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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屋内养小鬼,半夜要梳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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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暮听见外面的声音,慢慢坐起来查看。
外面,秋澈,上官墨泽,居然都来了。
不过是屋子外面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青色竹亭。
江秋暮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想出去又不想被发现,就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结果不小心被树枝拦得摔了一跤,摔得比较远,远到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右侧后方那个竹亭。
“……”
江秋暮又是气愤又是有些难堪,显然难堪压过了气愤,不想抬头。
他现在是在春和长老屋舍,这么晚了,他又不是药门弟子,别人怀疑什么不正常。
而且上官墨泽肯定更加恨他,那个秋澈说不定也是——他们两个对春和长老的崇拜爱慕是人尽皆知。
但那些人像是没看见自己似的。
还是正常聊着。
他顾不得拍灰,又去试探了几下,发现真的没看见自己。
看来,这里有一个阵。
他大大方方翻过围栏,结果又摔了一跤。
是一颗开着白色花苞的小树,正挡在那扇窗户前的那棵。
“……”
江秋暮拍拍灰,爬上那棵开着粉色枝丫的古树。
他不确定阵有多大,但是暴露肯定是不行的。他估摸应该是把屋子整个罩住了,而青色竹亭那边不行,瘟神就是不想让他得知他们在谈什么。
他偏要听。
那个上官墨泽格外敏锐,突然看向他的方向,微微疑惑,但是可能没看出什么。
春和长老道:“怎么?”
上官墨泽道:“树,动了。”
看来这棵树就是阵眼。
“我知道了,此事非我不可。”显然,这位春和长老已经被工作折磨得有些失去了灵气,“松时晓雨会跟你们去的,长老会上我也会再提,争取这次下山无伤亡。”
秋澈也看过来。
江秋暮突然觉得有些难堪。
竟有些奇怪的感觉,偷情似的,可他又没做什么。
他就是很普通的,很普通的一个来帮忙蒸糕点的武门弟子而已……
谁信啊。
瘟神也看过来,三个人齐齐向他看来。
“!!!”
他即刻蹲下,藏在树里,一动不动。
上官墨泽道:“有人。”
秋澈挽了挽鬓角的小卷发,甜甜笑道:“早就听闻落木千山闹鬼,今日也是见到了。”
春和长老笑了笑,“是,我养了一只小鬼,别吓到他了。”
上官墨泽道:“师父,您确定吗?是鬼,不是什么人。”
“……”
江秋暮背后微微渗出冷汗,现在还是忘不了那种恐惧。
春和长老笑道:“我养的,我还不清楚吗。”
春和长老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明日我亲自下山去查看,你们准备好了到时候就和我在白羽族汇合。”
秋澈也笑了,“好的,春和长老。”
“上官,你护送师弟回去。”
“……是。”
桃花枝头,数数落下些许。
“明烛,下来吧。”
江秋暮摇摇头。
“他们走了。”
“我不……”
“为什么之前不让我来?”
“谁不让你来?”
“你明知道。”
温天南停了片刻,笑了笑,“我错了,我待会去说说他们。你是特别的。”
“你骗人,他们最懂你了,不是你的意思,他们怎么会拦。”
“明烛,下来好吗。”
“还有,谁是鬼,谁是你养的小鬼!”
温天南语气里还是笑意,“那我说什么,说我养的小孩吗?他们要是传出去毁我清白怎么办。”
“要是我被发现了,我就说你喜欢我,威胁我过来。”
“明烛,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他们忘记,一千种方式让你听话。”
江秋暮停滞片刻,“看,又威胁我。”
“明烛,你刚刚摔了,下来,我给你上药。”
“都怪那棵树,你后面那怎么还有一颗小树,它绊我最重了。”
“啊,我替他跟你道歉,对不住了明烛。”
“还有一颗,长在你窗户那的。”
“对不住对不住。”
江秋暮哼了声,坐在树上,悠闲自得地晃起腿。
“哦,对了,明天你跟我下山吧,我带你去白羽族玩。”
江秋暮刚刚也听见了些,估摸是要去办事。
“瘟神。”
“昂。”
江秋暮隐约着但也确定着,下面的就是温天南。
“为什么要我去,你不是弟子三千吗?”
江秋暮抱着指头数道:“你去喊那个梅思时啊,他可想进步了,跟你出去历练学习指定让他感动得恨不得喊你叫爹了。还有那个上官墨泽啊,嗯,听说他很受欢迎呢,要不是有几个疯了的人喜欢他我说不定就不会受那么多折磨,还有那两个紫衣师兄师姐,厉害着,你喊去啊。”
“况且,我是鹿九长老门下弟子,按道理来说,你跟我完全搭不上边。”
温天南苦恼一笑,“你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我知道。”江秋暮从桃花树上一跃而下。
夕阳灿烂,花瓣翩飞,少年惊鸿。
接住了。
即使落在怀里,江秋暮也丝毫不认账,一字一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也是,偏偏声音没长开,每字每句听起来都像勾挑。
“乖乖,我跟你上药好不好。”
“不好。”江秋暮自己把药倒上腿上伤口,疼得嘶嘶叫。
“今晚别走了,明天随我去吧。”
“我偏不,我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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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夜,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春和长老。”
“叫这么生分。”温天南放下文书,随便拢了件衣裳披身上就去开门,“可是有事求我?”
江秋暮愣了片刻,“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温天南示意天色,“天这么黑了,我都要睡了。”
“睡这么早?”
“今天很累了,明天也有事。”
“为什么不交给你心魔处理。”
“这事我得亲自过问。”
江秋暮抿抿唇,自然而然进去了。
温天南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又坐回书桌那块炕。
“有事就说吧。”
“我想给你梳头,给不给?”
温天南停了片刻,“梳头?为何?”
“你跟我说话还看那些东西吗?”
“我以为你没话说。”
“……”
温天南收了文书,下了炕。
“没为什么,你先把这身红衣穿上。”江秋暮拿起椅子上搭着的一件,看都没看就递给后面,“我不要跟一个只穿里衣的人说话。”
“为什么选这件?”
“我顺手拿的。”
“可是这里明明还有件更厚的。”
“废话多!”
温天南笑了,照做。
“你为什么不把头发绑起来,你很懒吗?”
“我再看看书就要睡觉了啊。”
“你平时也不绑。”
“那你呢,还直接把头发剪这么短,谁像你?”
“我头发长了会卷起来,很丑。”
“是吗,我见过的,明明很可爱啊。”
江秋暮哼了一声,转身去拿梳子,“你坐好一点,背过去。”
温天南无奈一笑,取下古色木钗。长发彻底散开,乌黑顺滑,在烛光下微微泛着暖色光泽。
江秋暮慢慢给温天南梳起来。
“明烛,你半夜过来,是想对我头发做什么呢?”
他看着铜镜中的小孩。
可能他不太明白现在的小孩心里在想什么。
对,只觉得奇怪,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和白天的事混在一起,想的他脑袋疼。
江秋暮准备想给他随便一弄看看,但是忍不住摸了下——那头发像有生命力一样。
他忍不住多摸了摸,意识到的时候那人好像又睡着了。
“……”
就那样身着轻薄红衣靠在木椅上,堂而皇之露出脖颈。
这人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
风流,实在是太风流了。
这人是在风流堆里长大的吗。
江秋暮脸上微微薄红,肯定就是被气的,别过头,拿起红绳就是随便一绑。
温天南眉头微微蹙起,缓缓睁眼,“明烛,你……”
江秋暮惊得连忙后撤,红绳散落。那双大手已经抚上他脸颊。
“我在做梦吗,你怎么离我这么近?”
“刚刚……梳子掉了。”
“哦,这样。”温天南似乎还是有些困倦,声音有些慵懒,又颇有闲情地看向窗外,那里的玉兰花已经结出了花苞。
“不梳了,不好看。”江秋暮说着就要走,“我得回去练功了,我今天招式还没练完呢。”
“鹿九长老那边我都可以帮你处理妥当。”
温声轻轻随风。
“明烛,你考虑一下,明日辰时之前,给我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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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蓬莱外岛,羽明族境内。
温天南捻了捻江秋暮起毛的黑衣领边,感觉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时他身上套的那件。
“穿这衣服不冷吗?”
“我之前天天穿的,哪会冷,顶多小了点。”江秋暮不服气似的,也拽了下温天南黑色袖子。
“有更好的弟子衣服为什么不穿?”
“下山玩,我就不是蓬莱弟子。”江秋暮高高仰起下巴,“瘟神,你对我也不要以长老的口吻,我是不会听的。”
温天南笑了,“好一个泾渭分明。”
温天南道:“这样喊我的,也唯你一人。”
江秋暮哼了声,“我对你而言是不一样的啊。你最喜欢我,不是吗。那我当然也得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不一样点。”
温天南揪了下他脸,“那我荣幸之至咯。”
“哼。”
“哼哼哼。”
老人家拖着一车麦芽糖,江秋暮一下买下了两大包,用红绳提了一包,又从一包中拿起一小块尝起来。
“好吃吗,买那么多。”
温天南试着去提,江秋暮换了个边。
不给。
他咕哝着嘴,好半天才小声说,“粘牙,还有些腻。”
“那你一下买这么多?”温天南笑笑,“我还以为你是喜欢。”
江秋暮哼了声,“我有钱没处花不行吗。”
温天南顺着惊叹,“这么厉害,那有多少啊~”
“五百的俸禄,一分没花。”
“嗯,怎么不去大食府吃点新鲜东西?还有灵草啊,秘籍啊,都可以试试呀。”
“你那里不是都有吗。还随我拿。”
“不一样,我给你的是我能有的,你买的是你想要的。”
江秋暮可能觉得提着不得劲,又抱着,像是抱着自己的宝物。
“那我给你一百,你帮我提一个吧。我想要人帮忙。”
“我给你两百,两个都给我提。”
“你有钱吗?”
“当然。”
江秋暮腾出一只手拿出几吊钱,直接放入温天南怀里,又把措不及防的温天南的衣领猛地往下一拽,暗秋色的眼神对上怔愣住的桃花眼。
他微挑眉,透着些许不屑,“可惜了,我不缺你那两百。”
温天南眼眸微垂,似乎还在缓和刚刚的甜味气息,笑了,接过那满满一包麦芽糖,“明烛真是有钱了,看来以后还得靠明烛养我了。”
江秋暮看着地上被骨碌的车轮滚出的泥印,顺着印子边轻盈地走,“说不定就只能遇见一次。”
江秋暮似乎适应了这种粘牙的滋味,又从袋子里一大块,塞得嘴里鼓鼓的,温天南摸了摸他脑袋。
“干嘛?”
“有片叶子喜欢你,半天都不下来。”
江秋暮哦了声,吃着吃着捏了捏两边脸,又大又粘糊,根本嚼不开。
“你赤一个。”江秋暮又拆开袋子,举起,“挑个打呆的。”
“真要我吃?”
“废滑多。”
“不好吃也给我吃?”
“嗯。”
“啊,怎么这样?”
“我都赤了捏为什么不……”江秋暮连忙捂着嘴。
温天南笑了声,“要我帮你擦吗?”
太丢脸了!
怎么能流口水?!
都怪这个糖!
江秋暮愤愤拿起一大块怼温天南嘴上。
温天南愣了片刻,只好微微张嘴咬住,江秋暮立马松手,还把手往温天南袖子上擦了擦。
也不知道温天南看见了什么,拉了拉他的手,“我去买个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下。”
江秋暮皱眉盯着他嘴巴。
讨厌。
他嘴里有糖还说这么多话怎么没流口水?
温天南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下巴,“这里有脏东西吗?”
“等不等你,得,看我心情。”江秋暮这次一边捂嘴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温天南笑出了声,摸了摸他脑袋,“好,我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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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偷。”
“我看你偷了!”
“说了没偷就是没偷。”
“那你给我搜搜!”
“不给。”
“看吧看吧!做贼心虚了!”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搜我。”
“哎呀,大家快来看啊!这个罪犯偷我玉镯还狡辩,这天下还有没有公理了!大家快来看啊!”
“我一直站在这,我偷你什么了我。”
“哎呀,他偷了我传家的手镯,之前买的时候足足花了我丈夫十两银子呢!”
那个妇人打扮得有模有样,说起假话来炮语连珠。
江秋暮静静等着,他就不信,等官府来他还能被冤枉不成。
结果衙门伙计还没到,温天南就到了。
他拦在江秋暮面前,“他是不小心忘了,绝不是有意的。多少钱?我来付。”
妇人叫出声来,“哎呀,要不是没钱没法子,我也舍不得卖我这些珠宝,谁曾想被这盗贼给明抢去了!”
“看您气度不凡,想必先前也是位闭月羞花的小姐。这些年您也是奔波辛苦,给个面子,我付了,不必闹得这般难堪。”
妇人掩了掩眼角的泪,“五两吧,就五两吧,说好了,我是看你面上啊。”
“多谢垂爱。”
解了禁言咒,江秋暮一下变得气鼓鼓的。
“才一会不见就出了事。”
“我没偷。”
“这边和你那不一样,有些地域偏见,像你这样短发的一般是犯了罪从牢里出来,加上你现在这身衣服……嗯,比较像。”温天南把自己外衣解下来给江秋暮穿上,“胳膊都露出来了,自己没察觉吗?”
“可我没有偷就是没有偷。”
“他们人多,非说你偷了,每个都咬你一口,谁信你呢?”
“我没偷。”
温天南微叹,“好,换个问法,要是真把你送进官府,你觉得会如何?如果你有幸,遇见的是个公正些的长官,不会说因为你这副打扮直接给你定罪,而是要你当面脱了所有衣服,让别人检查,以证清白,你乐意吗。”
江秋暮愤愤不已,“脱就脱!我没偷就是没偷!”
温天南摸摸他的头,“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只是一些小钱,不必为此争执伤了自己。”
江秋暮闷闷咬唇,一手推开温天南,气鼓鼓走了。
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是他的错?在仙门也是这样,每次有错都认定是他,他根本没做过,这么一诬蔑,他倒是想做了!
等了半天,没见人跟上来,江秋暮一拳头揍上树。
“怎么,看见可怜的小孩了,喜欢得不得了,又想送些东西。”江秋暮微微不耐烦。
“他们让我帮忙看着孩子,一时辰给我二十文。”温天南说着,语气还带着些许骄傲,“是我以前的客人,刚刚看见就把我拉住了。”
江秋暮被带偏了重心,一下就忘记了生气,“你愿意教吗?”
“明烛愿意陪我吗?”
江秋暮停了片刻。
“那好吧,我找个分身来。”
“……”
两人站在屋檐上,江秋暮看着地上那个一模一样的温天南,又看向旁边的温天南。
“不用比了,他没我好看,我可是受仙灵之气滋养长大的。”
“……”
“明烛,闭眼。”
江秋暮微微皱眉。
“我不是之前去买了点东西嘛,现在可以给你了。”
“……”江秋暮咬咬唇,“要是突然偷亲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温天南笑了,“没有的事,我说他了。”
江秋暮凶了他一眼,又闭上,念叨着,“也不准送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没接受你。”
“嗯,这个,这个应该不算奇怪吧。”
江秋暮听见那种盒子的声音。
不会吧,真是金银珠宝项链手镯?
……要是真是,啊,真是,这让他怎么办,要不要接受,不接受的话不好吧,这样撕破脸以后还怎么利用他?
但是,肯定是不能接受啊!
万一那人觉得自己允许了,对自己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办!
不行,他一定扭头就走,不对,他还要揍瘟神一顿。
太烦了,都说了不要送这种东西,他怎么还是送!
对,他都说了不要送的。
都是瘟神自己的错!
“当当当当,可以睁开了。”
江秋暮睁眼,视线下移,看了眼温天南手里的东西,停滞了片刻,又看了眼笑意满满的温天南。
“?”
“糕、点、拼、盘。”
温天南每个字都念得十分清晰,似乎觉得这个很惊喜。
“……”
摆的很整齐。
是人与人之间本来的不同,还是老人与小孩之间的观念不同?
温天南把糕点各买了两三块,大概摆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江秋暮看着他那么期待的样子,嘴角抽了抽,看起来可能算笑,又勉强拿了块桂花糕尝起来。
“他们这是陈年的桂花,应该没我做的好吃,不过可以尝尝。梅花糕,也一般般。菊花糕,嗯,陈年的,有些苦涩。听说这个是牡丹花做的,格外大些,我多买了些放中间,漂亮吧,嗯,尚可……”
温天南每块都尝。
明明现在有桃花,就是没桃花糕。
“为什么没桃花糕?”
温天南愣了片刻,“啊,有的,你要桃花糕吗?我以为你不喜欢,就没要。”
果真讨厌桃花糕。
“我要。”
“行吧,那我买个……六块?”
“嗯。”
买回来后,温天南只递给他,尝都没尝。
他试着拿起一块,递给温天南。
温天南摇摇头。
“不喜欢?”
“不喜欢。”
江秋暮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愉悦,可能他也算是第一次见到瘟神这样直接推拒、直接厌恶一个东西。
很明显的,嫌弃桃花糕,躲着他手。
原来传闻中什么都能接受都能喜欢的春和长老也有不可能的一天。
江秋暮一口塞嘴里,美滋滋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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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天南又把屋子搬过来了,还是让他帮忙打下手。
他怀疑这人就是忘不掉自己的那口锅,所以想了个办法把屋子变得可以移动。
之前心魔把他那口锅弄破了,后来又硬是费劲千方百计好像给修好了,最后还叮嘱自己千万别告诉瘟神这是他偷的小柴房那个锅——那个同样年代久远的大黑锅——反正现在也没人用了。
他觉得心魔说的简直不能太对,这个家伙就是喜欢当厨子。
“好了,走吧,我们去卖吧。”
“……”
没错,还要帮他卖糕点。
就是因为他自认为这里的糕点不好吃,自诩自己做的糕点天下一绝。
“可以尝尝吗?”
那男孩大概十来岁样子,眼神躲闪,问这用什么做的。
江秋暮刚刚就注意到了,这男孩在前面那个糖人摊子就被拒绝,这个卖包子的老板也挥手赶他走。
“不卖了不卖了。”
现在又是驱赶。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江秋暮眼眸静静地看了许久,又低下头,用脚碾着那块被反复碾着的石头,石头碾了一个洞,渐渐地,踩上去似乎没感觉,但那块黑石头还很突兀地长在一片平实的土地上。
“可、可以尝尝吗……”男孩的声音很细,要不是他听得仔细,估计就错过了。
温天南还在家做,现在只有刚做出来的原味米糕、白糖花馒头和红糖花馒头。
江秋暮各挑了两个用纸包好递给他,“尝吧。”
“啊,这太多了,不,不行的……”
江秋暮神色冷淡,“我的任务是卖光,不给你吃,我也要给狗吃的。”
“……啊啊,嗯,好,那,多谢。”
男孩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来静静吃。
江秋暮看着他手里的书,“这是?”
那男孩停了,苦笑一声,“读书,把家里读穷了。”
男孩轻轻抚着泛黄的书页,把皱角抚平,“原先的书都卖了,这本是我从那户老爷家地上捡的,我给他家打短工扫屋子,他们说地上的那些东西都是不要了,后来又说是我偷的,把我几天的工钱要去,不然就打死我……嗐。”
男孩把书递给他,“哥哥要么?送给你。”
江秋暮犹豫,摇头道,“我不识字。”
男孩笑笑,继续吃着。
“小书生。”
这一诧异称呼把男孩弄愣了。
“怎么?”
“不不不,就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叫我的。”男孩不好意思挠挠脑袋。
江秋暮眼睛望着远方,“我问你,这里面是不是有一鬼怪故事。”
“是,有不少呢,哥哥说的是哪个?”
“就是有个小饿死鬼,不知道自己饿死了,重返人间后又去干活,没有什么人的意识,只是吃米吃油吃得凶,地主家把他给揍了一顿,结果晚上他还去地主家吃了不少人,最后应当如何?”
男孩道:“这鬼也不恶,就是性贪,倘若得人指点,也不会轮落至此……自然,还是该罚。地主家并未伤他性命,他却伤了人家性命。书中记载是被道士收了一魄,来世再做地主家家畜。反正他在世上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没有人怜惜也没有人记得。也是说得过去。”
江秋暮道:“在理。”
男孩一走,温天南就出现了。
“怎么啦?”
江秋暮道:“我们赶路吧。”
温天南道:“暂且不行,我们这边还没查完。要确保没有那些余孽,还得待我的药扩散整个白羽族。”
“所以现在。”温天南又俯身,认真看着江秋暮的眼睛,“你先告诉我——”
“……什么?”
“你怎么啦?”
“什么怎么?”
“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高兴过吗。”
“……确实,明烛,你怎么都没笑过。”
温天南似乎泄了气,瘫了下去,又渐渐趴跪在地上,脑袋靠在江秋暮腿上,江秋暮还是好生靠坐在木椅上,神色淡然注视着这一切。
温天南用侧脸摁住了他的右手,又颇为闲情地拉了拉他左手,摸啊摸,揉啊揉,拍啊拍。
不知道羞跑了多少顾客,又静静地不知过了多久。
原来白天的光也是可以这样晃眼的。
他只觉得腿上沉沉的,眼睛也沉沉的,一切思绪似乎都在午后阳光里飘走,很安静很安静。
温天南似乎是想到什么,有力气了,还是半跪在他面前,抬起头,仰望着他的桃花眼明艳而亮丽着,一只大手横跨他整个下巴、捏了捏他的脸两边,似乎想要捏出一个弧度。
“笑一个。”
他没笑出来,那个人倒是笑得傻气。
江秋暮抽回自己被压住的两只手,抱进胳膊,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微微失落的人——还看着自己的手,还看,还看,似乎这手是他的,他刚刚的收回是夺取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江秋暮突然想把那个故事又讲给这个傻气的人听,也的确讲了。
江秋暮问道:“如果你是那个道士,你会怎么做?”
温天南道:“带他去好好吃一顿。”
“……”
温天南缓了缓,又道:“那个小孩在人间挂念的,不过就是一点烟火执念,有了这点执念,便能好好生着,实现了,便能下去了。”
江秋暮想了想,“你为什么喜欢做饭?”
“啊,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做的饭还是蛮不错的。”温天南很是自信,站了起来,双手撑在他脑袋边,“别的我说不准,但做饭我绝对是天赋异禀、自学成才。”
“……”
“怎么样,要不跟我学学,控火候你已经掌握差不多了,但是你还没真正做出一个糕点。”
“……”江秋暮目光锋芒,“我才不要学这些无聊的东西,我要学就学最厉害的剑术,或者什么别的,更厉害的东西。”
那个家伙停了片刻,又整个趴他身上,压的木椅吱嘎响。
“啊好吧好吧……”
江秋暮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压的他都有些喘不过气。
“你起开……”
“我累了,明烛,让我心魔来教你吧,我睡一觉……”
江秋暮顿了片刻,语气有些抑扬顿挫,“你不是喜欢我吗,这就受不了?看来你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我自己跟师父学,也不必你那心魔来了。”
“我是好不容易修复了点就急着出来见你的。不行,我要告诉他,让他罚一罚你。”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