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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番外之向蔓 ...

  •   户口本上“向蔓”两个字被划掉那天,我用美工刀把旧橡皮切成小块,像剁掉某种不敢示人的念想。母亲说“赢雯”才配得上向家独女,要赢,要活得漂亮。可我总在夜里偷偷摸出那枚刻着“蔓”字的旧书签——那是外婆留给我的,说藤蔓能绕着花架爬得很高,悄悄守护着花。
      认识姜野薇那年,她才十岁。
      遇见姜野薇时,她正蜷在宿舍楼梯间啃面包。六年级那年被送出国的家人没带走她,据说直接把她丢进了寄宿学校。秋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上的小疤,校服领口别着枚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胸针,针脚糙得像初学刺绣的人扎的。
      “喂,这是我的地盘。”她把面包袋往旁边一扔,眼神里的防备比宿管的手电筒还亮。我捏着刚领的宿舍钥匙,突然觉得那枚向日葵胸针刺得慌——像极了我书签上缠满藤蔓的花。
      我总在学校看见她:要么在走廊跟老师争理,脸红脖子粗;要么蹲在操场边,把自己的盒饭分给流浪狗;要么被付沉舟拽着后领往办公室拖,嘴里还骂骂咧咧。
      我怕她。怕她眼里的火,怕她跟人打架时发狠的样子,更怕自己盯着她看时,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为了藏住这点心思,我开始跟她作对。她在画室占了最好的位置,我就故意把画架挪到她旁边,颜料洒在她的画纸上;她在食堂抢了最后一份糖醋排骨,我就端着餐盘跟她抢,最后把排骨都拨给她,只说“看你瘦的”;她被男生堵在巷口,我捡起砖头就冲上去,其实手抖得厉害,却梗着脖子喊“我姐们儿你们也敢动”。
      她骂我“神经病”,却会在我被女生孤立时,把我拽到她身边;她吐槽我“画画难看”,却会偷偷把我的速写本藏起来,怕被别人看见里面全是她;她跟付沉舟吵架后摔门而出,会蹲在我家楼下,等我偷偷递出一碗热汤面;却会在我被隔壁班女生堵在水房时,拎着拖把冲进来,把人赶跑后凶巴巴地说“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她吐槽我“大小姐脾气”,却会在我来例假疼得打滚时,笨拙地冲红糖姜茶,烫得自己跳脚;她跟付沉舟吵架摔门而出,却会蹲在我宿舍门口,等我从栏杆上递下一杯冰可乐。
      有次暴雨冲垮了晾衣绳,我们的校服混在一起滴水。我抱着湿衣服往回走,她突然从后面拽住我的衣角:“向赢雯,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手一抖,校服掉在积水里,脱口而出:“你脑子进水了?我不是拉拉!”
      她盯着我发红的耳根笑,雨水顺着她银灰的发梢往下滴:“也是。”
      后来我在她枕头下的旧书里,看见那枚项链被压在泛黄的照片下——照片上是个男孩蹲在槐树下,给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系鞋带。我认出那是姜野薇和她哥哥,突然明白,有些位置,藤蔓永远爬不到。
      她蹲在天台的角落里,把校服外套撕成条,往手腕上缠。风卷着她银灰色的卷发,像团烧不起来的烟。我踹开天台门时,她正把美工刀往胳膊上划,眼神空得像被暴雨洗过的操场。
      “蠢死了。”我抢过刀扔到楼下,看着她手腕上浅浅的红痕,突然把刚买的草莓蛋糕塞进她手里,“死之前好歹吃口甜的。”
      她抬头时,眼里的光比蛋糕上的糖霜还亮。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她爸妈离婚的日子,付沉舟把她最喜欢的向日葵盆栽扔进了垃圾桶,理由是“看了心烦”。
      从那以后,我成了她的“刺”。
      她被美术老师刁难,我就往老师的咖啡杯里撒粉笔灰;付沉舟撕她的画,我就把他的物理竞赛奖杯摔在地上;甚至陆锐航转来那天,我在画室门口堵他,把他的浅灰色连帽衫泼上墨:“离她远点,她不是你能碰的。”
      陆锐航当时笑得一脸无害,右边的梨涡盛着阳光:“我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朋友?”我指着他口袋里露出的向日葵胸针——那是管家按付沉舟的意思准备的,“付沉舟让你演太阳,你还真把自己当光了?”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时,我突然觉得没劲。这世上的男人好像都一个德行,要么像付沉舟那样,把喜欢藏在冰里,冻得人骨头疼;要么像陆锐航这样,把算计裹在糖里,甜得人犯恶心。
      陆锐航和姜野薇第一次相遇时,我就在不远处看着,听见他用南方口音的软糯说“没带伞?”,听见姜野薇接过那把向日葵伞时的轻笑声,我把烟蒂摁在铁皮上,火星烫出个小小的洞,像我当时心里的窟窿。
      后来我去查陆锐航的底细,在医院的缴费处看到他妹妹的病历。小姑娘和姜野薇一样,也喜欢向日葵,病房的墙上贴满了画。我看着陆锐航把打工攒的钱塞进缴费窗口,突然觉得他比付沉舟还可悲——付沉舟至少敢承认自己的偏执,他却连喜欢都要演。
      知道了这一切后,我便时不时和姜野薇说不要相信爱情……
      我怕直接告诉他,她会抑郁症复发,而她确实因为陆锐航的到来抑郁症没在复发过。如果在来一次我一定会告诉她。
      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了她的抗抑郁药,原来她也会……
      她抑郁症发作时,我会把她的抗抑郁药换成维生素(医生说药物依赖不好),然后拽着她去KTV吼通宵;她对着陆锐航的照片发呆,我就把照片剪成碎片,混进她的颜料里:“看,用他的脸当底色,画出来的向日葵肯定更艳。”
      后来陆锐航出国,她哭进了icu
      “你故意的。”他捏着清单的手指泛白,橘子汁滴在上面,晕开小小的黄渍,“你想让她知道这一切是假的。”
      “假的?”我踹翻他脚边的橘子皮,看着姜野薇画的《阴影里的向日葵》——花盘朝着暗处的一束光,光的形状像付沉舟的侧影,“你用陆锐航当药引,用《出国》当枷锁,现在跟我谈真假?”
      他突然笑了,把没剥完的橘子往地上砸:“只要她能留在我身边,假的又怎么样?”
      他就是算准了我不敢……
      那天的阳光很毒,晒得画室里的向日葵都蔫了。我看着他弯腰捡橘子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和姜野薇很像——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这个世界,一个用冰,一个用刺,最后却把彼此扎得遍体鳞伤。
      姜野薇把自己锁在画室那天,我在画廊门口守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清晨,她推开门时,眼底的死寂比蒙马特的雾还浓。她把那本被烧得残缺的《出国》递给我,书页里掉出张纸条,是她写的:“赢雯,我不想再当向日葵了。”
      我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的天台,她攥着美工刀对我笑:“向赢雯,你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吗?”
      后来她订婚,我去了现场。
      她站在圣心大教堂的穹顶下,纯白的婚纱拖尾在红毯上蜿蜒出三米长的弧度。裙摆上镶嵌的碎钻在彩绘玻璃透进的光线下流转,像把整个银河都缝在了布料上——这是姜家为这场联姻准备的“门面”,价值够买下半个巴黎的画廊。
      这场联姻是两家长辈敲定的——姜家需要付家的资金周转,付家需要姜家的海外资源,而他们两个,不过是这场交易里最昂贵的筹码。
      我穿着黑色西装,嘴角噙着惯有的嘲讽,却在与她对视时,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走后,我在洗手间吐了很久。镜子里的人眼眶发红,我摸着户口本上被摩挲得发皱的“向赢雯”,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我在旧本子上写“向蔓”,一笔一划,像在写一个不敢说出口的秘密。
      原来改名没用,怼她没用,装作讨厌她也没用。那些藏在刺里的温柔,那些裹在争吵里的在意,终究没能让她知道——有个叫向蔓的女孩,后来叫向赢雯,喜欢了她整整八年。
      我在巴黎画廊的保险柜里,藏着三样东西。
      姜野薇的抗抑郁药板,缺了三颗——最后那盒没吃完的,她藏在《月亮与六便士》的封皮里,药片边缘有她咬过的牙印,像只倔强的小兽。
      付沉舟的钢笔,笔尖弯了,是我砸他脸时弄的。墨囊里还剩半管蓝黑墨水,和他写《出国》时用的一模一样,只是再也写不出那些淬了毒的字。
      还有陆锐航送的向日葵标本,花瓣早褪成了浅黄,花盘里藏着张纸条,是姜野薇的笔迹:“赢雯,刺是向日葵的铠甲。”
      付沉舟被我拖进地下室时,还在喊她的名字。
      铁链锁在他脚踝上的声音,和他当年锁姜野薇时一模一样。我把《出国》的手稿扔在他脸上,看着他跪在地上捡碎片,突然觉得这出戏真无聊——他演了一辈子的掌控者,最后却被自己写的剧本困住。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穿过画廊的玻璃,落在向日葵标本上。我想起姜野薇说过的话:“赢雯,你别总像根刺,会扎到自己的。”
      可她不知道,刺要是软了,怎么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保险柜里的三样东西,我打算等巴黎的向日葵开得最艳的时候,一起烧了。烧给那个总爱把抗抑郁药藏起来的姜野薇,烧给那个把温柔藏在冰里的付沉舟,也烧给那个演了一辈子阳光的陆锐航。
      至于我这根刺,会永远守着这片向日葵田。
      就像姜野薇说的,刺是铠甲,也是未说出口的温柔。
      故事的最后我替她报了仇这个故事也画上了一个不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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