么附加题？”
　　“你没翻面看看？”
　　“以前做的练习卷不都单面的吗？”
　　习知新摇头笑，“那你稳个屁啊？”
　　温故气，“我及格还是稳的！”

　　期末考那天下起了雪籽，无缝与寒假相接。
　　温故在家躺了几天吃喝玩乐，终于在拿到成绩单的那天被陈雅音上午九点从被窝里揪了起来。
　　那天温故少见的见了妈妈举着卷子大喊大叫，“你就考个刚好及格？”
　　温故委屈，“老师都说及格就不喊家长了，我已经让你少跑一趟了。”
　　陈雅音点点头，下午就把委屈鬼打包带作业扔进了学校旁边一家课外教育机构，又不情不愿丧着脸做完全套测试卷之后，划入了相应班次。

　　温故迈着沉重的上楼，一抬头，却见着个熟悉的白卫衣，伸手一拉人家帽子，满眼放光。
　　“班长！你也补习呀！”
　　“咳咳咳......”习知新差点被致命锁喉给噎死，“是......是我命真大啊。”

　　温故抱怨，“我妈也把我扔这儿了，怎么学校上完课补习班还接着上啊，让不让人活了。”
　　习知新笑笑，“可能说明学校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吧。”

　　温故：“你在哪个班呢？刚才老师叫我去5班，我都不知道在哪呢。”
　　“喏，走廊尽头那间。”习知新指指，“在基础班好好打基础，不要偷懒，下学期就不用来了。”

　　温故揪眉，“那老师宣传的时候说这儿最好的是火箭班来着，专攻最后的大题，看来我是只能去基础班待着了，你在火箭班吗？”
　　“没，我就在这。”习知新指了身后一间教室。

　　温故抬头看班牌，“奥数班？”
　　“嗯。”
　　“奥数是什么？”
　　“额......数兔子脚的。”
　　“啊？”温故惊诧，拍拍习知新的肩，“你也太可怜了吧，还得从数数开始？”
　　·
　　补习班一周只修一天，温故还得做翻倍的试题卷，整个冬天过得苦不堪言。唯一开心点的事情，就是每天放学陈雅音都会带点零食来接她，同班的同学见了，过后总会悄悄问她：“那是你妈妈吗？好漂亮啊！”

　　温故很骄傲，她一直觉得陈雅音是最好看的妈妈，最近尤其特别好看，入冬了换上长过膝的白色大衣，里面搭浅色的立领裙子，浓墨长发做了微卷，散在肩头，站在补习班对面的殷红梅花树下等她，树梢积了昨夜的雪，半融半透，美得像一幅水墨画。

　　温故欢喜地跑过去，“妈！”
　　陈雅音俯身接过她的书包，长发落到胸前，还沾着梅花冷冽的气息，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很自然地帮她把头发绾到耳后，并且一手接过装满试卷的书包。
　　“小故，叫温叔叔。”

　　温故抬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温儒修轻轻摇头朝陈雅音笑道：“没事没事，别逼孩子。”

　　注：[1]台词来自电视剧《下一站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