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城市》云水知我

4、清洁小队

　　“你不该做这样的事情的。”陈清涟摇摇头。

　　“你也不该帮助人类！”魔龙喷吐着鼻息，浓重的水汽从它的鼻孔里进入，又被喷出，“我能闻到，你身上…残留着恶魔的味道。”

　　它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迫不及待扑向了对方。

　　龙爪和利刃之间铿锵碰响，鳞片不断剥脱。随着最后一声铿锵作响，黑剑飞舞着掉落在地上，整个培养室彻底安静了下来。

　　魔龙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将陈清涟死死抓在半空中。

　　它的身体被划开几道巨大的剑伤，深痛见骨，黑色的黏液像泡沫般腐蚀着，阻止伤口愈合。

　　但魔龙只是瞪圆了眼睛，毫不顾忌伤痛，眼睁睁看着陈清涟被自己一点点，一点点捏碎。

　　它的表情那么暴戾，那么愤怒。只是一眼，你就知道它内心到底怀揣着多么大的怨恨，才会这样不顾一切的想杀死对方。

　　空气中不停闪过骨骼一根根爆裂的声音。

　　血不住的涌出五官，但陈清涟却只是看着头顶被烧穿的天花板，天空中泛着巨大的蓝，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留恋。

　　“别想就这样死了！”

　　天花板轰然倒塌。

　　他突然看见刚才离开的女孩从天而降，狂风吹开她的长发，她手中提着那柄短剑，沿着龙脊一路滑下。鳞片剥脱了一路，所过之处像是染上剧毒一般，肉块迅速枯萎成黑色。

　　巨龙发出哀嚎，猛然松开手，吐出一串震耳的龙吟，毒液才停止蔓延。

　　“你是不怕死么？”陈清涟倒在地上，无力看着面前徐木灵。

　　“怕啊。但你还不能欠我一笔债，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死了。”徐木灵举起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巨龙怒吼一声，张开喉咙，想故技重施。

　　但砰砰砰！

　　连续三发枪响，子弹飞速射向龙的喉咙，随后猛然爆裂，使它即将吐出的火焰硬生生闷了回去。

　　“队长，不要老是一个人把所以都承担下来啊。”墨水遥站在房间的高处，居高临下对着他挥手。

　　而不远处，少年正从背包里拿出血红色药水，向他跑来。

　　【真是三个笨蛋。】

　　陈清涟心想。他强撑的身体最终像是绷坏的弓，一松懈，整个人就要沉沉晕了过去。但最后失焦的一眼，是徐木灵奋力冲向咆哮的巨龙。

　　剑刃在龙身上滑开巨大的口子，血喷涌到天上落下来，又像是烟花绽放一般落下……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要下面这头龙的尸体，刻耳柏和另一头是你们的。”

　　徐木灵站在废墟上，看着周围一切都乱糟糟的，但她已经能听到那个什么“阿狄普圣主”催促她上贡的声音。

　　虽然感觉自己有点狮子大张口。

　　但幸好，墨水遥还是同意了。对方好像也知道些什么一样，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自顾自修理着一台机械。

　　据她说，这是这个遗迹为数不多能将人用于传输的设备，这也是他们为什么非要夺回这里的原因之一。

　　设备修复好后，大批人员就会降临，重新建造这间培育室。这将对城市的粮食供应，起到决定性作用。

　　旧池沼还是那样沉默不语。

　　处理好队长的伤势后，就和墨水遥一起去修复那台古怪的东西。

　　她望着少年的背影。突然有些好奇，明明连黑门都没进去，为什么当时他就知道，里面会有两条魔龙？

　　“你的许诺呢，信徒。”

　　神明的声音像是从内心传来，徐木灵很无奈地拖着疲惫的尸体，来到房间中央，对着巨龙的尸体，开始了献祭仪式。

　　画出对方一句句教她的祷词，用龙血在地上拼凑那些诡异又美妙的图案，又挖出不需要的龙核……

　　“以阿狄普圣主之名，许予你永恒、永生、永存，寄托于不灭的信仰。”

　　随着徐木灵有气无力地在地上抹出最后一笔。刹那间，巨大的龙身在一阵白光闪烁后，消失在了原地。

　　【啊，终于结束了。】

　　她瘫倒在原地，内心突然涌现一种为黑心老板打工后，刚刚下班的感觉。

　　但扭头看向同样倒在地上的陈清涟。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但狐狸一般的眉眼显得有些柔媚，细长的睫毛在微风中流动。

　　明明是受伤躺在地上，却安静得像是刚刚睡着。

　　徐木灵突然就想去碰一下那些睫毛，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些犯花痴，说真的，自己真喜欢他么……？

　　面前的人猛然醒来，睁开眼，将徐木灵吓了一大跳。她急忙转移视线，希望自己没有被注意到，正在看他。

　　“我们……赢了？”陈清涟刚刚苏醒，有些迷蒙的捏了捏自己的脸，想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噗。”

　　徐木灵和刚刚过来的两名队员都暗暗笑了。

　　她们没想到，一向严肃的队长，也会有这样呆萌的时刻，这可是平时难见的光景。

　　墨水遥偷偷点开手腕仪，拍摄了下来……

　　“队长，传送机器已经修理好了，城主急切想要迅速派部队过来，想让你马上接收传送。”旧池沼一五一十禀报。

　　而墨水遥放下手腕仪，看向队长一旁的徐木灵：“你要不要回避一下，城里的很多人都对异教……异乡人意见很大。”

　　但徐木灵坦然站在原地，满不在乎看着陈清涟。毕竟他们做过约定，她会为自己摆平那些奇怪的麻烦。

　　“过一会再接受传送，至于剩下的，我会跟他亲自解释。”后者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她。

　　徐木灵也对他眨了眨眼睛。

　　“哦~”墨水遥恍然大悟，像是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不可告人的交易。满满得意的坏笑离去。

　　【她是不是误会了。】

　　徐木灵看着那八卦般笑意，后背隐隐有些不寒而栗。

　　“啊？！”

　　越过巨龙，陈清涟看着原本应该躺着巨龙的地面，如今满是血色涂画的地面，罕见地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你把整条龙献祭给了恶魔？”他转过身来，满脸震惊，“你信奉的邪神是谁？胃口怎么那么大？”

　　听对方语气中的怒火，徐木灵吓得有些不敢说话，

　　但对方率先抓住她的衣领：“是你干的？”

　　徐木灵只能转过身看向他。

　　虽然对方语气中满是威胁，还提着那柄骇人的长剑，但她不觉得对方会真的伤害她。

　　但陈清涟就是眯着眼睛，满脸严肃看着她，像是哥哥抓住了又捣蛋的妹妹。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双手合十，看起来那么可怜。

　　两人面面对峙。明知道对方的小心思，但表面都死倔着不肯让步，大眼瞪大眼。

　　“唉……”

　　最终，陈清涟还是败下阵来，放开了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那你应该将献祭留下的东西清理干净，被圣教的人抓到把柄，是很麻烦的。”

　　“好的！”

　　徐木灵立马听话地找来旧布料，将地上的血图画和文字擦去。

　　“这个怎么办？”她指着面前巨大的龙核。

　　“我们只杀了一条魔龙，这个还是收入戒指中，别让教会的人知道。”陈清涟将一枚戒指弹向对方，“你可以拿去黑市，换些自己需要的武器。”

　　徐木灵将戒指戴在手上，学着他们的方式轻轻摸了摸，白光闪过，龙核就消失在了原地。

　　戒指上隐约出现一片荧幕，龙核的身影清晰可见。

　　“这是科技与魔法的结合品。”陈清涟教着她如何存取里面的物品，“但切记，不要试图对着人类使用，它无法容纳灵魂。”

　　“好厉害。”徐木灵忍不住赞叹道。

　　远处的传送仪器突然开始轰鸣。

　　“处理后续的小队应该到达了。”陈清涟从附近找出一套衣服，递给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唯一救下来的幸存者……”

　　两个蓝紫色的支架孤零零立在那里，片刻后，向着对方发出激光，连接在一起，一道光门从下往上，轰然洞开。

　　徐木灵看着陈清涟走了进去。与此同时，从里面不断奔跑出一队携带水蓝色仪器的小组队员。他们路过徐木灵，在空地上站成一队。

　　每个人都带着蓝色的呼吸面罩，有男有女，却没有任何对话，沉默得像是军人。

　　他们对着四周打量了一番后。迅速分为了几个小组，径直往龙群的身体前去，开始冰冻、切割龙的尸骸。

　　“他们是【清洁小队】，负责处理战后一切重建与修复。”

　　墨水遥向她递来的铁绣色饮料。脱下外套，只穿着短背心，慵懒地坐在地上，看着那些人处理尸体。

　　经过一起对抗S级巨龙的战斗，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又缓和了很多。徐木灵对对方也没有了那种对陌生人的警戒感。

　　他们的每一刀都那么麻利干净，切下的肉像是艺术品般，切面的红色血肉与复杂骨骼重叠一起，但又层次分明。龙鳞、龙心包括龙核被干净挖出来，摆放在冰冷的仪器里，送入一旁的运输车。

　　运输车又将冻好的肉运入蓝色的大门中。

　　整个团队都那么干净，冷漠，又那么专注。没有一句交谈，默契得像是已经重复了千万遍这样的任务……

　　“可以装在戒指里吧，为什么要用运输车？”徐木灵双手捧着杯子，噘了一口，还是热的。也不知道墨水遥是怎么弄来的。

　　“因为要让大家都看到食物被运走啊，不能有人偷偷藏起来。”墨水遥像是见惯了这些行为，不感兴趣地小口喝着杯中的液体，“而且让大家看到我们能找到那么多食物，也总会增加一点希望吧。”

　　“食物？”徐木灵有些吃惊。

　　【杀了怪物以后，还需要吃它们的肉么？】

　　“是啊，食物。”但墨水遥像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接着说：“刚开始我们都不适应，但慢慢的就能接受了呢。毕竟虽然是怪物，但如果好好烹饪的话，它们的肉也蛮好吃的。”

　　“就比如你现在喝的，是煮沸的刻耳柏之血哦。”墨水遥补充道。

　　“噗！！”徐木灵擦了擦嘴角：“我昨天杀的那一头？！”

　　“唔……哈哈。”墨水遥捂着肚子笑得发疼，“骗你的啦，只是锈青草的汁而已，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啊你。

　　“就…就是这样，也无法接受啊……”徐木灵看着满地的尸骨，想到怪物吃人肉，他们又吃怪物，就有些想吐。

　　但墨水遥却很淡定地仰头，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液体：“陨城里有百万人。不管怎么无法接受，都只能吃怪物的肉才能过下去。而且就算是这样分配，也还是有很多人还饿死了。”

　　“这样么……也难怪。”徐木灵回想起陈清涟看到尸体消失时，满是震惊的表情。

　　原来他不只是在意自己把巨龙的尸体给献祭了……也为了别人的食物么，徐木灵觉得，对方是为这种事情烦恼的人呢。

　　尽管长着一双狐狸般的眉眼，却那么耿直。

　　“那你们不是每天都要……？”她转过身，发现身旁的少女已经仰头看着头顶巨大的破烂天花板，陷入了熟睡。

　　杯子咕噜噜滚落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