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一诺》燕尾剪

4、第 4 章

　　04自那日之后，雷邵钧住在了冷慕崖那里，当日的婚房早已没了喜庆的踪迹。
　　吃了怀虫连着几日都是要那样的，两人都闭口不提，一旦雷邵钧发作了，冷慕崖便会自动过来。
　　平日里冷慕崖都是把自己关在书房，而雷邵钧也自觉不去打扰。
　　直到怀虫的药效过了之后，冷慕崖也没再提让他搬回静心阁。
　　只是到了夜晚休息，冷慕崖不再出现了。
　　雷邵钧摸着毫无变化的肚子，傻傻的笑着。
　　笑着笑着，泪水就下来了。
　　＂夫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小七被特意叮嘱过，要多加小心雷邵钧，男子受孕不像一般妇人，怀孕到生产的过程都是极其危险。
　　＂我没事，只是想到我以后不能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长大，有些难过。＂
　　雷邵钧擦拭着眼泪，看着小七。
　　＂少爷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主子的心事下人不好妄加揣测。＂
　　＂他讨厌笨的人，只求这个孩子能聪慧一些，不要像我就好。＂
　　小七扭头看着屋外，庭院里枫叶红的像血，风一吹，落叶飘零，落了一地。
　　前些日子他在夜晚突然被叫了起来，到了冷慕崖的主卧一看，被满屋子的狼藉吓了一跳。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像没了呼吸，死死地瘫在那，待走近了，他才看清。
　　雷邵钧闭着眼睛，身上的衣物碎成了布条，林林散散的搭着，腰间扯过被角盖着。
　　小七以为那人终于还是被自家的主子给杀了，望着一边脸色阴郁坐着的主子，不知该怎么做。
　　想着那人整日里种花，写字，安静的好似不存在的人，如今是真的不在了，竟生出了一些可怜。
　　＂替他清洗。＂
　　冷慕崖随意套了一件外衫，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心思回转，终于还是皱着眉走了。
　　一连几日，小七在夜里都会被叫起，替雷邵钧擦拭。
　　期间雷邵钧醒过一次，看着小七，脸色涨红。
　　由于动弹不得，也只能任凭对方替自己清洁。
　　小七对雷邵钧出于同情，对他的态度慢慢变得温和起来，大概想着这个人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就不在存于世上，就想着还是对他好些吧。
　　往常都是雷邵钧自己下厨做饭的，吃的总是很随意。
　　现在小七时常会去大厨房里端些补食给雷邵钧。
　　雷邵钧感谢他，将自己陪嫁而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件值钱的物件都赏了给他。
　　＂小七，我想出去走走。＂
　　整日里闷在这屋子里，雷邵钧觉得骨头都发软。
　　＂外头风大，我去取件披风。＂
　　小七去屋里取了披风出来，雷邵钧已经走了出去，站在庭院中间的枫树下，落叶在身边飞旋。风吹起衣袂，青丝浮动。
　　其实他是好看的，就这般安静立在那，叫人不舍得前去打扰。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不受待见。
　　爹不疼，娘不爱的，仅仅就因为脑子不好，做不了生意？
　　小七不懂，小七家里穷，为了生计他到了冷家做仆人，赚的些零碎银子给家里。
　　父母也总说他笨，担心他会做错事惹得主家不高兴。
　　可爹娘是疼他的，不会因为他笨就不亲近他的。
　　雷邵钧长的比他好看，性格也好，他不懂，为什么少爷就是看不上他。
　　小七想着出神，许久才记起披风还在手里。
　　刚迈脚准备去给他穿上时，远处走来一道身影。小七连忙迎了上去。
　　冷慕崖刚一进院子就看到雷邵钧昂着头，一身白衣被风卷起，头发未束，发丝翻飞，站在树下，不知在看什么。
　　＂给少爷请安。＂
　　小七走到雷邵钧身边，冲冷慕崖行了礼，把披风披到他身上。
　　雷邵钧转动脸，望着冷慕崖，浅浅一笑。
　　＂今日天气真好，能不能陪我在亭下坐坐。＂
　　＂我忙的很，没你那份闲工夫。＂
　　冷慕崖转身往书房去了，在回身关上房门的时候，从渐渐合上的门缝里看到雷邵钧还在望着他。
　　那一眼，冷慕崖觉得这个人，要被风吹散飘洒无踪了。
　　直到门在眼前合上，冷慕崖烦躁的坐到书案前，面前的账册动都不想动。
　　就算知道了他与他有过那些过往又能改变什么，不过是无知小童的几句不过脑子的话，他爱记着就记着，爱时不时拿出来回想就回想，干他什么事。
　　要怀孩子就怀孩子，要把命丢了也是他自己选的，与他无关。
　　他没什么于心不忍。
　　更不会同情。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可，若真是这样与他无关，他又在恼怒什么？
　　一个多月以后，雷邵钧开始变得嗜睡，小七同冷慕崖报备过后便请了大夫来看。
　　不久雷母就来了。
　　带着一个人，雷邵钧的表妹。
　　见了面雷母难得和颜悦色，甚至都没让雷邵钧从矮塌上起来。
　　＂今后日子久了，身子就越发的笨重了，我把你表妹给带来了，今后就让她照料你。＂
　　＂让母亲费心了，慕崖安排了小七来照料，有他就够了。＂
　　＂他一个小男娃，哪里懂照顾有身子的人？＂
　　雷邵钧见母亲脸色不悦，赶紧说，＂这件事我得同慕崖说说，他若是不同意……＂
　　＂怎么会不同意，都是为了你好的事。再说了，你以后不在了，孩子还得要个女人来照顾。＂
　　＂……＂
　　雷邵钧的命在母亲心里有多少的份量他是知道的，这样的话说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雷邵钧即便是伤的次数多了，仍旧还是疼。
　　如今他有了孩子，他想以后要千般万般的宠着，绝不拿伤人的话去说他。
　　就算是个蠢笨的傻子，他也要对他好好的。
　　＂岳母大人真是思虑周全。＂
　　雷邵钧听到声音连忙转头，就见冷慕崖双手抱胸的靠在门栏上。
　　＂你，你回来了。＂
　　雷邵钧慌慌张张的穿鞋，急急走到冷慕崖跟前，一时心急差点摔了一跤，是他及时出手抱住他。
　　＂我不过出门一小会，你这么着急跑来干嘛？想我啊。＂
　　＂……＂
　　雷邵钧瞪着大眼，不敢置信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我这小夫妻过日子，该如何安排这些个小事真用不着岳母大人替我操心。邵钧有我，自然会是好好的。＂
　　雷邵钧被冷慕崖揽在怀里，一步一步跟着他走，眼睛却没从他脸上离开过。
　　冷慕崖温柔将人安置在矮塌上，甚至还要替他脱鞋，被雷邵钧制止了。
　　冷慕崖突然的变化他大概能猜出是想替他在母亲面前挣口气。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岳母大人来了，你也不知会人去告诉我一声，贵客临门我可要好好招待招待啊。＂
　　＂……母亲来看看我，我就没想着去打扰你。＂
　　＂我听着岳母大人方才说要把你这小表妹留下来照顾你，可是已经抚过孩子了？＂
　　＂慕崖可真会说笑，这还是闺阁里的丫头，哪来的孩子。＂
　　雷母做作的笑着，雷邵钧尴尬的无所适从。
　　＂既然没生育过的丫头，又怎么懂得照料人？我可不放心把邵钧交给个小丫头来照顾。＂
　　＂儿婿这话可就错了，女人天生就是会照料人的，遇见小孩子往手里一抱，那当娘的天性可就出来了。＂
　　＂我到觉得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当娘的天性的，那儿子不成器就要打要骂的娘我可不想给我儿子。＂
　　冷慕崖的话让雷母脸上五颜六色的炸开了花，这话说的明白直接，无异于指着她鼻子说她不是个当娘的。
　　＂这天也不早了，岳母大人就留下来用饭吧。＂
　　这逐客令都下了，雷母就是想留也不好再觍着脸呆着了。
　　带着表妹就告辞了。
　　几人出了院子，冷慕崖的脸就垮的难看。
　　＂抱歉，我没想着母亲会突然来。＂
　　＂早晚的事，今日的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这母亲怕是会常常带着这个小表妹来了。＂
　　＂我会同母亲说的，让她……＂
　　冷慕崖望着雷邵钧，＂她要是会听你的，你至于这样？＂
　　雷邵钧沉默了。
　　的确，他哪有什么能力去说服。
　　＂方才多谢了。只是不必为难自己做这些事，母亲说的再难听道理还是对的。我今后不在了，孩子总归是要人带的。＂
　　＂你就没想着自己带？＂
　　冷慕崖的话让雷邵钧讶异，＂我自己？＂
　　＂男子受孕虽说是风险极大，但也不是说生一个就死一个。＂
　　冷慕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雷邵钧。
　　＂这方子你现在开始吃着，对你以后生产有好处。＂
　　雷邵钧接过药方，看着冷慕崖。
　　＂我没想到你会为我做这事，我以为……＂
　　他以为冷慕崖巴不得他死呢。
　　＂让小七去选两个伶俐丫头，月份大了，小七一个人照料你就有些吃力了。＂
　　今天的冷慕崖温和的好似当年的少年，雷邵钧一直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转变。
　　＂我不过是不想你母亲想着法儿的往我身边塞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一段就够了。＂
　　雷邵钧低头望着手里的药方，＂等孩子生下来，不管我会怎样，你去找他吧。＂
　　＂找谁？＂
　　＂你真心实意想娶的人。＂
　　雷邵钧晃动着手里的药方，＂人生太短，别再错过了。＂
　　冷慕崖看着他，觉得这个人真的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你就没想过自己？＂
　　＂我这还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想自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