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茶》老苟

50、犬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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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狂风、狂风。

　　灾难席卷之前，似乎总会有这般凛冽而难堪的预警，就例如现在这狂风怒号，火势飞扬的场景。

　　这是风于水第一次如此靠近一个恢宏的灾难，刺耳的尖叫和悲吟叫嚣着、哀嚎着，振聋发聩。如血的红色也不停地在同风儿一起刮着，贪婪而饥渴地大口吸食半空中的每一寸湿润气息，双目间净是刺眼难堪的火光。好似在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半分无力的字眼都不能开口出声。

　　就宛若是鬼魅高傲地向世人夸耀自己塑造的灾难那样、那样显眼。

　　风于水停在了原地。

　　他不知该庆幸自己侥幸逃过一劫，还是该担忧自己双亲和朋友的安危，还是、还是……

　　还是该为风氏的濒临灭亡感到由衷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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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那样站立在火海中，各自凝望。

　　方燃本想赶紧回去，将客栈那头的向安涯他们给叫醒去逃难，可刚没走出几步，就直直看见了远处独自屹立着的风于水，顿时一滞。

　　耳畔出奇地没有太多的杂音，忽视那火光背后微弱的嘶鸣，听见的就只有放火群众的拍手叫好声，甚至还有不绝于耳的欢笑、高歌——为风氏的灭亡而引吭高歌——为了过去与灾难高歌。

　　风于水就那样注视着火海，注视着一群一群如潮的人群，注视着方燃。明明远在几尺开外，却好似是淹没于火海当中，下一秒就会彻底地被扑打致死，侧脸也被照得通亮。

　　“风于河……呸！风于水，还不赶快跑！”

　　方燃终于冲上前去，一面开口，一面就忙着想带对方跑开……这要是被烧着了，怕是不死都得半残！

　　“我就是风于河。”

　　那人如是说。

　　“我就是风于河。风于山……不如说是，方燃。”

　　风于河半边脸都埋没在火光中，在浩浩荡荡的灾难面前，他就像是、他就像是泡沫一般易碎而无法触及。眼角的泪痣在火光中显得分外明显，他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就像是一滩的死水，再怎么澄澈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方燃头一次这般怨恨于自己这糟糕的视力，但他还是看见，对方分明是在迎着火光前进。方燃咬咬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冲了上去，用尽毕生的气力不顾一切地抓住对方的手腕——

　　“你早就知道我是在演戏对吧？”

　　风于河有些错愕地看向对方，还有自己手腕上的布满剑伤的手。可他随即又一扯嘴角，笑了。

　　方燃哪里来得及回答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只管将对方从火海里头拉出来。

　　就好像多年前，风良义无反顾地拉住他一样。

　　杜策不知道什么时候路过了风家，见状，也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帮忙。

　　浓烈的烟味涌入鼻腔，将几人呛得连连咳嗽，火势愈烧愈发迅猛，好像要将整个天空都燃烧燃尽。好不容易等到脱离了火海，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瘫坐在地，耳畔传来一阵阵嘶鸣般的火烧声。

　　狂风刮过，人都被吹得清醒了几分。炙热滚烫的空气扑鼻而来，三人坐在风家对面的街道，静静望着落败的风家出神。

　　千年间构建的庞大氏族，一点又一点堆积到现在的全部，好像是一阵微风，匆匆忙忙地就吹走了。

　　“这场火，是一个旁系的孩童，失手放的。”风于河默然片刻，又忽的开口打破了沉寂，“我的奴婢死前告诉我的，没有一个人阻拦，因为风家每一个人都活不下去，而我，也一样。”

　　“……”

　　灾难面前，似乎每一个人都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他们明知这场邪火根本不可能是人失手错放的，可出奇地没有人反驳。

　　方燃抬眼，久久注视着如血色般鲜红的火焰，又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可他那样惆怅地望着，像是在望另一个世界。

　　方燃承认，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风于河，不如说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风家。

　　可他同样深知，若是像这样被恨意蒙了双眼，入骨之苦只会永远、永远笼罩在他们每一个人。方燃并非心怀慈悲，他只是纯粹觉得，杀戮和憎恨只能造就更多如同风家这般的悲剧。

　　所以在火光席卷的那一刻，他选择让风于河不再继续错下去。

　　杜策吐出一口雾气，佯装漫不经心地转移着话题——

　　“后天就回启南吧，不对……”

　　“今夜，是除夕。”

　　像是在回应着杜策的言语，就在两人身后，骤然绽放起明艳夺目的漫天烟花，将街道照耀得灯火通明，令人移不开双眼。

　　火花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在那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有葬身于火海的死尸和余烬，有一阵又一阵的拍掌叫好之音，有那缤纷绚丽的、烟花。

　　星光在天空明灭变换，像是烟花、又没那么贴切，一眼过去，错把一颗星星看错成了月亮。

　　多么美丽。

　　——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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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大早，向安涯一行人就带着行李，吵吵闹闹着就上了马车。

　　“昨天半夜真是吓了我一跳！大半夜的忽然放了烟花，幸好我没多久就又睡了。”

　　向安涯长长打了个哈欠，事情总算解决了大半，几人急着赶回启南过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便出门叫了辆马车。

　　见向安涯他们去放行李，杜策看见方燃，连忙过去拦住了对方。

　　“你今后……打算如何做？”

　　“嗯？”

　　还未等方燃多语，杜策就又抢先接过话头，略有支吾地问道：

　　“就、就是，因为启南毕竟不是方燃大哥的故乡，再加上今天是年初一，真的要回启南吗？”杜策一面说着，一面暗暗观察着方燃的表情。

　　虽然的确，这里的一切对于方燃来说都并不幸福，若是方燃真的能与他们一道回启南，那必定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可方燃他毕竟是在咏风城土生土长的人，再加上今天是大年初一，或多或少也是会觉得不舍吧？

　　“就这地儿？算了吧。”听了这话，方燃才舍得抬起眼多瞅了瞅咏风城。

　　说是不舍，其实也没多大的感觉，这里确实存留着很多过往的回忆，可到头来细想，倒也真没了什么值得留恋的事物了。

　　风良死了，风家，也消失了。

　　哪怕是不朽山还没有毁灭，他也无法和风良，赏一次小暑时节的茉莉花了。

　　明明只是短短一个夜晚，却好似过了一个四季那般漫长，映入眼帘的也全他娘的都是些废物和垃圾，现在的风家，能见着只蚊虫都称得上是不可置信，硬要说的话，也当真没什么令人不舍的地方……

　　“今后或许，是不会呆在启南了吧。”方燃回过神，轻轻说道，“或许是去红思城？又或者去趟素园？不清楚，但我想多去看看不同的地方。”

　　“那挺好，像方大哥这样能自由自在地随着自己心意去活，真是令人羡慕的事情啊。”听见这话，杜策也没多大悲伤，相反还有些轻松地朗声开口。“那方大哥要和风于水一起去么？或者是和他分道扬镳？”

　　“他那小子，看着就不像是漂游四海的浪子，而且我保不准会遏制不住弄死他的念头。”方燃扯了扯嘴，有些不屑地说道，“一会去问问，反正在让他在这呆着也纯属讨苦吃，大不了到时候坐马车把他扔下去也不迟……”

　　“噗嗤，那好，那祝方燃大哥今后能得偿所愿，我先去找向安涯他们了，告辞！”

　　杜策爽朗笑笑，朝对方挥了挥手就向马车那处跑去。

　　方燃也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那个人还活着的话，这场旅途或许就能多一份乐趣了啊……方燃摩挲着腰侧的剑柄，有些遗憾地这么想到。

　　算了，至少多了个打手跟着，这旅途也不算太寂寞。

　　等到上了马车，方燃的身影就随着略去的街景，倒退在无边的荒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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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对不起！这次更新依然字数少的可怜……因为是一件事的结束所以会少一些，改了半小时也没能达到预想的字数可恶！
之后更新频率会变的越来越少orz，学校太忙了太忙了，国庆的时候会加更的，开学都要好好努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