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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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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车队按时出发,一切如常。
徐奥想起昨天外甥女的模样,心有余悸。半身的血迹,毫无生气的面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不明白前天还开开心心的丫头突然变成这么一副样子,又心疼又生气,肯定是王后做了什么。但他没打探出来,问徐槿徐槿也不说,只能叹气随她去了。
和项燕看完帛书,看了看徐槿的马车,一脸丧气。
“徐大人,这几天你一直在叹气,是出了什么事吗?”项燕虽然是个武将,可并不粗心。
“哎。”对方说完徐奥就给面子的又叹了一声。
“家中老母身体不好,我这个做儿子的远行,心有不安啊。”
“哎,这倒是。”项燕拍了徐奥肩膀,很有同感。
“但是咱们两家家大业大,那么多人,不缺照顾的。再者说,我们送到韩国,就由秦国接手,不会耽误太久。”举着手中帛书,安慰道。
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帛书吗,心中喟道,他在,还能照顾阿槿一二,到时候让秦国接手,谁知道阿槿会不会又受到刺激。才从重伤恢复精神又不稳定,他怎么能放心啊。
饶是徐槿早已成年的灵魂,也有点扛不住这惨烈的事故。她发现她出现了急性应激障碍,好在有舅父替她遮挡,没引起什么乱子。每晚每晚的做噩梦,这几天才稍微有点起色。不能听到“珠”这个字,也不能看到红色,不然就会肌肉紧绷,全身战栗。发现问题后她果断决定先暂避这些触发她反应的东西,而且除了采菱和舅父,谁都不见。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有时候不能控制自己,持续了差不多七天,一想到还有十天到韩国,就愁眉不展。她需要至少一个月来确定自己的状态是不是见人,可目前没有办法让车队无缘无故迟到,毕竟这时间是国与国之间定好的。
抛开这些,她把目光暂时放在自己身上。
她不能嫁给嬴政,哪怕是王后的身份。她需要权利,以及自由,这样才能做她想做的事。那么,从哪里入手呢?托腮看着布满矮桌的秦国资料,试图理出一条可行的路。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她才担心时间,晚上就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他们可能得再驿站多待几天了,正高兴着的徐槿突然听到敲门声。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可能要暂住几天。” 徐奥攒眉道。
“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徐槿表示她在听。
“秦国会派人来接你,交接地点定在在韩国。”这位秦王果然年轻,这娶的事情三番五次变卦,虽然无伤大雅,可还是让人有点不舒服。
“所以到了韩国,你就是一个人了。”
这个消息说不上是大问题,但“意料之外”这种事,总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看着情绪低落的徐槿,他这个当舅舅的心里也不好受。抬手摸了摸她头发,安慰道。
“你可是去做王后的,他们不会为难你。等到了秦国,有你姨奶奶在,也没人敢欺负你。”被突然安慰的徐槿一时有些没转过来,她只是低头思考这件事给她的计划带来什么变数,需要做哪些调整,被对方错以为是不高兴。但来自亲人的关心她怎么会不接受,难得弯起嘴角笑一笑。舅父也跟着笑起来。
“小姑娘就该多笑,整天板着个脸做什么,那秦王按辈分算你半个哥哥,撒撒娇,妹妹想要什么做哥哥的哪会有不应的。”她这个独生子女无法理解有兄弟姐妹的感受,直到在楚宫里。但还是差点什么,别人能轻易的撒娇,她好像就做不到。但舅父这句话她十分赞同,她身边的几个兄妹就是这样。
“我会……努力的。”说到半路改了嘴,她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因为她没做过这事很久很久了。
伴着雨声入睡,滴滴答答的声音如同催眠曲,水与瓦的交响,至柔与至刚和谐相处,湿润的风透过缝隙吹拂到床边,温柔的如同母亲的怀抱。
一夜好眠。
难得睡了个好觉,推开门扒着围栏,看楼下庭院忙忙碌碌的众人,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公主笑起来真好看。”采菱端着早食自楼梯拐角上来,看到徐槿竟然露面了,不由惊喜。她曾听她的母亲说过公主的母亲,是个明媚的女子,笑容总是大大的,如同太阳一般和煦,徐府里没有谁不喜欢。可她家公主却没有继承这个优点,总是忧心忡忡,笑的时候很少。今天见到,和她母亲描述的一模一样呢。
“就你嘴甜。”被夸的徐槿有些不好意思。
难得精神好点,她同遇到的人交流了几句,期间并没有什么问题。回到房里她给自己找了事做,毫无目的的涂涂画画,然后全部撕毁,如此往复,腻了之后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稍微动些脑,但也不过度损耗。之后的几天她到处乱窜,听人插科打诨,或者看人喝酒赌博,晚上就泡一个热水澡,安稳入睡。车上的环境再好,终归不是一间房。吃好睡好,虽然心情在大雨下不算阳光,但比之前很有好转。启程后,甚至可以和车夫并排而坐,时不时敲敲骏马的屁股逗趣。
她有种活过来的幸福感觉。
到了韩国,安顿好车队,和秦国使者吃了顿饭,第二天他们就要走了。连绵的大雨导致楚国境内出现洪水,他们的任务完成,秦国使者也在这里,公主没什么好担心的,自然想回自己的国家去帮忙。徐槿面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境况,紧张又兴奋。迟疑了几天,终究还是决定把事情说清楚。
等人把舅父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那套练过几次的话临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你是不放心留给你的人?”徐奥替她把话说出来。笑了笑。
“你能想到这个,我放心不少。”他欣慰道。“服侍你的都是经过挑选的,身家干净。采菱是我捡回来的,自然对你忠心耿耿……”
“是对‘徐家’忠心耿耿,还是对‘我’?”鼓起勇气道,她直视这个亲人,不闪不避。
被打断的徐奥一时有些错愕,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一家人,这个分法怎么说?
“如果是前者,那我不要。”坚定道。
沉默开始弥漫。内室烛火通明,没有一丝阴影,二人的表情一览无遗。确定自己外甥女认真的,徐奥退让了。罢了,她总不会做出对楚国不利的事来,想要只忠心于她的属下,也无可厚非,华阳还在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以。”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徐槿紧绷的神经松开。看到她这副模样,徐奥笑呵呵的敲了她额头。
“你自己保重,明天我还有赶路,喝了不少酒,可要早点休息咯。”扶着矮几站起,自顾自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送。
徐槿看着舅父从屋内走向屋外,明亮的烛光从他身上渐渐消失,直到融进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急性应激障碍跟PTSD一个类型,但是比PTSD轻一些,多数人能正常恢复,时间在几周到一月。我需要把徐槿锻造成“适者生存”,只有强者的仁慈才叫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