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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南岭 ...

  •   “问出来了”,蒋微垂首立在新马车旁,“是龙源镖局的人。”
      派这些个渣滓来,看来还没想要她的命。
      林姝玉脸上看不出喜怒,盏盖撇去浮起来的沫子,她慢条斯理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整个人浸在热气氤氲中。
      “这笔帐暂且记下。小芸回来没有?”喝下一口茶汤,林姝玉眉间舒展不少。
      “一刻钟前她便回来了,那姐弟两个应当被送到了城内医馆。属下唤她进来?”
      “不必,收拾停当即可出发,抓紧时间。”林姝玉放下茶盏,窝进毛褥中阖眼浅眠。
      *
      道路渐渐崎岖起来,马车愈发颠簸。乌云罩在阳光下,沉闷不透气。林姝玉还是被晃醒了。
      蒋芸见林姝玉睁开眼,拍拍身侧的一套绛紫色礼服,说道:“殿下,还有五里路便要到南岭,您该换礼服了。”
      林姝玉面若寒冰,一言不发。
      蒋芸早习惯了主子这副样子,林姝玉有起床气,这是整个公主府的人都知晓的。
      只是近年来公主进步不少,就算心有不爽也不等她们这些下人来伺候她,自顾自的便将礼服穿得妥帖。
      “我最讨厌穿礼服了,又重又难穿。”在林姝玉套上第三层袍子时,她如是说道。
      蒋芸俯身帮她系腰带,闻言笑了:“这样才显得庄重嘛。”
      费了不小的功夫,二人总算把衣服穿好。蒋芸拿过木梳,牵起林姝玉的头发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蒋芸仍笑着,眼睛有些干涩:“殿下,你从前总嫌我梳发丑,我学了好多少女发髻的梳法。”
      林姝玉知道这丫头又开始伤心了,她其实不太能应付这种场面,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她轻拍蒋芸手背:“你现在跟我来了南岭,还是多练练手艺,毕竟未来要为我梳一辈子头发。”
      看她故作不懂,蒋芸轻哼一声把手抽回来:“你知道我才不是说这个。以后叫春商给你梳,她梳的好。我不来招你嫌。”
      “诶”,林姝玉抬手拉她,衣角却匆匆从手里滑过,“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跟我拿乔啊?”
      “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呀。”蒋芸撅嘴嘀咕一声,将身子侧了侧。
      蒋芸压根儿不怕林姝玉生涩的威胁。自她和姐姐蒋微被林姝玉捡回来起,私下从没自称过奴婢,这是林姝玉给她们姐妹俩的特权,如今故意拿来阴阳怪气,林姝玉只觉得是自家妹妹在撒娇。
      “我看不用本公主给,你身上就已经有一万个胆子了”,林姝玉调笑道,“我只爱你梳的,好蒋芸,快给我梳吧,你难道忍心让我披头散发去见那帮人吗?”
      “这么狠心呀?”林姝玉眼睛要眨不眨的看着蒋芸,旋即垂下眉眼,自己拿起木梳理乌发,“我就是在外面跟着跑货的时候也有师父给束发的……唉,我这公主做得可真憋屈。”
      林姝玉边说边悄悄抬眼看她,蒋芸也一直没挪开眼,四道目光刚巧对上,蒋芸先笑出声。
      “我们公主惯会用这招,儿时不知凭着这眼神、这巧嘴少挨多少罚。”蒋芸故作无奈,接过木梳来。
      林姝玉笑着:“给我梳好看点呗?蒋芸师傅?”
      “丑了你也说好看呗?长清殿下?”蒋芸学着她腔调。
      蒋微驭马在侧,听两人笑闹着,万年不变的脸上也出现温柔笑意。抬头前望,即便前路莫测,她也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
      渐渐近了。芦笙乐曲唢呐声细细密密地织进林姝玉一行人的耳朵,像一张网,已经把人缠得无处遁逃。可以感受到有不少人在跳舞,大地震颤着,连带着林姝玉的心跳都加快许多。
      马车速度放慢了,嘎吱嘎吱,渐渐停下。说不紧张是假的,林姝玉悄悄攥紧了手心。
      “咚咚”,有人敲马车门,已然是在催促。
      蒋芸为她拉开车帘,投来信任的眼神。
      林姝玉提起裙摆踏上车辕,一只白皙的手早早悬在马车边,她没多想便将指尖搭上去。那人手指微收,状似不经意地摩挲两下。
      不对。没有哪个侍女会在这种时候与她故作亲昵,也没有哪个侍女涂石绿色蔻丹。那么这是谁?
      林姝玉侧头看去,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阿朱?”
      那人笑起来,和湖边那天一样:“嫂嫂看脚下,当心摔着。”
      林姝玉眉头微蹙,站定之后便将手抽出。
      阿朱信步走到那帮南岭人面前,带头行礼:“臣女杜铃泽,奉兄长南岭王之命在此恭迎长清殿下,得公主入寨,实乃南岭之幸。”
      杜铃泽行礼的姿势很标准,偏生林姝玉不想让人起来。
      过了几息林姝玉才开口:“诸位请起。”
      “公主舟车劳顿,臣女已备下薄宴,还请殿下随我进城,行装有专人送去安排好的宅邸,如有顾虑,您大可留下两名监工。”杜铃泽俯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脸朝向林姝玉,挂着得体的笑容。
      “有劳”,林姝玉颔首,示意蒋芸和兰芷姑姑跟上杜铃泽的人。
      林姝玉拢拢斗篷,看向身边人:“该怎么称呼你?阿朱还是大小姐?”
      “嫂嫂可是生气了?”杜铃泽引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解释,“我没有骗你,我也叫阿朱,嫂嫂若是喜欢,可以继续叫我阿朱。”
      林姝玉没说话,蒋微皱着眉头开口:“大小姐的称呼似有不妥,我们殿下还未过门,怎可称她嫂嫂。”
      “你不是嫂嫂,怎么知道她不想听我这般叫她?”杜铃泽反问道。
      “呵”,林姝玉看向那双明亮的眸子,笑出了声,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好啊,你叫我嫂嫂,我能否叫你声阿妹?南岭可是这样叫的?”
      杜铃泽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非也,论年龄,我比殿下还要年长三岁,可以叫我阿姐。”
      林姝玉挑挑眉,避开挡在脸前的一截玉白,不接她的话。
      此后二人一路无言,直至杜铃泽停在一座吊脚楼前,林姝玉撞上她的肩。
      不痛,但林姝玉被撞得莫名其妙:“你站好了还后退一步做什么?”
      杜铃泽脸上的歉意真真假假:“嫂嫂对不起,我这人走路走不稳,儿时没人好好带我走路,落下坏习惯。撞疼你没?”
      她说着又凑近些想看个真切,林姝玉抬手止住:“我没事,上去吧。外面怪冷。”
      杜铃泽只得作罢,将林姝玉领到楼旁的木梯:“嫂嫂应当没走过这种梯子,很稳的,你先上去,我扶着你。”
      林姝玉倒还不至于被一架木梯难到,于是摆手拒绝道:“谢了你的好意,我自己能上。”
      言罢,她微提衣摆,头上步摇微颤,绣鞋“嗒嗒”几下便到了二楼平台,并向杜铃泽投来一个“看吧我就说我行”的眼神。
      杜铃泽笑着点点头,算是给她的回应。
      待三人都上了楼,杜铃泽推开木门,里面只有一位白胡子长者立在桌前朝林姝玉拱了拱手。
      杜铃泽解释道:“本是要为殿下办长桌宴的,但今日天色属实晚了,您一路长途跋涉,臣女不忍见您疲累,便自作主张将大宴挪到明日。望您海涵。兄长近日卧病在床,这是我们苗疆极有威信的一位寨老,见他如见长兄。”
      林姝玉没觉有什么不妥,礼貌地向寨老回礼,邀人坐下。她只觉得杜铃泽对自己明面一套私下一套的做派有趣。一个人刚刚才与你调笑,下一秒各种敬称谦辞都用上,不是很好笑吗?
      “寨老不必拘礼,当作陪小辈简单用顿饭便好。”林姝玉看着正襟危坐的老人,主动为其斟了杯米酒。
      老头一脸和蔼:“吃菜,吃菜。”
      楼内气氛融洽,楼外风铃叮当,大抵要下雨了。
      *
      长平城今夜闷雷一个接一个,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黑云滚滚如墨,誓要在夜空留下一笔重彩。寻常人家早早睡下,坤宁宫仍灯火通明。
      “算算日子,卿卿该到南岭了……你说,她要是怨我该如何是好?”皇后对镜自梳,眉间是散不尽的郁结。
      春雨躬身在旁回道:“小殿下是个明事理的,怎会怨您?不经磨砺,如何做好您的接班人?”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还是个做母亲的,到底太心狠。”皇后长叹一口气,“罢了,这雷声扰得本宫头疼,去给我拿两个棉花塞子。”
      “要什么棉花塞子。”一道明黄身影大步自屏风后走来。
      春雨瞧见人来,福了福身退出去。内殿只余夫妻二人。
      皇后头也不抬,上榻扯过被褥把自己头脸蒙住,一句话也懒得同皇帝说。
      皇帝很自然地放下床幔,跟着滚进被褥里:“这天还冷着,分我点被子……”
      话还没说完,外头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皇后不由瑟缩起身子。
      皇帝见状不再言语,长臂一伸将皇后揽进怀里:“害怕就靠着我,我给你捂着耳朵呢。”
      室内静谧许久,久到他以为怀里的人睡着了。皇帝双手下移,托着妻子脸颊自言自语:“把姝玉送出去就这么难过?那让小谨兼任参知政事你会不会高兴一点?”
      “真的?”皇后没睡着!
      皇帝被吓一跳:“言儿在假寐?”
      “是你碎碎念太吵”,皇后白他一眼,“你说真的?”
      “假的”,皇帝观察着怀中人忽变的脸色,复道:“好了好了,是真的,小谨资历熬够了,再不升迁没道理。这下安心了?睡吧。”
      确切的答复没能让皇后安心。她的丈夫从来不是一个讲理的人,仅有姝玉和亲这个筹码远远不够,她们还得付出别的代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南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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