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栗杰》豆子蝴蝶

6、信件

　　当栗光红坐在车站的地上，看着车站里满满当当背着行囊的人时，她才突然感到忐忑和不安的迷茫。

　　凌晨趁着妈他们还没起来，她悄悄收拾行李走出家门的时候，她只是心中打鼓，害怕被家里人发现她偷偷跑了。

　　而现在终于到了车站，手上拿着贵生哥他们买的票时，她却突然有些想回家了。她这样做真的对吗？她也听说过不少年轻女子外出打工被拐卖的故事，但是她也看到同村有些出去打工的姐姐，回来就变得好看洋气又有钱。跟在家务农的一身土气女孩子不一样，她们会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正时兴的衣服，谈起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她很羡慕，也很向往外面繁华的世界。她不想像妈，不想像嫂子一样，就这样年纪轻轻就嫁人，当别人的媳妇，干做不完的家务活，将自己隐匿起来，人生就只剩一个忍字。她想要热烈地活着，她要走出这一座座大山，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去挣自己的钱，养活自己。

　　这样想着她仿佛看见一条广阔明亮的路就在自己面前，她又重燃了激情。火车站再挤，她都不觉得难受，站里各种难闻的气味也都注意不到了。她一心想着的就是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

　　三个月后
　　刘凤收到了一封信，是从浙江寄来的，寄信人是栗光祖。

　　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去了远方，没有音信的这几个月，她一直提心吊胆，睡不踏实。三个月下来已经瘦了一圈了。

　　她收到信时，栗光明已经跟他的小姑父外出去做木匠了，而栗正凡去放牛了。她又不好叫栗公智帮自己念信，就叫来正在煮猪菜的儿媳妇刘兰来念。

　　刘兰擦了把手，接过信，念道:“妈，我和光红跟着贵生哥已经找到厂子上班了。浙江这边很好，楼很高，厂也多。就是不太能吃得惯这边的菜，这边的菜都很清淡，他们都不吃辣子。厂里包住宿，我们睡的是像高中学校里面的上下铺，八个人一间，条件还行。这边有蛮多各地来打工的人，湖南的，贵州的，河南的……我和光红上了两个月了班，都拿到工资了，光红拿到了500块钱，我拿了550块。就是上班分白班和夜班，要遭倒班。倒夜班有点拽瞌睡。其他都还可以，光红这个月得了工资还烫了一头波浪卷，大家都说好看。妈你们放心，我和贵生哥会看好光红的，我们出去玩也是一起走，平时要是休息就让她待宿舍，目前没得问题，你们莫担心。”
　　念完，刘兰将信还给了刘凤，背着栗杰又去煮猪菜，准备喂猪了。

　　刘凤摩挲着信纸，可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栗光红没事她也就放心了。转念想想有她两个哥哥护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她能出去看看世界，凭自己本事赚钱也好。刘凤听刘兰念到他们一个月工资有500块的时候，心里也是开心的，要不是离家太远不安全，她又怎么会不乐意让自己的女儿去打工呢。

　　刘兰喂着煮菜，想着刚才信件上的内容有些出神，她是羡慕栗光红的，如果当初她也有这样的勇气，不知道现在的生活会是怎样？可惜并没有如果，她也只能过好现在的生活就是了。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三年过去了，因为路程远，栗光祖和栗光红自从99年初出去打工之后，到2002年2月初才放年假回来过年。

　　这三年间他们一直靠写信跟家里联络。并不是不想家，而是车票确实难抢，根本买不到。直到02年才终于早早请了假，买上票能回家了。

　　过年回家的火车比之前去浙江打工的火车更拥挤，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抢到了硬座，还有不少人是无座二十多个小时到家的。车厢里连厕所门口都是人，有些人直接坐在行李上，有些人晚上就躺在过道上或者列车上车口。但也只有结伴的人才敢买卧铺票和闭眼咪一会儿，要是一个人坐车的话，就得时刻打起精神了。因为在火车上很容易被人偷钱或者别的贵重物品。他们曾经听同车间的人说过，有人过年回家，把打工一年存的钱放在包里面，因为没藏好，大喇喇地背在外面就被人把钱偷走了。等这人下车一看，自己的包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里面一分钱都没有了。那人在车站哭了好久，都没脸回家了。

　　也是因为害怕没伴，所以这三年栗光红和栗光祖都不敢轻易买票回家，就怕在车上被人偷了辛苦钱，冤枉了这些年打工流的血汗了。

　　因此当栗光红和栗光祖坐在车上时，都不敢睡着，到了晚上都是轮流着睡觉。钱也都是贴着肉放，还好冬天衣服厚，也看不出来衣服里面藏了东西，但即使如此也还是需要警惕，因为有些厉害的扒手，甚至会把衣服都划破去偷。

　　这刚好到了后半夜，栗光祖醒着，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划破了前面一排有个睡着的人的衣服，然后将那个人的钱掏了出来。
　　那个扒手动作很小但却麻利，被偷的人毫无察觉，偷完他还环顾四周看有没有人看见，一不小心就跟栗光祖的目光对上了。

　　栗光祖屏住了气，呆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却见那个扒手朝他比了一下手中的小刀以作威胁。

　　栗光祖吓得连忙看向窗外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生怕那扒手拿着刀过来威胁自己拿钱给他。

　　他心如擂鼓，连火车行进的噪声都听不见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短暂的耳鸣。他不敢朝扒手那边看只能看着靠窗的栗光红，用余光去瞟那扒手走了没有。

　　好在那扒手并不想把动静闹大，见栗光祖害怕了，他也就赶快溜走了。

　　栗光祖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大口喘气，仿佛要把刚才憋着没吸够的空气再吸回来。额头上也冒了不少汗，脸色发红。

　　这动静到把栗光红给弄醒了，火车上本来睡觉就不舒服，加上要警惕扒手之类的，精神更是紧绷，一点点动静都能吵醒。

　　栗光红看着满头大汗的栗光祖问:“哥，你怎么这么多汗？发烧了？”

　　栗光祖摇了摇头，眼睛瞟了瞟扒手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跟栗光红说刚才看到的一切，不然以她的性格不知道到时候要是闹起来，他们俩还能不能安稳地下车。只是回答说:“突然觉得有点热，你再检查下你的衣服，包包这些有没有破，东西有没有丢。”

　　“噢噢，好。”，栗光红听话又检查了一遍，一切完好。
　　栗光祖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又让栗光红休息了。自己则在心里默默祈祷后面可别在看着扒手了。

　　好在一切如他所愿，这一夜安稳地过去了，终于熬到早上八点，他们下车的时间。栗光红和栗光祖拿着东西挤下了车。这趟火车总算有惊无险，没有丢东西，人也安全。

　　再见到故乡，栗光红和栗光祖都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三年了，终于回家了。外出打工的人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