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当时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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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离市区还有些距离，开车大概要半个小时，姜夜寻坐在后座上，因为有些晕车的缘故，徐斌便一直开着窗。
初秋的晚风吹得人有点凉，但幸好他穿着毛衣，只是被这风吹得有点醺然欲睡。
期间，徐斌一直在唠叨。
“原来你改名了？现在叫姜夜寻是吧？怪不得我们沨老大一直找不到你。我跟你说，你当年跟他的那场恋爱，可把他坑死了。你能想象吗？他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忽然有段时期天天不是抽烟就是喝酒，一看就为情所困，就跟被人下降头了一样……”
姜夜寻没说话，他当然没被这话打动。他没忘记那个曾经令他心口刺痛的女孩孔银。那时候，她伏在栢沨怀中哭泣的模样，令当时谣言缠身的他彻底心灰意冷了。
忙了一天，现在大半夜还要去见投资人，他靠在车上小憩，昏昏沉沉中，听见徐斌说：“哎，沨老大就那样，看着冷漠，实际比任何人都更容易陷在一段旧情里……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他身旁的苏利萧听了，忍不住刺了他几句：“你以为都像你，见一个爱一个？”
“我哪里见一个爱一个了，我遇到你已经两个多月了，我现在还是很爱你好吗？宝贝，你可别冤枉我，我们快三个月了，三个月在这圈子都是金婚了！”
两人又开始斗嘴起来，姜夜寻百无聊奈地靠在椅子上，越发昏昏欲睡了。那些往事随路旁的花香一般，丝丝缕缕地钻进他脑海。
五年了……
那时候，他在洛城大学读大三，刚刚二十岁，生活发生遽变，母亲因故意伤害前夫，也就是他的生父，她即将入狱。
他因为她的案子去向法学院的那位董秀夫教授求助，那曾是他最敬爱的师长，那人的弟弟是位法官，他满心满怀交付信任，却被有特殊癖好的对方摆了一道。
当时，他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母亲要坐牢的事，偷摸着去问董秀夫，对方却声称要去另一个城市参加学术研讨会，现在正在酒店，让他去那儿找他。
但姜夜寻没想到，他急匆匆赶去那儿时，那老男人给他递了一瓶渗有迷药的水，他不疑有它，刚好有点口渴，便喝了。那之后，他便昏昏沉沉起来，但还没有完全昏过去。
接下来，就在他即将遭遇厄运的时候，那位董秀夫的妻子却带着另一个与他有奖学金竞争的同学来捉/奸了，对方叫沈全安。据说是他发现了姜夜寻和董教授之间的端倪。
那个叫沈全安的男生平时很沉默寡言，相貌清秀。他的成绩其实不错，只比姜夜寻略差一些。但他不仅数次与姜夜寻撞衫，连好几门选修课和他选的都一样。
一开始，姜夜寻以为是巧合，逐渐，他注意到，对方对他似乎有种莫名的敌意，在卫生间遇到的时候总是用微妙的眼神看他。而且，对方似乎很喜欢和他竞争。
姜夜寻确信自己和这人没过节，也就没太放在心上，但他没想到，这个叫沈全安的人早就嫉妒他入骨，一直找各种渠道来抓他的小辫，此番更是带着老师的妻子来捉/奸。
这世上或许就有一种人，你自认跟他无冤无仇，可他无缘无故就恨上了你，得要你过得艰难痛苦才行。
当时的沈全安也选修了董秀夫的课，他似乎很喜欢董秀夫。好几次董秀夫朝姜夜寻约饭的时候，不小心进来的他脸上都是那种嫉忌的表情。
原本，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戕害。但因为他当时没有任何背景，那位叫董秀夫的衣冠禽兽竟谎称是他们情投意合，是姜夜寻主动约他在酒店会面，还说那迷药是他自己投的，是他勾引他，想等事成后再拿视频威胁他，好逼迫他帮助干预姜夜寻母亲的案子。
那男人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妻子，不知为何也摇身一变，和他站在了统一战线，声称她过去的时候姜夜寻正在撩他，包括那位一起去的沈全安也如此，也说姜夜寻私下主动纠缠过董老师好几次，还提到他平常在校外就经常和老男人来往。
董秀夫在学校里有很高的地位，这件事陷入无限期的调查中，姜夜寻因为平时就和同学关系一般，总是独来独往，因此也很少有学生站出来替他说话。
当时，他还有一个隔壁松华大学的男朋友栢沨，但他们的关系还未彻底公开，只有部分人知道。毫无疑问的，他令栢沨成了一个笑话。
“绿帽奴”，“头上绿油油的龟二代”，“初恋就翻车，被男人掰弯后，男朋友却是个劈腿劈成章鱼还只爱老男人的同性恋”……
栢沨父母都曾长期在国外，他直到高中才回国，非常擅长体育运动和电子游戏，因为家里有钱加长相帅气的缘故，他在整个洛城的学生圈都很有名。
除却一张随时可以走秀的身材不说，他的成绩意外的不错，人也很绅士，尤其加上他性格很外放，有很多拥趸，从小优渥的家境和宽松的培养也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松弛感，因此他在男女间都很受欢迎。
跟学金融的他不同，姜夜寻学的是设计。
他们原本毫无交集，但就像塞缪尔·约翰逊说的：“人生道路上散发出的芳香花朵，也是从偶然落下的种子自然生长起来的。”
在一次社团活动中，姜夜寻被女同学拉着去化妆穿女装跳舞，恰好与陪朋友过来的栢沨相遇了。栢沨对台上翩翩起舞的他一见钟情。
那之后，对方开始疯狂追求他。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姜夜寻是男生，而姜夜寻，头一回被一个那么帅气的男生那么炽烈地追求，或许是因为他天生缺爱，一开始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是男生的事。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对方喜欢的不是真实的他，只是他演绎出来的那个美丽女性形象。
后来想起，姜夜寻觉得，那似乎是一切错误的开始。一直以女装形像和栢沨见面的他，是个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蠢货。
那个身后总是跟着一大堆拥趸的富二代，他根本就不该招惹他——他当时竟鬼使神差地一直和他见面着，但每次都唯恐身份败露。
后来，他愈发焦虑起来，他恐懼被人当成骗子。先前没有拒绝对方，并非他想骗对方，而是那天，他其实也对栢沨一见钟情了。
他很清楚栢沨是直男，直男不会那么快接受另一个男生，于是一直以女装身份见面。
他的母亲一直渴望有个强壮健硕的儿子，他显然不符合她的要求。女人对他一度极其失望，醉酒后哭诉说：“为什么你这么令我失望？”而他的继父只会对母亲家暴。
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他在节假日宁肯躲在学校也不回家，也不愿结交朋友，经常独来独往。而家境优渥身后又有很多拥趸，总是在球场上很意气飞扬的栢沨完全是他的对照组，是他想活成却不能活成的模样。
逐渐沦陷的时候，他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会无法止蚀离场，他想告诉栢沨真相，但又不愿意失去那份温暖与关怀，越发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直到，栢沨最终发现了他是男生的事。
最开始，栢沨很愤怒，他认为姜夜寻欺骗了他，他在那一瞬间看起来想揍人。姜夜寻从未看见他露出那般愤怒的表情。但他最终还是让姜夜寻走了，拉黑了他。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姜夜寻再以男装碰到栢沨的时候，对方不再假以他任何好脸色了，一直很冷淡，直到有回那人喝醉了，电话却打到了姜夜寻这里，让姜夜寻去接他。
姜夜寻最开始不想去，他担心那是栢沨的一个计谋，因为他听说有些恐同的人会约男同性恋出去，无非是揍他们一顿。
但当时他左思右想，决心开诚布公地向对方道歉，最终他去了。
没想到，那天晚上，他刚把栢沨送去他的公寓，栢沨便将他拽进门去了，将他抵在了墙上。炽热的双唇覆过来时，姜夜寻一度认定他认错人了，忙去推他。
但栢沨却用力将他推到了沙发上。
“沈星赫？”他当时清晰地听见，栢沨在喊他的名字。
“男生就男生吧。我这段时间已经想明白了，或许，我爱的是你，而不是作为女生的你。”
那天晚上，栢沨覆在他身上，褪去了先前的冷淡，动作和眼神都变得霸道和炙热起来……当那酒意和香水味绸缪的急促的呼吸缭乱了姜夜寻的理智时，他最终放弃了抵抗。
那是他第一次和人接吻，也是第一次与人亲密接触。期间，他反抗了，但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他的反抗是如此徒劳，近乎欲拒还迎。
再醒来的时候，对着一夜的狼藉，栢沨没有逃避，他说：“我们……那个过了？那不如试试吧？从今天起，我是你男朋友。”
那之后，他们开始了交往。
他们一度热恋于他们的爱情国度，沉浸于浇灌伊甸园的玫瑰，最初确确实实过了一段也许算甜蜜的日子。
那件丑闻发生后，姜夜寻在学校完全社会性死/亡，直到他去找那段时间一直没联系的栢沨时却意外撞见他与孔银在雨中的那幕。
越来越多的同学都站出来证明董秀夫确实是位极为谦逊温和的老师，而沈星赫身份的他摇身一变成了那个性格孤僻的使用下三滥手段的人。
母亲即将坐牢，身上挥之不去的谣言，男友的真爱其实是另一个女生……
几件事叠在一起，他那些天浑浑噩噩得如同行尸走肉。
当时，他连上公共卫生间时，都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他：“完了，我现在看到沈星赫跟中年男人同框我都觉得他们有一腿，我不纯洁了……”
“搞不懂哦，隔壁校那个富二代到底喜欢他什么啊，那人看起来也不像gay啊，怎么会开始追他？虽然沈星赫长相阴柔，那人也不至于把他当女生代餐吧？”
“他室友之前还说来着，说跟他同一个宿舍都觉得空气脏了……”
第五天，一位领导私下找到姜夜寻，说考虑到他在学校的影响，希望他自行退学。
简而言之，他其实被劝退了。
那着实是一段极为黑暗的日子，稍微一回想，心脏都会隐隐作疼。他忘了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人永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
如果不是与栢沨重逢，这些记忆根本不会被翻检出来。
……
忽然，一声口哨声响起，有人用力锤了一把他的肩，将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喂，香泽酒吧到了，快醒醒。”
姜夜寻捏了捏鼻根，过去的回忆仍在灼烧着他脑海，他要给徐斌转现金，但对方死活不收，他只好作罢，向他们道了谢，与他们分开。
他比他们先进去酒吧，边走边打电话，得知那位温先生在其中一间包厢等他。
酒吧，包厢……这种私密场合……有那么一瞬间，他犹豫了下。
但他又提醒自己，他是男人，快一米八了，那位温先生并不比他强壮多少。就算对方真朝他出手，他不一定会落败。故而，他便继续往里头走。
但他去到温先生指定的包厢时，那人却不在，他在门口看了看，心想或许他是去上卫生间了。
没想到，隔壁包厢的门却开了，一个穿着黑丝绸衬衣的慵懒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然后，姜夜寻与他撞了满怀。
——是栢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