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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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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漫云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儿流年不利。
如果感情是笔债,那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她遇见袁子明,算是讨债。
而她遇见眼前这个人,大约是要还债。
两年前,她遇上点事儿,心情低落。
这人刚好出现,成全了她一时的饮鸩止渴。
这段经历用委婉点的说法,叫露水情缘;用直白点的说法,就是一1夜1情,走肾不走心。
可人类就是这么现实的物种,只要还活着,再难过的事情,也总有过去的时候。
那天之后的清晨,她突然想通了,转身回到了自己一地鸡毛的世界,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只是把这人和那几天的经历一起,当成黑历史,留在了茫茫人海中。
这一别就没想过重逢。
拿人家当安慰剂确实有点不厚道,但是她也确实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她和对方真的能有一日再相逢。
因此,和对方一打照面,她着实有点懵。
老板是个人精,眼神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一笑:“你们聊。”
说罢,转身关门跑了。
男人也笑了,风度翩翩站起身来,帮楼漫云调整座位,抬头发来邀请的眼神:“楼……小姐?请坐?”
楼漫云勉强跟着笑,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强作镇定地坐在男人调整好的座位上。
两个人隔着温柔跳动着的烛光,微笑。
不明朗的光线反而会更突出人相貌的优点,楼漫云第一次觉得,这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平心而论,对面的男人品相上佳,看上去极有风度。
他身材高大,板正笔挺的西装更衬托了他矫健的英朗;微长的头发看上去浓密且发质坚硬,但并不凌乱,反而打理得十分有型;他的五官并不柔和,深邃且周正,只有看人的时候眼尾微微挑着,带出了一点并不惹人厌的不恭;他的唇形生的尤其地好,笑起来并不刻薄,更显得多情。
他有着足够英俊的相貌,这让他显得很年轻;他又有着拥有足够精明的眼睛,这说明他不会太年轻。
世界这么大,楼漫云真的没想过,还要再遇见他,因此当初留给他的信息都是假的。
可偏偏这么巧,狭路相逢,两人毫无心理准备就遇上了。
她只能希望对方没认出她。
但“希望”这个东西最毁人,因为这东西天生就是用来破灭的。
而对方让她的希望破灭,只用了一句话——
“楼小姐看着眼熟。”男人别有深意地笑道,“像我魂牵梦萦的一个……朋友。”
“不不不……不眼熟。”楼漫云甩掉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犹在垂死挣扎,“其实我大众脸,化了妆,卸了妆可能我就不长这样了。”
“楼小姐天生丽质,不化妆也很漂亮。”
楼漫云:“……”
楼漫云承认,她就是喜欢听人夸,即使明知对方在胡说八道,但被夸漂亮的时候仍然很容易心花怒放,于是她勉强笑了笑。
在楼漫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中,对面的男人不为所动,笑容加深:“楼?楼小姐这个姓也不太常见啊,是哪个字?‘捅了娄子就跑’的那个‘娄’?”
楼漫云:“……”
你才娄,你全家都娄!
楼漫云心说我可没捅过你,但是跑的话……
她果断站起来:“卫乐岚律师刚才跟我说,她今天有事,不如我们改天……”
“卫乐岚是我小姨,我是她外甥。”男人却没给她机会,在楼漫云明显惊到了的眼神里,微笑着,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亲的。”
我错了……
楼漫云心想,你也不是全家都娄……
男人看了她一眼:“楼小姐别客气啊,来,坐下接着聊。”
谁跟你客气了?!
不过既然他是师父的外甥,楼漫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都会被再找到,于是她自暴自弃,在男人的注视里,慢动作回放一样地坐下了。
“没聊完呢。”男人聊兴还挺高,丝毫没看到楼漫云的坐立难安一般,“还没告诉我呢,哪个‘楼’啊?”
楼漫云没好气:“‘西北有高楼’那个楼。”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男人倒是有点文化,点头笑了笑,转头下一句话就把文化喂了狗,“那你叫浮云啊?”
浮你NND云!
楼漫云刚想还他一声“呸”,结果被对方一个含笑的眼神扫过来,莫名怂了:“……漫云。”
她没头没尾的俩字,对方竟然还真听懂了。
“楼漫云,你叫楼漫云?”男人和她对视一眼,得到了答案,点点头,又问,“哪个漫?水漫金山的漫?”
楼漫云觉得,今天自己大概是来普及基础文化知识的。
但是对方含情脉脉地盯着她,她不敢对视,眼神只能乱飘,惜字如金地回答道:“对。”
“人家的楼只想和浮云齐,你这楼却想把云漫过去。”男人撑着下巴含笑看她,“你心气儿还挺高。”
楼漫云快笑僵了,闻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串话:“……名字是我爸起的,是他老人家心气儿高,不是我,谢谢。”
“酒不错,尝尝。”男人神态自若地给她倒了一杯红酒,又道,“楼小姐普通话还挺标准,不是西北人吧。”
楼漫云背后一僵:“……不是。”
“你这口音也不是南方人啊。”
“……不是。”
“那我猜猜,你是……H省人?”
“……是。”
“H省出美人啊。”男人笑了笑,“你秦城人?”
楼漫云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男人说,“蒙的,运气不错,一次就蒙对了。”
楼漫云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男人接着问:“我小姨是你师父,你是我小姨的徒弟?”
……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
楼漫云也不知道自己在怂个什么劲,但面对男人,她仍然惜字如金:“……是。”
“我小姨有几个徒弟?”
“……目前就我一个。”
“为什么?我记得她总上普法节目,头衔一大串,堂堂一个知名律师,怎么就你一个徒弟?”
“这……要不你去问问她?”
男人却不上当,干脆自问自答:“哦,也是,她说话太损,怼人专业户,在家就是晚辈们的噩梦,估计在外面也这样,一般徒弟受不了她。”
“……”楼漫云,“还行吧。”
“看来楼小姐不是一般人。”
“没,挺一般的。”楼漫云矢口否认,“我就是个路人。”
男人却不准备放过她:“所以你是个律师。”
“……嗯。”
“不混娱乐圈。”
“……不混。”
“没准备当模特。”
“……不当。”
“也没准备演戏。”
“……不演。”
“所以你大学学法律的,燕京大学毕业,毕了业就在当律师,从没想过逐梦演艺圈?”
“我……”
她“我”了一声,突然顿住了。
老老实实地被查了半天户口,楼漫云直到这会儿才终于回过味来!
“哎?不是……”楼漫云有点恼羞成怒,“为什么你问什么我就要答什么啊?”
男人眼睛眯了起来,笑着看她:“是啊……你说为什么啊?”
楼漫云被噎了个仰倒,瞪着对方,两秒钟没说出话来。
半晌,她板着脸站起来:“没为什么,您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可惜人家不让她走,对方肩宽腿长,两步就追上了她,一堵墙似得把她挡住了,语气带着笑意和漫不经心的长腔:“谁说我没事,我有事啊~”
楼漫云从牙缝里出字:“什么事?”
“吃饭啊。”他说,“小姨让我请你吃饭,还没吃呢。”
“不吃了!”
楼漫云七窍生烟,闪身就往门口走,险些被门板拍脸上。
服务生推着餐车进门,两人你来我往吵得太专注,敲门声谁都没听见。
服务生显然听见了刚才楼漫云那一声,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向她:“楼小姐,退单我要扣钱的。”
男人忙过来打圆场。
“不退不退。”男人一边摆手,一边把楼漫云往座位上推,“别生气啊,生气也要吃饭啊,不想吃也别让人家小孩儿难做啊,小云给我点儿面子,坐……先坐。”
这句话槽点太多,楼漫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发作。
但是当着服务生的面,她只好被男人连哄带劝的拉回座位,眼睁睁看着服务生诚惶诚恐地把前菜端上桌。
服务生飞速跑了,楼漫云也忍到头了,正准备拍案而起,男人抢先了一步。
“你刚才问,为什么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楼漫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冷声道:“不知道。”
男人不生气,微微一笑:“你不知道,可我知道啊。”
楼漫云一愣。
男人抬眼看来,一言道破,语气却纵容:“小云,因为你在心虚。”
楼漫云僵在原地。
“刚才我问你的问题,就是为了再确定一遍——你当初留给我的确实都是假信息。”
楼漫云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男人笑着看她:“可找到你了,看来,当初你跟我在一块儿的那天,是一句实话也没有啊。”
楼漫云:“……”
“你说你姓云,家在西北,去申城是为了逐梦娱乐圈,结果被人骗了流落街头,以后准备攒点钱再继续追梦……”男人浅笑一声,“编的这么有鼻子有眼,你不去当编剧可惜啊——对了,我在业内有熟人,你想不想去试试?”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这么说……”楼漫云条件反射给了他否认三连,随后突然又来了底气,“你管那是真的假的干什么!”
毕竟曾经说好了,随缘不纠缠,下了床就一拍两散。
男人却挺认真的笑了一笑:“可是我去找过你。”
楼漫云目瞪口呆:“……为什么啊?”
男人还是笑:“你说为什么啊?”
这语气听来像是兴师问罪,又似乎是不是。
楼漫云没敢多想,但被他笑得莫名有点儿挂不住,又恼了:“又不是我让你找的!”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男人认错认的干脆,“不过真是好久不见啊,宝贝。”
楼漫云:“……”
宝你个头!!
男人举杯看着她笑,魅力迷人:“那不如我们重新互相介绍一下——我叫郎锦城,还是原来那个郎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