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室外风雨 ...

  •   今夜这雨下得特别恼人,刚才是如丝如缕,扰人思绪,如今雨势转大,雨水如珠如丸,一串串从天上滴下来,清脆响声连成一片,直敲得人心房鼓动。

      中□□者也非得要寻人销魂一番才可解,尤其是内功深厚的,运功调息後自然无虞,再不济用手草草打发亦未尝不可,只是这热水却是万万不能再泡。

      两人从浴桶中起来,水花溅遍地。亵裤本就单薄,经水一浸更是薄如葱衣,跨间雄物隐约可见。李长安尴尬之馀不免起了比较之心,只觉对方那物剑拔弩张起来,竟像是比自己更为雄伟一些,微感不忿,於是看了又看。

      唐蛰倒是表现淡定,只是道:“你的目光能不能不要这么猥琐下流?”

      李长安乾笑一声,“失礼失礼。折腾了一整晚,终於可以高床暖枕,眠上一眠。”

      唐蛰取了一条方巾擦干身上水珠,“眠甚么眠?给你一刻钟收拾停当,我助你化毒疗伤。”

      李长安没想到他会不计前嫌至此,不由得道:“你记性恐怕不太好,我在——”

      唐蛰胸中横生一股怒气,狠狠地打断他,“我记得,不用你次次提醒。你想死是你的事,我不想你死是我的事。”

      李长安的笑容淡下来。他与唐蛰似乎做不到一笑泯恩仇,也做不到刀剑相向,一战了前尘。相逢以来,他们之间总像是藕中丝丶树上漆,黏黏乎乎欲断难断。

      不知老天爷是跟他有仇,还是跟唐蛰有仇,不然怎的一次两次叫他负了唐蛰,背上人情债。年少初遇之时,唐蛰说过絶不欠别人的人情,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最怕欠上人情债?

      江湖风波恶,很多时候取你性命的不是敌人,而是你曾欠下的人情债。李长安自问,他这条命不值钱,但却不能给唐蛰,要是再亏欠,真不知要拿甚么还他。

      他暗暗叹气,反正自己也不是正人君子,要是天教他做个忘恩负义丶便宜占尽的小人,他做便是了。

      唐蛰说完那话不等李长安回应,便披衣下楼。客栈厅堂中掌柜正做着好梦,香车美人,好不快活。就在快要把美女拥入怀中的刹那,突然脖子一凉,他大惊睁眼,竟又是那个麻烦到极的黑衣客。

      只听得他命令道:“给我拿两套干净衣服来。”

      掌柜鸣乎哀哉,“客官,怎么又是你!”

      唐蛰不时昼伏夜出,也不觉扰人清梦。他反覆把手中小刀抛起又接下,问道:“掌柜的,今晚客栈都有些甚么人投宿?”

      掌柜敢怒不敢言,“这我怎记得清。”

      唐蛰道:“是哪门哪派,有没有行为举止异特之人,你总记得吧?”

      掌柜苦着脸道:“我哪晓得你们江湖人的门派?我只知道你们个个飞檐走壁,弹一弹手指头便能要我老命。”他暗暗腹诽,说到行为举止异特之人,非客官你莫属。

      唐蛰道:“那你赶快找衣服来。”他耐着心候掌柜的磨磨蹭蹭地去找来两套衣服,这才回到楼上。此时後半夜已过大半,估摸离天亮只有一个多时辰,正是酣睡时刻。他放轻步脚,行经好几个房间时,却闻房中人的吐息之声不似入睡。

      这个时份,房中人既不亮灯,也不睡觉,莫非这偏僻小镇齐集这许多风雅之人,夜起听雨?

      唐蛰留了个心眼,转身回到自己房中。

      李长安在地上盘腿而坐,闭目调息。唐蛰去关好窗子,隔了片刻才坐到李长安对面。他以双掌抵住他前胸,将一股温厚和煦的内力传入李长安体内。

      唐蛰看起来冰冷无情又恃才傲物,但他所习的功夫却是与他自身气质最格格不入的少林熙阳经。

      熙阳经是何位少林僧人所创已不可考。唐蛰师父沈傲来与少林寺有一番渊源,曾得一名高僧传授熙阳经。沈傲来为人不着调,甚么狗屁杂学都乱教一通,兴致来时匆匆演示一次,学到多少全凭徒弟天聪,惟独熙阳经他会不时提点。

      好在唐蛰当时虽只是个村野少年,见识不广,但敏锐地从姓沈的反常态度中觉察出这门功夫的重要,跟那美名为“御龙指”实质是教人抓蛇的功夫不一样,故此日夜刻苦修练,多年下来颇有心得,功力不输正宗少林弟子。

      若论天下武学哪一门内功心法最适合疗伤化毒,第一当属熙阳经。幽明神功固然也是稀世武学,但血菩萨创出此功是为杀人而非救人,加上运功化毒丶调理内伤少不得使魔功愈练愈精。李长安不惜命,却不想提早成为疯子,所以唐蛰这番好意,他便厚着脸皮生受了。

      雨愈下愈大,不久已成倾盆之势,落水声连着狂风呼啸,似乎要把室外世界的一切声音吞噬。外面愈吵,衬得室内愈静,摇晃的烛火下李长安头顶冒着白烟,汗如雨下,身边落了一圈水迹。

      匕首上的寒毒易化,血莲掌内伤却难治。唐蛰原以为自己的内功修为与李长安不相伯仲,此番渡气疗伤才知他胜己不止一筹。不过李长安的功力虽高,体内却有数股真气横冲直撞。唐蛰怕以硬碰硬会弄巧反拙,只好先以一小股真气探入,收拢其他,再沿奇经八脉走一周天,化其胸中瘀血。

      紧闭的木窗子突然间洞开,但这次却不是风,是人!

      风声雨声雷声瞬间灌入这前一刻还静若方外之地的小客房内,窗外刺客举剑冲破雨幕,身如飞石直取李长安咽喉。

      可是刺客的半个身体尚未得进此间,一声怪异轻响,他竟来不及叫喊便倒地身亡。刺客眉心处插着一把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小箭,算上嵌进脑门的部分,共计长三寸二分,正是听雨楼主的独门暗器阎王一笑。

      可是唐蛰根本无瑕出手,这枝小箭竟不知从何而发!

      唐蛰轻斥道:“别分神。”

      李长安道:“胭脂堡的追兵吗?”

      唐蛰道:“管他是何方神圣,只要他心动,必然躲不开我的七重变。”

      李长安从未听过七重变之名,估摸是唐蛰的新招或是秘密武器,十分想睁眼一赌这究竟是个甚么东西,可惜眼下冲击要穴,不敢分神。他只听得每次窗子被撞开后,总紧接一声异响,之后不出叮当三声,刺客必然重重倒下。

      唐蛰对自己的机关暗器十分自信,李长安别无选择,只好也对唐蛰盲目信任一次。两人如惊涛骇浪中的一片莲叶,任尔纷扰,心自不动。

      正当运功至要紧关头,楼道传来一片刀剑交击之声。战团中似有会武的女子,间或有脆生生的斥喝声和呼叫声。那打斗声愈来愈近,最后有一老妇在房门外大喊道:“魔教狗贼!你们以为在房中设下歹毒机关,贫道便莫之奈何么?

      李长安心中一惊,又听她骂道:“哼,你们伤我两名弟子,贫道絶不轻饶!抑或你们铁了心,要与我们峨嵋派为敌?还不滚出来受死?”

      李长安苦笑,他与唐蛰甚么时候变成魔教狗贼?他倒是想滚出去叫那老道姑还他耳根清静,可如今两人真气正集於他胸前膻中要穴,在这最后关头,莫说是滚,就是一根指头也不能擅动。

      门外老道姑的脾气又暴又烈,她得不到回应,二话不说把手中尘拂一荡,银丝根根抖直,彷若乾坤颠倒,急瀑横飞,狭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威势破开房门。

      唐蛰猛地一睁眼,冷汗急冒。他背向房门,首先察觉後背风声不对。他原想自己与李长安躲在房中□□不到之地,他又在屋顶丶窗边和门口设下七重变机关,理应万无一失,谁料到无端杀出个峨嵋道姑,不仅功力高深,且精明老练,不肯轻易踏进屋来!

      他心念电转,来去无非两个念头:究竟是生受这老道姑一击,还是拚着受内伤急急撤掌?

      千钧一发间唐蛰打算撤掌,却见李长安一把将自己推开,口中狂喷鲜血,倒伏在地。

      唐蛰忙把他扶起,只见他单手按着心口连连咳嗽,直到咯了几口乌血,这才朝外哑声道:“那条道上的前辈高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张开血盆大口便喷人是魔教狗贼?”

      门外老道姑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予你知,让你去得瞑目也算功德一件。贫道道号静峰,正是峨嵋派掌门师妹。”

      房门被尘拂一扫,顿时四分五裂。一个身穿玄白双色道袍丶腰结素带的道姑傲然而立。她年逾五十,额上三道皱纹如刀刻一般,眉毛疏而短,却丝毫不减面相的凌厉严肃。她身後站了一排女弟子,个个作道姑打扮,脸上同有愠色。

      有传静峰师太年轻时为男子所欺,从此摒絶男欢女爱,入道修行,故此尤为恶男喜女,每撞上男子欺侮女子之事,总爱管上一管。她在此间出现,多半是正寻路上胭脂堡去为那些无辜女子出气。

      李长安入江湖后一向不喜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每次碰着这些人他的态度总难以亲热。再者他想起晃洋死前所列的仇人之名,少林峨眉武当等八大家中的六家赫然在列,虽说静峰师太不是直接与事者,但终归同门门派。国破家亡之血海深仇横亘於心,纵然他仍半信半疑,此时亦不免有所迁怒。

      他冷冷地道:“原来是峨眉派静峰师太,失敬失敬。”

      静峰师太道:“跟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多说无益。还不出来受死别怪我不客气!”

      李长安胸口闷痛,心中烦厌,“若是我们不出来呢?”

      此老道姑的脾气暴躁易怒,尤其听不得男子顶撞,江湖人尽皆知。唐蛰不懂李长安究竟怎么回事,对着不怀好意的敌人能笑得如沐春风,对着正道人士却半分面子也不给,浑身是刺。他不怕峨眉派的人,但也不想平白无故遭人误会,於是朗声道:“在下听雨楼唐蛰,师太要是想追赶魔教弟子,那就寻错了地。”

      静峰师太一愣,这才细细打量唐蛰和李长安两人,也觉不似魔教中人,但狠话已放,此时收回老脸不知往哪儿搁,只好道:“贫道未曾见过听雨楼主,我怎晓得你是否假冒於他,砌辞脱身?”

      李长安咳嗽几声,哂笑道:“你是要唐蛰证明自己是自己么?师太,平素只闻得理不饶人,没想到你不得理也不饶人。这种作风的修道人,在下平生仅见。”

      静峰师太自以为放缓声色,已是给这两个年轻人天大的面子,岂知这人不识好歹,兀自出言相讽,不禁勃然大怒。她身后一个年轻道姑不甘师父被侮,柳眉倒竖,骂道:“就算他真是听雨楼主,你却不是甚么好东西!你这轻挑浪荡的无耻之辈,凭甚么骂我师父!”

      李长安嘴角扯了扯,问:“我怎么又成了轻挑浪荡的无耻之辈?这位小师父,我们认识吗?”

      道姑不知想起甚么,登时脸似火烧,咬着唇羞於启齿。静峰师太振振有辞地道:“你们二人夜半三更行苟且之事,又只图一时欢愉,不知收敛,扰人清梦,此种离经叛道之行径,若不是魔教中人,又怎的作得出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