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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危机 ...

  •   车马颠簸,路上元景就打起了瞌睡,他不肯往楚驭身上靠,自己睡的左摇右晃的。楚驭本来已经不打算管他了,忽然听见身边“咚”的一声,乃是元景睡迷糊了,一头撞到了车壁之上,只好把人抱到自己身上来坐。元景在他身上靠着打了个盹,再醒之时,困劲也随之过去。他坐的无趣,掀开帘幔一角,见车行已过州桥,路上行人商贩不多,没什么热闹可看,又把手收了回来。

      楚驭还在思索万一被发现当如何说,就觉元景往后用力挤了他一下,不耐烦道:“坐好。”

      元景打着哈欠问:“阿善真的不会再挨打么?”

      楚驭道:“你要不跟他跑出来,他先前那顿都省了。”

      元景小声嘀咕:“谁让你陪别人都不陪我。”

      楚驭没听清:“什么?”

      元景赶忙岔开话题:“没什么,大王子真厉害,阿善身手这么好了都躲不开他,一点也看不出他不会武。”

      楚驭与乌什图相交数年,知道此人确实惯于藏拙,只是没想到元景能发现。仔细看了看他,估摸着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未细想,于是糊弄道:“他是大人,乌善王子还是个小孩子。”

      元景恍然大悟:“也对,那等到阿善长大了,就不用怕他哥哥了。”他仰起下巴,拿小眼神扫了楚驭一眼,把腿伸得长长的,语带威胁道:“哼,我也快长大了。”

      楚驭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把人往怀里一箍,吓唬他:“长大了想怎么样,翻天不成?”话一出口,才发觉此言颇有不妥,这阵子他跟元景朝夕相对,戒心被他磨的七七八八,几乎恢复到了在将军府时的脾气了。此念一起,他心中微怔,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元景被他勒的喘不过气,嬉笑着在他怀里求饶,楚驭不言不语地放开了手。他沉默的时间太长,元景靠在他胸口,用额头顶着他的下巴:“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楚驭敷衍道:“在想待会儿把你藏到哪。”

      元景说:“你后头不是有个暗格么?我上次就是躲在那里跑出宫的。”

      楚驭心下一紧,语气不自觉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元景道:“以前我哥哥还在宫里的时候,总跟我说起宫外的故事,我听得有趣,就求他带我去看看,他说等他造一座能藏人的车就带我去。”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了下来。楚驭想起他先前跟自己闹别扭时说的话,冷漠的想:哦,他哥哥现在不在这了。

      “那天我看见了你马背上的银鞍,还有车檐上的金虎纹,以为他回来了,我溜上来找了好久,真的让我找到了能藏人的地方,我当时开心极了,想藏起来给他一个惊喜,后来才知道上错了车。”

      本朝礼律,唯公侯方可用银鞍金纹,燕帝赐了神武将军一个北州侯的爵位,楚驭为嫡长子,又得燕帝礼待,方有此殊荣。除他之外,天下间还有一人,与太子既有兄弟之名,又有爵位在身。

      楚驭看着他:“你说的哥哥,是顺安侯元惜?”

      元景用力地点点头。

      早前宫中久无子嗣,燕帝又年纪渐长,受不住群臣日日进谏,便从宗室里选了一人养在宫中,虽未正式册立,但尚书台已为他拟好了诏书,只是逢皇后遇喜,这才耽搁了下来。这人便是元惜了。

      元惜在宫中呆了四年,温厚恭敬,颇有贤名。就连太子出生后,燕帝也没立刻将他送走。元惜与太子相伴九年,前年燕帝借口他已及冠,赐他侯爵位,命他迁出皇宫。圣旨派下不到三天,人便起行前往千里之外的封地了。

      楚驭幼年随父入京时好像见过他一面,不过那时年纪小,也记不住什么。挑眉看了元景一眼,不知怎么的,冒出一句:“他走了就来缠我?”

      元景立刻搂着他,嘴甜道:“我也喜欢你嘛。”

      楚驭估摸着元惜出宫的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但被元景黏的心里烦乱,也懒得去问。扫了一眼帘外,见快到了,在他腿上拍了一下:“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半蹲在车中,打开了座后暗格,话也懒的跟他说,指了一下,示意他进去。

      不一刻便至宫门,御林卫见是世子府的马车,态度已十分恭敬,检查了腰牌,连帘门也未掀开便放行了。

      是时宝津楼欢宴未散,笙歌尤在耳边,宫中大半妃嫔宫女们都去侍宴了,因而周遭十分安静。方青把车驾到一个树荫环抱的偏僻之处。马嘶一停,楚驭就反手打开暗格机枢,起身下车。方青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太子,掀帘一看,原来元景没听见楚驭开口,还乖乖窝在里头,忙上车把太子带了下来。元景束手束脚的在里面呆了许久,一下车就跑到旁边伸腰蹬腿去了。楚驭对方青道:“你回去吧。”

      方青看了看他的脸色,感觉他像是哪里不痛快,犹豫道:“明日还要来接您么?”

      楚驭语气平平道:“不用,回去之后把暗格封上。”

      方青“啊”了一声:“为什么?”

      楚驭瞟了一眼旁边:“省得他得了这个便利,以后总缠着我带他出去。”唤了元景一声,那边噔噔噔地就跑过来了。

      太子守岁的道观不通车马,非得步行。为免被人发现,楚驭让元景躲在自己大氅下,拉着他疾步而行。远远看见水环中的道观,元景松了口气,他晃着手:“走慢点,我都要跟不上了。”

      楚驭看他累得满头是汗,头发都黏住了,放缓了步伐:“又叫小柳替的你?”

      元景抿嘴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我还没去放天灯。”转身就要去追方青的车,楚驭一把拉住他:“哪儿去?”

      元景死活掰不开他的手,仰头急促道:“我想去放天灯。”

      楚驭道:“车都走远了,让你去追你也追不上,回头叫人发现,小柳跟乌善王子都逃脱不了干系。再说天灯在哪不能放?非要跑到外面?”

      元景这才想到此节,长长地叹了口气:“得放魁灯才管用呢。”

      天光渐明之时,州桥河边有一场天灯会,其中最大、最亮的那盏为魁灯,需得是先前灯擂之上拔得头筹之人才可放飞,魁灯升入空中之后,千万盏天灯齐放,如萤火簇拥皓月,但见天幕熠熠,连之后升起的红日也不能与之媲美了。

      楚驭见元景不住地遥望着东边的天空,嘲道:“又是你那个哥哥告诉你的好玩意儿?”

      元景道:“嗯,他说亲手在魁灯下的缎带上写的事情,都能实现。”

      楚驭不愿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心里想着,糊弄你小孩子的罢了,口中道:“你是太子,想要什么对你父皇直言便是。”

      元景摇摇头:“这个父皇是不会给的。”他仰头对楚驭一笑:“算啦,我们先去把小柳替下来吧,我都怕他在那哭。”

      楚驭无奈道:“你也知道?”

      此时听得东方一声巨响,继而红光大起,照亮了半片天空。皇城之中歌舞升平的盛世之象,都似被这一声震碎了。

      元景笑容还未褪下,茫然道:“怎……怎么了?”

      楚驭面色沉沉,眼看水环将近,伸手将他抱起来:“我先带殿下过去。”足尖一点,踏着栓住道观四角的铁索,足不点地的凌空越去。

      天佑十一年正月,州桥河边天灯意外爆-炸,岸边千万盏灯顷刻燃尽,死伤不可计数。燕帝震怒,勒令有司彻查此事,皇城之中,宫闱上下,戒备愈发森严。随后一月,举国上下仍在议论此事,应天府忙的焦头烂额,但除却魁灯为官制,其余天灯皆来自民间,涉及者众,实在无法理出头绪,只好抓了司礼间制灯的工匠抵罪。至于那晚有贵公子在青楼行凶一事,因这件事比在上头,也变得不足为提了。

      隔天夜里,燕帝来探望元景,见他已经睡了,还有些奇怪。小柳忙道:“太子昨天守夜守累了,用了晚膳便嚷嚷着要睡。”燕帝颔首,心下倒是稍安,他不许别人来扰,坐在床边看了元景许久。再出来时,精神气都好了些。他把小柳叫到一旁,问:“太子昨夜当真没有出去?”
      小柳根本不敢看他,强令自己目光不动,镇定道:“没有,殿下一直在守夜。”

      燕帝来之前已经问过那十一名少年,皆说太子除却中途出恭——也只得半刻便回来了,整夜都跟他们在一起。现在看小柳言之凿凿,这颗心才彻底放下来。他转而跟楚驭说:“这阵子你就陪在景儿身边吧,赫齐的大王子那边,朕另找人陪侍。”

      楚驭猜度,燕帝是觉得此事是冲着元景来的。不过这一次莫说他了,自己都有些后怕,若不是元景忽然想来找自己,现在说不定是个什么境况。再者天灯会举办数年都太太平平,元景难得出去一回,便有了祸事,未免也太巧了些。而元景所说的相约出逃的南宫门他也去看过。那里宫墙高五丈有余,守卫虽比不上东华正门,但远有哨楼,近有巡逻,实在想不出他们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逃走的。

      最坏的可能,就是宫中藏着些包藏祸心的歹人,私下里替他们打了掩护,只是不知这拨人到底是谁的手下。今时今日,太子若是有事,只怕大燕局势就会一朝生变,能因此受益的人不知有多少,许是元景那个远在天边的哥哥,或是垂涎大燕疆土的夷人,又或者……是自己那个手握重兵的父亲。

      楚驭眸色渐深,送走燕帝,负手走进太子寝殿。因出了这种事,燕帝又调了些有身手的宫人过来,言明太子身边需日夜有人守卫。楚驭对守在门前的两个宫人道:“下去吧,今夜我守着。”
      那两人对视一眼,不敢违了他的意,只得走了。

      元景本是为了打发燕帝装睡一场,可昨晚确实辛苦,躺着躺着就真睡着了。楚驭坐到床边,借着帷帐之中明珠的亮光打量他。他这阵子随乌善东跑西跑的,确实长高了些,但面容还是一团稚嫩,这样一个小孩子,恐怕一道狂风、一场急雨都经受不住,也难怪燕帝对他小心备至。

      乌什图的话还历历在耳,楚驭虽不愿攀附旁人,但如今自己立足不稳,少不得还要陪他一阵子。此时也不由担心起元景的安危来。想着以后需要小心的地方忽然就多了许多,楚驭不免有点头疼,抱臂坐在一旁,低讽道:“麻烦的小东西。”

      元景睡的浅,听见声音就醒了,看了看旁边,揉着眼睛道:“父皇走了?”

      楚驭嗯了一声,帮他把被子盖好。元景凑过来,枕到他腿上,楚驭见现在还早,以为他躺不住了,偏头看了他一眼:“想起来?”

      元景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抓着他的手放在胸前,眼睛还闭着,不知先前梦见了什么,呓语似的叫了句:“大哥。”

      楚驭搂着他的肩膀,顺口道:“嗯,大哥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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