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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裂痕初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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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终于结束。
加长林肯平稳地驶离酒店,车内空气凝滞,与外面的喧嚣隔绝。林见清端正地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上,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却照不进眼底。
林鸿志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似乎在复盘今晚的得失。那份威严并未因场合的改变而消散,反而在私密空间里更沉甸甸地压下来。
突然,他开口,眼睛并未睁开:“今晚和张董的对话,第三句关于南美市场的判断,引用的是去年第三季度的数据。最新的报告上周就发到你邮箱了。”
林见清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微微蜷缩。他记得那个瞬间,当时注意力被江驰那句突兀的“不累吗”分散了一刹。
“对不起,父亲。是我疏忽了。”他立刻回应,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只有驯服。
林鸿志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不容错辨的失望:“疏忽?见清,在这种场合,你的每一句话都代表林家,代表我。一丝一毫的‘疏忽’都可能被放大解读。你需要的是绝对精准,绝对完美。”
“是,父亲。我不会再犯。”林见清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疲色。
“那个江驰,”林鸿志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评估,“他跟你说了什么?”
林见清的心脏又是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打了个招呼,说了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江家的人,心思深,离他远点。”林鸿志淡淡吩咐,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们家的行事风格,我们不必沾边。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
“明白。”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林见清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冰冷而遥远。他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腕表上的指针无声走动,记录着被精确规划的生命。
回到那座如同博物馆般华丽却冰冷的宅邸,林鸿志的脚步在楼梯口停下。
“明天上午九点,和欧洲那边的视频会议,你需要就新能源项目的风险评估做补充陈述。报告必须在八点前放在我书房桌上。”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要看到最新的,无可指摘的数据和分析。不要再有任何‘疏忽’。”
“是,父亲。”林见清停下脚步,恭敬地回应。
林鸿志似乎满意了他的态度,终于抬步上楼。
直到父亲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二楼走廊尽头,林见清挺直的背脊才几不可查地松懈了一分。他独自站在空旷得可以听见回声的大厅里,水晶灯的光芒洒落,将他影子拉得很长,更显得孤寂。
管家周伯无声地出现,接过他脱下的外套,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少爷,需要准备宵夜吗?”
“不用了,谢谢周伯。”林见清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去书房准备明天的报告。”
他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脚步沉稳,每一步都丈量得恰到好处。只是在那扇沉重的红木书房门关上之后,他并没有立刻打开电脑。
他缓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庭院夜景。冰凉的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身影,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礼服,像個被困在華麗盔甲裡的木偶。
他抬起手,指尖再次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江驰那句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漾开的涟漪远比他预想的要持久。
“一直维持那个弧度的笑,脸部肌肉不会僵硬吗?”
“面具戴久了,小心真的长在脸上。”
他尝试着,慢慢地,放松了脸部肌肉。那精心维持的、无可挑剔的笑容弧度终于消失,嘴角自然地垂落。镜面倒影里的那张脸,瞬间变得陌生而真实,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深深的倦怠和一丝……茫然。
原来不笑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
仅仅几秒后,他深吸一口气,唇角又重新扬起了那个熟悉的、完美的弧度。
熟练得让人心疼。
他转身,打开电脑,屏幕冷白的光照亮了他毫无波澜的脸。他必须完成那份“无可指摘”的报告。
完美。必须完美。
窗外,一辆线条流畅的跑车轰鸣着驶过山道,自由不羁,与宅邸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车内的江驰单手握着方向盘,似乎无意地抬眼瞥了一眼山顶那栋最灯火辉煌也最冰冷的建筑,嘴角勾起一个无人看见的弧度。
牢笼里的金丝雀么?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