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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辰 ...

  •   元景来的路上还欢天喜地的拟了一番安排,如今全落了空。耳边听见街道之上的熙攘人声,掀帘一看,又见手提竹弓木剑的孩童们呼朋引伴,嬉闹追逐着跑远了,心中的羡慕之情难以言喻,当即便在车里闹了起来。

      楚驭双手抱怀,闭目养神。元景气不过,也不管车马还在前行中,起身就要下去。他人才一动,楚驭便长腿一横,直踏上车壁,将元景生生拦下了。他这一踏,连车马都被他弄的生生偏转了些许方向,劲力之大,哪里是元景掰的开的?以前对着旁人,他还能耍一耍太子的威风,对着楚驭,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泄愤似的拍了两下,还不敢太用力。

      他闹得狠了,连随行的侍卫都过来敲窗子问可是有事?

      楚驭伸手一揽,将元景抱了过来,就搂坐在□□,双臂如铁,元景挣了半天也没挣开,还在生气,就听他温声道:“没事,殿下跟我闹着玩呢。”伸手在元景身上害痒的地方揉了揉,元景再怎么不愿意,也被他弄得笑出了声。

      嬉闹之声渐远,下车之时元景垂头丧气,衣服都乱了,被楚驭拉着手,一步都跑不脱。楚驭低头之时,看他垂着眼帘,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顺手在他脑后揉了揉,暗忖好歹是第一天,也别叫他太不高兴了。路过御花园时,看见一株青檀树上停了只白羽朱额的小肥鸟,凌空一跃,抓了过来。

      元景少年心性,见他倏然显露身手,已惊讶异常。待小鸟到了掌心里,更是什么气都没有了,他戳着小鸟肥肥的肚子,问楚驭:“是不是我早上吵你睡觉,你生气了?”

      楚驭本已将早上的事忘了个干净,不知道小东西怎么蹦出这句来,他猜不透元景的心思,也懒得再想,只顺势给他立了个规矩:“没生气,只是我刚睡醒脾气不好,殿下以后要有传唤,只管叫宫人来便是。”

      元景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以为自己找到了他忽然这么凶的原因,抱着小肥鸟把玩了一会儿,便放了它,乖乖去上早课了。

      待到下午归来,便坐到书桌前。从前太傅交代的功课,他总要找机会偷懒省事一番,今日却规规矩矩,晃着小脑袋,念得格外认真,观之态度,倒与崔家送来伴读的,那个老成持重的孩子有几分相似。楚驭意外之余,也觉得轻松,晚上元景要他一起用膳,也自然而然的答应了。

      一连半个月皆是如此,他往日里皮惯了,忽然安静起来,反叫人有点不安,小柳偷偷问崔应芳:“有没有觉得太子有点不一样?”

      崔应芳正在一张张的查阅太子今日写的字,闻言思索了一下,皱眉道:“是有点……”话未说完,又觉得不私议储君大为不敬,正色道:“是太子懂事了!”

      元景像模像样的“懂事”了好些日子,偶然听闻宫人们私下说起年下轮班之事,心思又活了起来。这天夜里,拎了个九连环跑到楚驭房中。楚驭的住所与他的寝殿并不太远,燕帝知道元景喜欢他,似有意叫他们多亲近。

      楚驭夜巡归来,见床边摆着一双云头厚底的翘头履,被子里更是鼓出一大块,藏的是谁,自不必说了。他慢悠悠地将剑挂到旁边,这才探了一只手进去,微凉的手故意在元景的脸上一贴,元景被他冰了一下,笑嘻嘻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欢声道:“大哥!”

      楚驭道:“殿下找我有事?”嘴上说着,却是对小东西的意图心知肚明,好在入宫前就猜到了会这样,横竖自己不能真把他丢出去,只能随他了。自顾脱了外衣挂在一旁,又擦了把脸,诸般琐事做尽,才从柜中拿了一套软枕被褥出来。

      元景用脚跟敲着床板:“找你玩啊。”本来还怕他把自己提溜回去,看到他手中的东西,俨然是默许自己同榻之意,十分殷切地凑过来:“大哥,你给我的这个东西我弄不好,你教教我。”

      楚驭接过来随手拆了几下,到底对这种哄小孩子的东西提不起兴趣,一时拆不开,就丢回去了:“我也不会,明日叫小柳陪你理吧。”

      元景“哦”了一声,收过来塞到枕下,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儿,脚就很不老实的探到楚驭被子里。楚驭被他热乎乎的脚心贴着,冬日之中,觉得十分舒服,因而也没有费神去管,闭着眼睛,倦道:“殿下早些休息吧。”

      深夜寂寂,小风吹得挂在门外的宫灯打了个璇儿,轻轻地撞在檐边。黑暗之中,只听元景的声音传来:“大哥,快元宵节了。”

      楚驭本不想理他,装睡了一会儿,那边手都伸进来晃自己了,只得睁开眼睛,应道:“陛下同意就带你出去玩。”

      元景急道:“他不会同意的,你偷偷带我去嘛。”

      这种日子,连宫中的太监宫女都能轮替出宫探望家人,楚驭暗忖皇帝总不至于对小东西这么苛刻,自己一力作保陪着他,大概也是说动燕帝答应的。只是事未成定局前,不便轻易夸口,含糊道:“属下明日自去禀告。”觉察那边急的整个人都往自己被子里钻,翻了个身,将人囫囵抱到怀里:“好了,睡觉。”

      过了几日,恰逢刘林前来送些番邦贡物给太子玩,楚驭想着他是皇帝的身边人,背着太子,先在他那试了试口风。刘林听完之后面露难色:“那可不行呀。”

      楚驭听他语气似毫无转圜的余地,奇怪道:“为何?”

      刘林道:“那天是太子的生辰,祭祀天地、圣祖,宫中宴请,百官朝拜,皆少不了他,这些事早几日就要备起来,莫说是出去玩,就是想清清闲闲的坐一会儿,只怕也不能够。”

      楚驭听到前半句,就知道彻底没戏。天地君臣摆在前面,小孩子的玩玩闹闹实在不值一提,一时间心里又觉得好笑,想着他这样一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偏年年都在京城最好玩的日子被拘在宫里,难怪他总想往外跑了。

      刘林看出他这一问有些缘由,他是知道楚驭的本事的,生怕他纵着太子,又补了一句:“尤其今岁还有位远来的贵人。”

      楚驭疑道:“远来的贵人,是谁?”

      刘林不好多说,笑了一下:“到时候世子便知道了。”怕说的不够明白,担心道:“这是大事,您可千万不能陪殿下胡闹啊。”

      楚驭自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惹麻烦,道:“我省的。”

      夜里元景又跑到他房中,还带着个通身如墨,雕纹精美的弩匣来。匣中小箭带哨,暗弦一扣,便是六箭并发。箭虽都是竹木箭,但尖头铁铸,威力也不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没有不爱舞刀弄剑的,元景又很爱听那挟风破空之声,端在手里,看中什么就对着什么射着玩。楚驭转了个身的功夫,回来时屋里就不成样子了。再一看,罪魁祸首正坐在床上,拔掉一只小箭的响哨,呜呜的吹着玩,见他回来,还说今年出去玩时,要把这个也带上。

      楚驭道:“怕是去不了了。”

      哨声戛然而止,元景嘴里还含着响哨,才要说话,先呜了一声,一把扯开了,追问他:“为什么?”

      楚驭坐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头发:“那天是殿下生辰,许多事都等着你做,陛下自然不会答应。”

      元景拽着他的衣袖,几乎要黏到他身上:“你就偷偷带我出去嘛。”

      楚驭摸摸他的头发,哄道:“宫里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就算想带也带不出去。”

      元景急了:“你也不可以么?”

      楚驭倒不知他把自己看的这么厉害,阖宫耳目与国之礼法压在前面,居然还觉得自己办得到,一时间哭笑不得,见他眼尾低垂,一副着急又委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与他目光对视时,声音也柔了些:“嗯,我也不可以。”

      他若是凶神恶煞地吓唬自己,元景还敢扑上去闹一闹,偏这样柔声细语的说话,倒叫他没有办法了,手还拉着他的衣袖,目光已经垂了下去。楚驭又拍了拍他的背:“以后再说,好不好?”
      元景负气地想:“才不好!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了!”

      念头一起,人也恢复到先前的样子,总是找机会往外面跑,也不再去缠着楚驭做这做那了,夜里跑来同塌而眠,更是再没有过。楚驭悠闲了好几天,腾出空来,且将皇宫粗粗探了一番。有一日晚上休息之时,拾到了元景先前落在这里的小响哨,他坐在床上把玩了一会儿,才渐渐这小东西近日来安分的过头了。自此留了个心眼,没几天,果然揪到了意图摸出宫的太子,他倒也没说什么,把元景带回去也就罢了,只是从此延福殿的戒备愈发森严,里外里防的滴水不漏。

      元景贼心不死,有一日深夜之中,意图从偏殿的小洞里摸出去,到了之后才发现,连那里都不知何时被堵死了。转身时楚驭已经站在了身后:“殿下要做什么?”

      元景被倏然出现的身影吓得“啊”了一声,他这阵子屡屡失手,已是非常生气,看清了眼前人之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溜烟跑走了。楚驭有些不放心,跟着他身后,送他回寝殿。元景跑了一阵子,见他还跟着自己,这下可爆发了,如同小兽般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你先前不是说不会管我的么?”

      楚驭惊讶道:“我什么时候说了?”

      元景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言语和手势并用,复述起当时他把自己从破庙背出来的话,待说到“你要想回自己就会回去”这句时,整个人气势大涨,虽还仰着头,但自觉已经跟他一样高了。

      楚驭恍然,这才明白他这么想让自己入宫的原因,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摸了摸他的头,随口道:“哦,我说错了。”拍着他的肩,催促他快进去。

      元景挣脱无果,都给他气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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