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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奖十亿后,前女友跪下问我要不要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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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和廉价香水混杂的黏腻气味,顽固地盘踞在狭小的出租屋里。陈默瘫在吱呀作响的旧电脑椅上,脖子僵硬得像块风干的腊肉。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右下角的时间无情地跳到凌晨两点十七分。又一天熬过去了,换来的不过是账户里可怜巴巴的三千五百块。他盯着那个数字,胃里一阵翻搅,说不清是饿的还是麻木的。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破昏暗。是林薇薇发来的微信,一连串,带着一种最后通牒的决绝。
“陈默,我们谈谈。”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看看别人男朋友送的什么?你呢?连瓶像样的香水都买不起!”
“明天最后期限,要么拿五万给我买包,要么分手!”
最后一条信息像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陈默的眼球。他攥着手机,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万?把他拆散了论斤卖也凑不出五万。一股混杂着屈辱和疲惫的浊气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猛地将手机屏幕朝下,重重拍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黑暗中,只有电脑风扇不知疲倦的嗡鸣,和他粗重的呼吸声。
几天后,在一家人均消费五十块的嘈杂小饭馆里,林薇薇坐在对面。她新做的指甲鲜红欲滴,像淬了毒的花瓣,一下下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陈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像个误入高档场所的乞丐。
“陈默,”林薇薇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渣子,“我跟你耗不起了。青春就这几年,我不能赌在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身上。”她涂着浓重睫毛膏的眼睛扫过他,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五万块,对你来说是天堑,对别人不过是一顿饭钱。这就是差距,懂吗?”她从精致的链条小包里甩出几张薄薄的打印纸,轻飘飘地落在陈默面前的残羹冷炙上。
“看看,这是你欠我的。吃饭、看电影、打车……连杯奶茶钱我都记着!”她嗤笑一声,“AA?AA你也AA不起!窝囊废一个!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烂泥扶不上墙!”
纸上的数字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陈默的神经。他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围食客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漠然。世界的声音似乎都模糊了,只剩下林薇薇尖利刻薄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荡。
“滚吧,”林薇薇抓起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别再来恶心我。看见你就烦!”她踩着细高跟,“噔噔噔”地走了,留下陈默一个人,对着那几张屈辱的账单,和满桌狼藉。
过年的喧嚣像一层油腻的薄膜,糊在陈默老家的堂屋里。空气里弥漫着炖肉、廉价白酒和烟味混杂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墙上崭新的福字红得刺眼,电视里春晚的小品聒噪地播放着,大人们的劝酒声、小孩的尖叫嬉闹声混作一团。
陈默缩在角落里一张矮小的塑料板凳上,这是小孩的专座。他高大的身躯窝在那里显得格外局促,膝盖几乎要顶到下巴。旁边的八仙桌围坐着红光满面的亲戚们,推杯换盏,唾沫横飞。
“哎,小默啊,”二舅妈剔着牙缝,斜眼瞟过来,声音拔得老高,“听说还在那个小公司混着呢?一个月能挣几个子儿啊?有三千没?”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引得桌上其他人也看过来。
三姑立刻接上话茬,一边往嘴里塞着红烧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就是!我家那口子工地上搬砖,一个月还小一万呢!你说你,念那么多年书有啥用?还不是个窝囊废?连个正经媳妇儿都讨不上!人家薇薇多好的姑娘,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油腻的肥肉在她嘴边颤动。
“要我说啊,”大伯抿了口白酒,咂着嘴,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小默你就是太老实,没出息!跟你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年头,老实能当饭吃?得出去闯!得像你表弟那样,人精!现在在城里混得多好!”他口中的“人精”表弟,此刻正坐在主位,得意地晃着二郎腿,假模假样地谦虚着。
陈默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膝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印。那些“窝囊废”、“没出息”、“跟你爸一样”的标签,像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烫在他的皮肤上,烫进骨头缝里。亲戚们肆无忌惮的哄笑声、评头论足声,混杂着电视的噪音,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死死按在那张矮小的板凳上,动弹不得。年夜饭的暖意,与他格格不入。
日子像生了锈的齿轮,在穷困和压抑中沉重地向前碾磨。直到某个被加班折磨得头晕眼花的深夜,陈默拖着灌了铅的双腿,鬼使神差地走进楼下那家24小时便利店。暖色的灯光下,他摸出口袋里仅有的几张皱巴巴零钱,换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和一张彩票——机器随机打印出来的,像一张轻飘飘的废纸。他甚至没多看那串数字一眼,随手就塞进了那个用了多年、边角磨损得露出内衬的破旧钱包夹层里,和几张同样无人问津的超市积分卡挤在一起。
几天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加班夜。手机屏幕突然跳出本地新闻的推送:“劲爆!我市惊爆十亿巨奖!幸运儿身份成谜!” 陈默心脏猛地一跳,手指有些僵硬地点开。当那串熟悉得如同刻在骨头上的号码——他每天下班路上默念的公交线路号加上他和林薇薇分手那天的日期——赫然出现在新闻图片上时,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半杯凉透的咖啡,深褐色的液体迅速在键盘和桌面上蔓延开来。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呼吸完全停滞。血液在耳朵里轰鸣,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屏蔽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震得他浑身发颤。十亿?十亿!那张被随手塞在破钱包夹层里的薄纸片,此刻仿佛重逾千斤,灼热滚烫,几乎要烫穿他的裤袋!
世界天旋地转,又骤然清晰。巨大的狂喜过后,是深入骨髓的冷静。陈默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整整三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他像一尊石像般坐在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布满血丝却异常清醒的眼睛。他疯狂地查阅着资料,从巨额奖金如何匿名领取、税务筹划、资产配置,到国内最顶尖的私人银行服务、家族办公室运作模式……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都在他脑海中反复推演、确认。十亿,这不仅仅是一笔钱,这是一把足以彻底颠覆他命运、也足以引来无数豺狼虎豹的钥匙。他必须确保这把钥匙,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且悄无声息地开启那扇沉重的大门。
当一切尘埃落定,那张代表着天文数字的卡片静静地躺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私人银行保险柜里时,陈默做的第一件事,是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旧衣服——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和那条磨得发亮的牛仔裤。他揣着那张能买下整座城市的卡片,像一个最普通的、甚至有点寒酸的年轻打工仔,走进了城市中心最奢华耀眼、连空气都弥漫着金钱气息的顶级跑车展厅。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璀璨的水晶吊灯光芒,展厅里陈列的钢铁猛兽们线条凌厉,散发着冰冷而昂贵的金属气息。穿着笔挺西装、妆容精致的销售顾问们,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每一位进门的客人。当陈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几道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轻慢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
“先生,看车吗?”一个年轻男销售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走过来,眼神却飞快地掠过陈默那身行头,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语气带着公式化的疏离,“我们展厅的车都是定制级限量款,需要一定的购车资质才能预约试驾呢。”他微微侧身,姿态优雅地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指向门口附近几辆相对“亲民”的入门级车型,潜台词不言而喻。
陈默没有理会那点若有若无的轻视。他的目光被展厅中央那台流线型身躯如同液态金属凝固而成的帕加尼风神牢牢吸引住了。银灰色的车身在灯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每一道线条都充满了力量感和未来感,像一头蛰伏的机械巨兽。他径直走了过去,隔着围栏,近乎痴迷地看着它。这才是他想要的,撕碎过去一切卑微和压抑的力量象征。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得让他胃部抽搐的、带着刻意甜腻和夸张惊喜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天呐!亲爱的你快看!是帕加尼风神!全球限量啊!太帅了吧!”
陈默缓缓转过身。
林薇薇正紧紧挽着一个梳着油头、穿着紧身花衬衫、手腕上戴着块金灿灿劳力士的男人,扭着腰肢走过来。她妆容艳丽,一身当季名牌,拎着个显眼的logo包,整个人像只开屏的孔雀。当她看清站在帕加尼旁边的人竟然是陈默时,那张精心描绘的脸上,表情瞬间从惊喜变成了错愕,随即又被一种混合着鄙夷和优越感的讥讽所取代。
“哟?陈默?”她夸张地上下打量着陈默那身旧衣服,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东西,红唇勾起刻薄的弧度,“怎么,送外卖送到这儿来了?还是走错地方了?”她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引得周围几个销售也侧目而视,脸上带着看热闹的戏谑。“这种地方也是你能进来的?保安呢?也不怕弄脏了人家的地板?”她身边的“油头男”也配合地发出一声嗤笑,轻蔑地扫了陈默一眼,仿佛在看路边的垃圾。
林薇薇扭着腰上前一步,几乎凑到陈默面前,香水味浓烈得呛人。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恶毒的“好心”劝诫:“陈默,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行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得看地方!看看你这穷酸样,这车的一个轮子够你挣几辈子了?快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刻薄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来。陈默的身体微微绷紧了一下,但预想中的愤怒、屈辱或者窘迫并没有出现。相反,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如同冰凉的泉水,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看着眼前这张曾经让他魂牵梦绕、如今却写满市侩与势利的脸,只觉得陌生又滑稽。他甚至连嘴角都懒得牵动一下,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漠然的目光回视着她。
就在这时,展厅深处快步走来一位穿着高级定制西装、胸前别着经理铭牌的中年男人。他步履沉稳,神情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恭敬和不易察觉的激动,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林薇薇和油头男,径直走到陈默面前。
“陈先生!”经理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他微微躬身,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黑色真皮钥匙盒,上面烙印着一个银色的帕加尼徽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的动作标准而虔诚,如同献上某种圣物。“让您久等了!您的帕加尼风神‘睚眦’特别版,手续已全部办妥。这是您的钥匙,随时可以开走。另外,我们为您安排了专人负责后续所有保养和道路救援服务。”
整个展厅瞬间安静得可怕。仿佛有人按下了静音键。刚才还带着轻蔑笑容的销售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从戏谑变成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林薇薇脸上的讥讽和优越感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面具,寸寸龟裂,只剩下目瞪口呆的茫然。她身边的油头男更是张大了嘴巴,眼珠子死死盯着那个经理手中的钥匙盒,又猛地转向陈默那身旧衣服,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
陈默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平静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钥匙盒。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真皮传来。他看也没看旁边石化了的两人,只是对经理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展厅里:
“刷卡。”
两个字,轻描淡写。
当那辆如同液态金属铸造、低吼声如同远古巨兽苏醒的帕加尼风神,在无数手机镜头和惊羡目光的追逐下,缓缓驶离展厅时,陈默透过后视镜,清晰地看到了林薇薇那张惨白如纸、写满了巨大震惊、茫然和一种世界崩塌般绝望的脸。她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掉了灵魂的艳丽玩偶。
几天后,陈默站在了深圳湾一号顶层复式的巨大落地窗前。脚下是繁华都市的璀璨灯火,蜿蜒如星河;远处是宁静辽阔的深港海湾,波光粼粼。价值数亿的顶级豪宅,此刻已安静地归属在他的名下。巨大的空间里回荡着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只有窗外遥远城市传来的模糊嗡鸣。
巨大的衣帽间中央,立着一个穿着笔挺手工西服的年轻男人。镜子里的身影挺拔、从容,眼神沉静,带着一种经历过极致压抑后骤然释放的疏离感。陈默微微抬起手腕,任由旁边穿着白手套的腕表顾问,小心翼翼地将一块铂金表壳、深蓝色星空表盘的百达翡丽超级复杂功能腕表,戴在他的腕上。冰冷的铂金触感,表盘上繁复的星月轨迹和微小星辰,在柔和的光线下流淌着深邃内敛的辉光。五百多万的价格,此刻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精确的数字。
“陈先生,这款Ref.6300G‘星空苍穹’,是百达翡丽现代制表的巅峰之作,双面表盘,共二十项复杂功能……”顾问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激动和敬畏,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陈默的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手腕上,那抹深邃的蓝色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就在这时,衣帽间厚重隔音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和近乎哀求的争执。
“让我进去!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认识陈默!我是他女朋友!以前是!求你们了……”
是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歇斯底里,早已没了当初在车展上的趾高气扬。
陈默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厌烦。他对顾问做了个手势。顾问立刻会意,恭敬地退到一边。
门被轻轻打开。林薇薇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她精心打扮过,但妆容被泪水冲花,眼线晕染开,显得狼狈不堪。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巨大落地窗前、沐浴在晨光与城市微光中的陈默。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昂贵西服,手腕上那块表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巨大的落差感瞬间击垮了她。
“默默!默默!”她哭喊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试图去抓陈默的胳膊,泪水汹涌而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瞎了眼!是我鬼迷心窍!”她语无伦次,声音嘶哑,“我后悔了!求求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你还爱我的!对不对?默默!”
她的手指带着哭诉的力道,眼看就要碰到陈默的手腕,更要命的是,她染着鲜红甲油的长指甲,直直地戳向他腕上那块价值连城的星空苍穹表盘!
就在那涂着廉价红色甲油的指甲尖端即将触碰到深邃星空表盘的前一刹那,陈默的手腕如同拂去一粒微尘般,轻巧而精准地一抬、一拨。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疏离。
林薇薇涂着鲜红甲油的指尖,带着哭诉的力道,狼狈地抓了个空,徒劳地在空气中划了一下。她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精心打理的卷发都散乱了几缕。
“谢谢当年分手之恩。”陈默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像深潭的水,不起一丝波澜。他微微垂眸,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块光华流转的百达翡丽上,仿佛在欣赏一件与眼前这场闹剧毫无关系的艺术品。他甚至没有看林薇薇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绝望的脸。
“你指甲,”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礼貌性提醒,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刮到我表盘了。”
“刮到我表盘了。”
这六个字,声音不高,却像六把淬了冰的薄刃,精准地刺穿了林薇薇最后一点强撑的体面。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精心描画的眼妆被汹涌的泪水彻底糊开,在惨白的脸上留下两道乌黑的污迹。她呆呆地看着陈默,看着他那身昂贵得刺眼的西服,看着他手腕上那块仿佛蕴藏了整个宇宙星河的冰冷腕表,再看看自己精心涂抹、此刻却显得廉价又肮脏的红色指甲……一股灭顶的羞耻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她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支撑的泥塑,身体晃了晃,软软地瘫坐在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昂贵的裙摆像一团揉皱的垃圾堆在脚边。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哭出声,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无声的呜咽,仿佛灵魂都被那句轻飘飘的话抽走了。
陈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那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封般的漠然。仿佛看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蒙尘的旧物。他微微侧过头,对着一直恭敬侍立在衣帽间门口、如同影子般的管家,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吩咐道:“送林小姐出去。以后,无关人等,不要放进来了。”
管家微微躬身,动作无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走到瘫软在地的林薇薇身边,没有伸手去扶,只是做了一个标准的“请”的手势,声音平板无波:“林小姐,请。”
林薇薇被两个穿着制服、面无表情的保安几乎是半搀半架地“请”出那扇象征着云端生活的厚重大门时,陈默的手机,在衣帽间中央岛台的丝绒托盘里,正疯狂地震动起来。
不是电话铃声,而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密集得如同机关枪扫射,瞬间连成一片嗡鸣。
陈默拿起手机。屏幕解锁的瞬间,那个沉寂了许久、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家族群,信息如同火山喷发般炸开,红色的未读数字疯狂跳动,瞬间飙升到了99+。
他随手点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屏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谄媚、恭维和急不可耐的索取。
“小默!小默在不在?哎呀我的大侄子!出息了啊!太给咱老陈家光宗耀祖了!”(二舅妈,配了三个夸张的鼓掌表情)
“我就说嘛!打小看小默这孩子就聪明!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比他爸强一百倍!”(三姑,发了一连串大拇指)
“默默哥!我是你表妹小娟啊!还记得我不?小时候我还给你糖吃呢!哥你现在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妹妹啊!我看中一个包包,香奈儿的,才八万多!哥你手指缝漏一点就够啦!”(后面跟着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拜托拜托”表情包)
“@陈默小默啊,我是你大姨夫!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表弟强子要结婚了!这可是咱家头等大喜事!就是吧……女方家那边非得在市中心买套大三居当婚房,首付怎么也得三百来万……你看你这当哥的,现在身价不一样了,这点钱对你来说就是毛毛雨!帮衬帮衬你表弟!咱们全家都记着你的好!”(大姨夫,语音消息,语气激动得发颤)
“对对对!@陈默小默啊,你强子表弟结婚是大事!你这个当哥哥的必须得顶上去啊!三百多万对你现在来说,不就一顿饭钱嘛!”(二舅,立刻附和)
“小默啊,还有你三叔我!我这老风湿腿你是知道的,医生说了必须得去国外做那个什么‘保膝’手术,一套下来得一百多万!你看……”
“默默!我是你表姐!你小外甥马上要上国际幼儿园了,赞助费要五十万!姐知道你最疼孩子了!”
信息还在疯狂地刷屏,各种名目的“请求”如同雪片般飞来,夹杂着各种天花乱坠的吹捧和道德绑架,字里行间透着赤裸裸的贪婪和急不可耐。
陈默的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缓缓滑动,一条条看着那些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异常陌生的头像和名字。那些“窝囊废”、“没出息”、“烂泥扶不上墙”的刻薄话语,仿佛还带着年夜饭的酒气和唾沫星子,隔着时空,与眼前这满屏谄媚的字符重叠在一起。
一股冰冷的嘲讽感,如同深海的暗流,在他平静的心湖下缓缓涌动。
他没有立刻回复,只是任由那信息瀑布般冲刷着屏幕。直到群里的气氛因为他的沉默而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各种试探性的“?”和“小默在忙吗?”开始出现时,陈默才慢悠悠地点开了输入框。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不疾不徐,像是在敲打一段无关紧要的闲话。
一行字清晰地出现在疯狂滚动的群聊顶端:
“哦?当年说我烂泥扶不上墙、窝囊废一个、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的,不是各位吗?”
发送。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疯狂滚动的信息瀑布骤然断流。
屏幕上方那令人眼晕的“对方正在输入…”提示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僵住。整个家族群陷入一片死寂。如同被投入深海的巨石,短暂的喧嚣后,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