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灵》Reiche

11、一艘鬼船（十一）

　　林宣颜那边，他好像不在意地问江然心，“出去聊什么了？”

　　江然心：“没什么。”

　　林宣颜：“小姑娘喜欢你吧？”

　　江然心：“嗯。你怎么知道？”

　　林宣颜：“我小心思多，什么都看得出来。”

　　江然心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宣颜：“不是那个意思？我心思这么多都没读懂你话的意思？那我还真是失败。”

　　江然心：“我对菲菲没有那种意思。”

　　林宣颜嗤笑一声，“你对谁有过意思？你对你自己最有意思。大影帝，演无欲无求的大圣人好玩儿吗？全世界只有你是最真诚，最坦荡的人。其他人都是被欲望支配的动物，都是俗人，谁能跟你比啊。”

　　江然心：“小宣，我说你心思多的意思是，你聪明，你能比别人想到更多。我从来不觉得这是坏的事情。”

　　林宣颜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弯弯绕绕的肠子比别人多一截儿呗。对，我就是这种人，假情假意，虚伪。那你和我做什么朋友？不怕我算计吗？”

　　江然心：“小宣……你不要这样。”

　　林宣颜：“看不惯我这样，那你就滚。”

　　江然心嗓子眼那股无名火也钻起来，“现在你用不着我了，我就可以滚了是吧？”

　　林宣颜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溢出来，背过身去，“江然心，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江然心抓住他的手臂让他面向自己，“林宣颜，那你是什么样的人？有更合适的对象了，我的存在就没必要了。难道不是吗？你和梁冬去演啊，演给大家看啊。对，我没用了，你不需要了，不把人当朋友的到底是谁？”

　　林宣颜的眼泪像泄洪一样往外涌，“江然心！你说你不需要，那我就不麻烦你了。不正合你心意吗？”

　　江然心看着他的眼睛，看着林宣颜那双漂亮的，被泪水滋润的双眼，“林宣颜，我和你做朋友，从来都不图什么，我怕过麻烦吗？”

　　林宣颜的嘴角止不住抽搐，“对，和你做朋友我图太多了，图你对我好，图你的热度，图大家喜欢我们两个，图的太多了。谢谢你啊江然心，没有你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然心，这个地方很可怕。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了，不要说一直往前走，就算是我想一直站在原地，也要付出很多代价。你总是跟我强调所谓的热爱。我是有梦想，热爱舞台。但我每天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也会有人看腻的。我能怎么办呢？是我自己选这条路的，我不这样做，也会有其他人这样做。对，我就是享受那种被所有人围着欢呼的感觉，我就是享受别人的追捧。我改不掉了，我习惯了。”

　　江然心的手微微颤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自觉地伸出去想帮林宣颜擦眼泪。林宣颜仍然一巴掌给他打开了。

　　“林宣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你有过哪怕一份真心吗？”

　　“真心？我这种人配有真心吗？朋友？我配有朋友吗？我太虚伪了，对我来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红是真的。在你心里，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永远在算，什么事可以有热度，怎么样大家才会喜欢我。”

　　“林宣颜。”
　　江然心胸口塞了一团棉花，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欣赏你的一切，我把你当作真朋友。因为你坦荡，有追求，有梦想，你坚毅勇敢。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所有帮助，陪我度过的每一次失落，难过，我也真的敬佩你。你的梦想就是站在一直舞台上，而你一直在不断地为这件事努力。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你这样。
　　我看到你身上那些膏药，你每天吃的那点东西……小宣，我是你的朋友，我看到你吃苦受伤，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所以我想对你好，帮你，这也有错吗？”

　　“错的是我，是我。”林宣颜坐在沙发上，不断地反思着这些年自己给自己套上的这张面具。

　　他最大的错就是骗自己，骗自己说这一切足够了，骗自己说自己要的就是红，就是热度。

　　十年了，他终于第一次窥视自己那颗真心。他比任何人都贪恋江然心的陪伴，贪恋江然心的偏爱。

　　“对不起，江然心。对不起行了吗？”林宣颜死死握紧拳头，指甲掐着掌心的肉。

　　李送月非常不合时宜地敲门。

　　江然心打开门，“有事吗？”

　　李送月把手机递给他，“抱歉，我刚才以为这是我的手机，拿错了。”

　　江然心把手机丢到桌上。

　　林宣颜双眼通红，拿起手机把相册打开给江然心看，“你知道的吧？我让助理拍的，这些，这些，”他翻着相册，始终滑不到底，“这些，都是我们。拍下来干嘛，发到网上呀。”

　　“你知道我发了几个吗江然心？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那我拍下来干什么？你知道吗？我他妈自己都不知道！”
　　林宣颜抬起手臂，用力地把手机摔到地上。

　　江然心愣在原地。

　　“我他妈骗自己的！把自己骗得要死要活！”林宣颜咬着嘴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缠着你啊？天啊，我骗自己说都是有目的的。有个屁的目的啊江然心，我他妈就是给自己找了个由头缠着你，找了个借口和你待在一起！江然心，我他妈居然喜欢你。我原来这么贱，连自己也要骗！”

　　林宣颜捧上一颗真心，用布盖住，连自己也不可以掀开看。
　　因为他知道看了没有结果。

　　可是再不看，这颗真心就要烂在他的胸口了。

　　“现在呢？”林宣颜走过去掐住江然心的脖子，“江然心，我他妈承认了。你厉害，你有本事把人逼疯。但我他妈有种，我不害怕了。你要走的话，赶紧滚吧。”

　　江然心终于明白那天大雨底下林宣颜眼里的内容，试探，不安，自我怀疑，还有最多的，是对江然心模糊感情的怀疑。

　　“小宣……”

　　十年来，江然心见过的林宣颜歇斯底里的时候少之又少。有因为伤病没办法练习时候的崩溃，有被舆论误会的时候眼睛里的委屈。而这一时刻，因为自己，林宣颜的眼睛里只有绝望和落寞。

　　江然心喜欢林宣颜在镜头前自信、闪耀的样子，那些野心勃勃的眼神。喜欢林宣颜极少时吃到好吃的东西的时候流露出的幸福，喜欢林宣颜因为粉丝轩然的爱而泪湿眼眶的样子。
　　那些美好的、真实的林宣颜，是江然心最珍惜的。

　　但现在，江然心却让林宣颜难过，伤心，痛苦。江然心觉得自责。

　　“江然心，至少我敢承认我自己的感情。”林宣颜用食指戳他的胸脯，“你呢？别他妈扯什么你就是热爱演艺事业。你喜欢演那些磅礴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的痛苦，汹涌的情绪。因为你没有感情，江然心，你活得好干巴，活在朦胧不清的世界里，享受别人被真情折磨的样子。
　　演了那么多别人的情情爱爱，你连爱情的定义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因为你搞不清楚，所以这么多年了，你见人就叫朋友。摸不清楚自己的心，很可悲，江然心。当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

　　“江然心，你知道爱情和友情的区别是什么吗？是性//冲动，是占有欲。爱情和友情不一样的。以前我以为我看到你那张脸想亲上去，看到你会有想法，是因为我就是个同//性///恋，看到长得帅的男的忍不住，是我他妈自己的问题。我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站着我不舒服，知道有人跟你表白我紧张，是因为我怕你不和我做最好的朋友了。但我现在知道啊，我他妈就是喜欢你。”

　　“小宣……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好意思，恶心到你了，你喜欢女的是吧。我知道，你不用说了。”

　　“我不知道……”江然心紧咬下唇，双手微微颤抖。

　　“你也真他妈搞笑，什么叫你不知道啊？你他妈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不知道？”

　　江然心没有抬头，“我……我有问题……”

　　林宣颜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江然心，低着头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东西。他记忆里的所有江然心，即使是在光芒之路里他不擅长的领域，都是一身傲气，舒展坦荡的模样。

　　林宣颜疑惑道：“问题？”

　　江然心的耳朵都红了，“我不敢和别人交往，因为我不敢告诉别人，我有缺陷。”

　　林宣颜现在真的听懵了。

　　“你，你都，”林宣颜不知道该怎么说，“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你说清楚，你是……什么，什么意思？”

　　“我高中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江然心的头都快低到地上了，“我们……当时……毕业的时候，我们当时差一点就，就在一起了。但是，我……”

　　林宣颜真的要无语了，“江然心，三十几岁的人了，床戏都演过了，上//床两个字你说不出口？”

　　李送月和路西法正在世界线里读取两个人的记忆，大概有3秒的延迟。

　　路西法：“明明可以直接开天眼，刚才我到底为什么要去偷窥江然心和菲菲？”

　　李送月：“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路西法：“我为什么也没反应过来？还有，江然心这到底什么问题，你怎么没在他世界线里读到过？”

　　李送月：“我没有那么变态，这种片段我当然直接跳过了。”

　　路西法：“好吧好吧，继续看这个吧。”

　　江然心紧张得拳头都要捏碎了，“我没有办法……那个……”

　　林宣颜：“你不举啊？”

　　路西法差点从床上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