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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啼血金丝雀(一) ...

  •   “人类,为什么要结婚呢?”

      晚餐时分,围着一家四人一狗的餐桌上,张雁君突然发出长长的叹息。

      低头扒饭的张雁诗一呛,满嘴米饭全部喷出来,准准确确落在面前那盘炒苦瓜上。

      张妈妈柳眉一挑,凉凉道:“喷了你的饭,你负责吃完。”

      张雁诗把眉挑得更高,拽拽道:“不吃,拿去喂狗。”

      蹲在凳子上吃狗粮的二郎神猛喷几口气,然后叼着饭盆扭头便走。

      “小君,我知道你还想多玩几年,可谈恋爱和玩并不冲突。现在找个男朋友,谈两年恋爱再结婚,玩乐和终身大事两不误,多好。”

      张妈妈给张雁君夹了个鸡翅,笑眯眯的说:“今天相亲的这男孩对你很满意,他妈妈也说想成了这门亲。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他们家是大户,在城郊有几百平的大宅院。那男孩也争气,不需要父母庇护,拿着奖学金去英国留的学,现在是外企的地区负责人,年薪过百万。虽说你现在工作稳定也不需要攀高枝,可为了下一代考虑,嫁个帅气又多金的,总比普通人要好,你说是不是?”

      “帅气又多金,呵。”张雁君冷笑一声,把几乎没吃的饭放回桌上,起身回房,留下一头雾水的张爸张妈,和一脸菜色往嘴里塞苦瓜的张雁诗。

      张妈妈嘴里的“男孩”名曰路秋生,正是上午在星巴克拦下张雁君的西装男,此男年芳27,本市人士,相貌英俊,个子高挑,虽说身形有些单薄,但也算是个原汁原味的帅哥。

      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理论上讲,以张雁君百分百纯正的颜控血统,并没有拒绝的理由。能让她这样直截了当Sayno,只能说明比起颜值,这家伙的“麻烦指数”更高,而且是高破天际的那种。

      毕竟10年前,这位“帅气又多金”的优质男,曾是张雁君避之唯恐不及的高中同学,更是她每晚挥之不去的可怕梦魇。

      事情大概可以追溯到两人的高中时期。

      彼时路秋生还没现在这么高,大概才170cm的样子,白净中透着一丝纤弱,瘦的仿佛只剩下皮包骨,校服穿在身上就跟挂着撑衣杆似的,一到阴天就随风飘扬,看着有些好笑。

      而就是这么个瘦弱如小鸡的人,在高中入学第一天就把当时三年级的“老大”送进了医院,并被勒令回家反省一个月。

      一个月后,路秋生重返校园,各班的不良少年见风使舵,很快跟原“老大”划清界限,成了路秋生的忠实拥簇者,并敬称他为“路少”,学校也开始迎来“路派”时代。

      不过一家欢喜一家愁,在那些好学生譬如张雁君的眼中,“路派”是一群不同世界的人,是挥霍青春浪费生命的傻子,是十米开外看到就要迅速绕开的麻烦存在。尤其是张雁君这种感觉过分敏锐的,更是直接把路秋生和“核武器”划等号,宁可不吃饭不升旗不开会,也不跟他处在相同的空间里。

      虽说这份敏锐到过分的直觉,并不是张雁君想要的。

      大概是从小学某一天开始,张雁君突然拥有了一种特殊的感知能力,当然,并不是接触读心或者预测未来这种炫酷的技能,只是单纯的会对部分人或事产生强烈的排斥感。

      这种排斥感并不是固定的,经常随机发生在某个地点或某个时间段,受到排斥的人在两天内必定会遇到或大或小的事件,事态的严重程度也和排斥感的强弱成正比。也就是说,这份排斥感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麻烦”。

      因为这个原因,张雁君经常会对人临时改变态度,更放过许多同学和老师的鸽子,几次下来大家都默认她是个“怪人”,并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善变的张小姐。

      “善变的张小姐”在班级算是被排挤的那类人,可碍于老师喜欢,同学们也不好直接给她穿小鞋。毕竟名列前茅的优等生都是老师的心尖肉,你敢动她,老师就敢动你,所以张雁君在老师庇护下的高中生活虽不怎么多姿多彩,却也算是风平浪静。

      直到高二下学期开学第一周的周末。

      张雁君有个习惯,每学期开学的第一个周末,她都会去学校两条街外的二手书店淘书,一些优等生毕业后会把旧书卖到这里,而他们的书上大都有珍贵且详细的笔记,在张雁君眼里比许多辅导书都有用。

      由于奶奶生病,张爸爸和张妈妈这周回了老家,张雁君上午要洗衣拖地以及给妹妹张雁诗做饭,所以一直忙到下午4点多才有时间去书店。

      店面采光不好,所以老板经常把灯开得很亮,除非专门跑去门口,否则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张雁君看书很认真,喜欢一边找一边看,老板跟她很熟所以从不催她,以至于她买好书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已经是晚上8点,天早就黑下来了。

      张雁诗一个人在家,且还没有吃饭,张雁君心里惦记妹妹,稍微犹豫之后,选择了那条只走过一次的小路。

      说是小路,其实不过一条位于居民楼之间的小巷,因为一过下午5点这里便没什么光,所以被胆小的女生们视作高危地区,极少通过。张雁君讨厌麻烦,自然随大流远离这里,除了去年跟张爸爸一起抄近路回家之外,从未单独从这里经过。然而今天情况特殊,她张雁君虽在别人眼里是个冷面佛,可对妹妹却异常关爱,这个点把年仅7岁的妹妹独自丢在家,她实在是难以心安。

      巷子很黑,只能借着住户窗口投下的微弱灯光隐约看见几个垃圾桶,那个年代没有智能机,学生们用的都是老式按键手机,没有手电筒功能。因此张雁君只能一只手推脚踏车,一只手举起光线微弱的手机勉强照明,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到一半,心里却突然“咯噔”一响,熟悉的紧张感席卷全身,惊得她汗毛倒竖,差点连手机都抓不稳。

      惨了,在这种地方感应到麻烦,估计没那么容易摆脱,前路凶险,为了保命原路折返才是上上策。好妹妹,你就再等一会儿,反正这个点动画频道还有你最喜欢的节目,你一时估计也想不起姐姐来。

      张雁君把手机收回口袋,凭借刚才的印象快速往回走,直到能看见巷口的光亮,她悬起来的心才算落回肚子里,慌乱的脚步也渐渐慢下来。

      “safe……”她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半条命都吓没了。”

      “那你剩下的半条命还要不要。”

      虚弱嘶哑的嗓音在漆黑幽寂的小巷中轻轻响起,毒蛇一般顺着风溜进了张雁君的耳朵里,吓得她脊背发凉双腿发软,险些直愣愣跪下去。

      “还要命的话,就把我带出去。”

      一只大手猛地攥住张雁君脚踝,水泵一般把她仅剩的力气彻底抽了个干净,惊慌之中她连人带车一起倒地,噼里啪啦的回音在小巷里格外清晰。

      她的确是感觉到了麻烦,可惜选错了方向。老祖宗常说做人得向前看,果然诚不欺我。

      “你想怎样。”

      所谓物极必反,张雁君在历经极度恐慌之后反而冷静下来,她伸手去掰那只老虎钳一般死死拧着自己脚踝的手,咬牙切齿道:“你是人是鬼?”

      “废话,肯定是人,是鬼我还出去干嘛。”那人呛了张雁君一句,手上却不见松,另一只手向上一伸扯住张雁君头发,拉低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被人暗算了,肚子插把水果刀走不动,你有车,把我驼出去。”

      “刀?!”张雁君惊呼一声,还没来及说出下句,就被那人猛撞额头,恶狠狠道:“小声点!那货还在追我,你要是被他们看见,作为目击者,也活不了。所以现在乖乖听我的,扶我上车,带我出去。”

      可是只要甩脱你离开这里,我就跟整件事情无关了啊。张雁君在心中默念一句,嘴上却乖乖答应:“好,你先松开我。”

      “你先扶我起来。”

      “我得扶车……”

      “我站起来了你再扶。”

      张雁君:“……”

      出乎意料的,这人格外轻,稍一使力能拽起来,令张雁君不禁联想到厨房里新买的那袋大米。

      而那人也是被拉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腿脚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软塌塌的伏在张雁君背上,看着她艰难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脚踏车。

      “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后座上,捡回一命的人紧紧拽着张雁君衣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还挺善良的。”

      张雁君冷笑一声,心中回答:要不是你把我攥这么紧,我可没这么善良。

      推着车快步穿出小巷,没走几步便到了路灯下面,卖小吃的摊贩们占领半条街,补完课下自习的高三学生们成群结队的出来买宵夜。张雁君惦记着回家,本想把那人在路边放下,可转念一想他肚子上插着刀,丢在路边跟等死没两样,只得狠下心,踩着脚踏车飙过两条街把人载去了门诊。

      “救命!有人被捅了!”

      本在打瞌睡的值班护士一个哆嗦,赶紧手忙脚乱的跑出来,接住了后座那位快要撑不住的男生。

      “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张雁君别开目光不看那人的脸,凉凉道:“今天的事情你就忘了吧,我没有救过你,也和你没关系。而且我也没看过你的脸,你不用担心我把事情说出去。”

      “可我看到你的脸了啊。”那人轻笑一声,“罢了,有缘再见吧,谢谢你。”

      张雁君挥挥手,骑上自己那辆陈旧的淑女车,一串用力蹬踩,转眼就消失在了男孩的视线里。

      “你是哪里被捅了?”护士扶着路秋生,把他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挑眉问:“怎么没见血?”

      路秋生这才收回依依不舍的视线,指着自己微微抬起的右脚说:“我脚崴了。”

      护士:“……不是被捅了?”

      路秋生:“不说严重点我怕她不帮我。”

      护士:“……”

      这晚,张雁君失眠了,紧张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怎样转移注意力都消散不了。脚踝被抓的地方隐隐作痛,宛若被许多细小的银针深深浅浅的扎着,敷再多次热毛巾也难以缓解。而另一边,给张雁君造成麻烦的路秋生则被司机接回了家,并睡了三年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顶着有生以来最大黑眼圈的张雁君在校门口被拄着双拐、满面春风的路秋生拦了下来。

      “嘿,又见面了。”路秋生把右手里的早餐递到张雁君面前,笑得甚是邪魅:“昨天的谢礼。”

      一夜未睡,张雁君精神和□□都异常疲惫,没精力理会他,于是深深垂下头,小声说:“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我都说看到你脸了。”路秋生显然不准备放过她,把早餐往跟班小弟手里一丢,伸手扯住张雁君的书包带子,笑嘻嘻的说:“昨天骗了你不好意思,其实我没被捅,只是跑进巷子之后把脚崴了。不过也多亏这个我才能遇见你不是?我是高二6班的路秋生,他们都叫我路少,不过你叫我秋生就好了。”

      “我真不认识你。”被一群人盯着,张雁君整个人都焦躁起来,说话也开始不耐烦:“让开。”

      “你别这么抵触我啊。”路秋生难得耐心,“我虽然是你们这些好学生眼里的不良,可我对喜欢的人是很认真的。张雁君,我挺喜欢你的,跟我在一起吧,我保证不影响你学习,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路少爷。”张雁君揉了揉眉心,深吸好几口气才总算是按耐住骂人的冲动,她盯着路秋生白净漂亮的脸看了几秒,突然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不良,我喜欢成绩好的学生,也就是学霸。”

      此语一出,校门口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上学的学生们统统停下脚步围在旁边,一脸兴奋的期待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路派”的小弟们一脸懵逼,检查仪表的学生会干部一脸懵逼,就连主角路秋生也是一脸懵逼。

      活了十八年,他死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告白竟然会被张雁君以这种理由斩钉截铁的拒绝,失恋与自尊受挫的双重打击同时砸上他脑门,竟令他一时当机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干嘛呢!”闻讯赶来的教导主任拨开围观学生,瞪着双圆溜溜的眼睛嚷嚷:“路秋生!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老师!”张雁君举手,黑脸道:“我要请假回家。”

      路秋生这才魂魄归位,难以置信的看着张雁君说:“你躲我!?”

      “你天天就会惹事,谁不躲你?”教导主任多精明一个人,光看两人的反应就把事情猜了个差不多,本着好学生优先保护的原则,他同意了张雁君的请假要求。

      “你给我站住!”路秋生炸毛,夹着拐就要追上去:“张雁君!你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就是你得跟我去办公室的意思!”教导主任在他脑门上猛拍一掌,厉声喝退围观人群,然后不顾路秋生的挣扎,揪着一瘸一拐的他去了办公室。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交谈,也是这10年中的最后一次,回家之后没多久张雁君就病倒了,在家躺了整整半个月,好不容易恢复一些重新回学校上课,又被同学们告知,路秋生受不了她的“羞辱”休学了,并且一休就是一年,直到高三上学期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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