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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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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芙刚想回答,杨逍道:“让我猜猜。”这会儿身体正在发热,汗水不断滚落,针刺感密集地袭来,但他仍旧微笑着对纪晓芙说:
“是当峨嵋掌门么?”
“没有那么长远。”纪晓芙道,“我师父年富力强。她现在最想做的便是找回倚天剑,这也是我的愿望。”
天色暗了下来,因为没有掌灯,所以他们快看不清彼此了。又是很长时间没有回应,纪晓芙知道杨逍喝下的剂量比她大得多,这时候也应该比她难受很多。
她扶着杨逍的脖子,听到他艰难地说:
“你只为你师傅而活吗?”
纪晓芙反问他:“你忠心于明教,难道只为明教而活?”
杨逍痛笑着挤出言语:“好辩才。我不但为明教活,还为酒活,现在却又改主意了。”
他顿了顿,道:
“还想为你而活。”
又如日间船上情形,纪晓芙再次沉默了下来。这时候原本那种虫子的咬噬的痛变成了利刃切割的痛,仿佛剌着胃脘,让她一阵恶心。
杨逍摸索着把手托在她嘴边,但纪晓芙什么都吐不出。他便把胳膊搭到她的背上,手放得很低,到腰窝。纪晓芙感到腰身被两只手攥着,一会紧一会松,知道他正在起伏着痛。她把杨逍的头搂到自己的心口,抵着胃脘,杨逍问:“这样好一些?”纪晓芙嗯。
与有情人行快乐事,也与有情人过生死关。
痛感发作一浪高过一浪。任凭峨嵋女侠或是明教左使也放下了矜持,紧紧相拥,聊以缓解。他们本就有情,所以相亲相依又不完全只是单纯的互相扶持:滚烫或冰凉的身体,都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温度,那些汗水和泪水,都是在那温度里流过的体丨液。
这里远离雷门的临时住处,屋外安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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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高天时,屋里落了月光。纪晓芙正在无声流泪,上次哭是她以为杨逍死了,心在一瞬间疼到仿佛炸开。这次却是真正的痛,心脏仿佛被谁拧紧了、压扁了、又搓成一团。
杨逍就在身边,正沉重地喘息,散发着热量。他又像白天那样紧紧箍着她的身体了,纪晓芙不再胃疼,而是心疼,她把他的额头抵在胸前,让他滚烫的温度熨着。
他们上身相拥,但腿仅仅是贴在一起。纪晓芙觉察得出杨逍的变化,她并不怕,疼痛的间隙她只是觉得有点好笑,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男人的身体仍旧是实诚的。
杨逍弓着背把自己往远一点的地方带:
“别怕,我不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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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初刻,两毒相抵的作用达到了顶点。因为极痛,所以人极清醒。清醒到一丝头发沾到眉心都会痛不欲生。他俩总算是一起尝到了九死一生的悲壮,他们身体相拥,手臂相环,一动不动。因为只要一动皮肤势必会相互摩擦,这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痛到眼前发黑。
杨逍的耳朵流出了黑血。然后是鼻孔,然后是嘴巴。
纪晓芙觉得他身上越来越潮湿,忍痛摸了一摸,手上全是黑色。
杨逍道:“就快好了。就快了。”
他说完之后就呕出好多黑血,沾满了床褥和衣服。纪晓芙掐着他的脉搏,如山崩一样的速度。她刚想说什么,脸上发痒,伸手拭去,手上染了很多新血。
杨逍道:“你心跳好快。”
纪晓芙呼吸困难,艰难地说:“人参...”
人参就在床边。杨逍摸了过来,只有食指大小。他递到纪晓芙的嘴边,道:
“吃。”
纪晓芙闭着眼咬住,一股血涌出来,参掉在枕上。杨逍叼起来喂进纪晓芙嘴里,纪晓芙咬掉一半含在嘴里,另一半用呀咬着。
杨逍伸头过去叼住,卷在舌下。胸口满溢,血气不断上涌,每呕一次血,身体清爽一分,但却也虚弱一分。
据说有两种东西能起死回生,一是药,一是情。
这两样让他俩虽然在浴血中挣扎,却一点都不担心会死。
黎明之前最是黑暗。床上床下已皆是黑血。纪晓芙倚着杨逍的裸露的胸膛沉睡,两人的衣服已经被抓到破烂,几乎不能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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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谷的鸟比竹林蕖苑更多、更吵。杨逍试着起了两次身,没有成功。纪晓芙躺在一旁,还没有醒。他抬起胳膊,手上都是干涸的黑血。
他终于还是爬起来了,往门外摇晃着走,衣服很沉很坠,先是黏在床上,然后黏在他路过的桌子上,门上上,门廊的柱子上。
他想找个地方方便,四下环顾,不得要领。
纪晓芙睁开眼睛,先下意识地去摸身边人,人呢?
床上没有,地上没有,门廊上也没有。
杨逍此时正浑身是血地往茅厕走。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