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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溺水之人 ...

  •   10.溺水之人

      本章推荐Bgm:Beautiful(Oh Sunshine)

      Warning:有涉及溺水的描写。本章对其他角色的贬低性用词并非作者本意,是角色本人的想法,请辩证地对待。

      六道骸又梦到了十年前。

      那不勒斯的气候温暖宜人,冬季也不过落些绵绵细雨。树林里,两个少年笑闹着,向湖中扔石头。

      “受诅咒的魔鬼……”

      “滚出我家——”

      哦,是他的两位哥哥,艾斯托拉涅欧老板的亲生孩子,把他推下湖的人。

      水没过他的头顶,话音穿透湖面传进耳朵,听起来不大真切。肺里一阵烧灼的痛,他在下沉,沉到漆黑的湖底。

      骸太熟悉这个梦了,仿佛自己早已死在那刻,之后经历的不过是千百次的轮回。溺水的濒死感幽魂般困住他。

      “骸,醒醒……”

      一双柔软的手抚上他的额头,空气从嘴巴流进胸腔,延伸至四肢百骸。湖中的每一个水滴都在发出震动,向天空飘去,两张可憎的脸化作污泥,变成树木的肥料。时间好像静止了,骸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令他久违地忆起亲生父母的面容,好像儿时病倒了听见的声音,急切、忧虑,纯然的爱。仿佛受到某种牵引,骸缓缓睁开眼,天地间骤然有了光。

      泽田纲吉的脸映入眼帘,六道骸来不及调整脸上的表情,他心知自己现在定然满脸阴沉,而不是那个温柔的“骸君”。只是泽田似乎并未发觉端倪,他微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检查骸是否健康无事。太近了,近到骸可以感受到他半个身子俯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和轻轻撩过唇角的发丝。

      “纲吉君,早安,你压到我了。”胸口依旧发闷,难以呼吸,一句简短的话骸说得费力。

      棕发青年忙坐起身,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抱歉!刚刚你似乎呼吸暂停了,我做了些急救措施,差点就要给医院打电话……”

      “害你担心了,这是我的老毛病,没事的。”六道骸微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真的没事吗?”

      “放心,昨晚不是证明过我的体力吗?”

      泽田有些脸红,目光游移:“嗯,骸君没事就好……我先去洗澡!今天还有课。”

      骸应了声,想,意大利最大建筑公司彭格列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居然就是这个没心眼的家伙。

      来日本之前,六道骸事无巨细地调查了泽田纲吉,成长路径、兴趣爱好、感情生活,甚至网络浏览记录,一切都显示这是个非常普通的男子,除了身份,没有任何可称道之处。

      他一直都怀疑那份资料的真伪,直到成为泽田纲吉男友的第二个月,骸终于敢肯定,泽田纲吉确确实实天真、愚蠢,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太过天真,怎么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太过于愚蠢,怎么会相信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如果不是一无所知,怎么会背负着彭格列却活得如此平凡?

      趁泽田洗澡,他快速搜了一遍房间。骸第一次来泽田纲吉的宿舍,房间乍看也算整洁,只是打开柜子就暴露了,主人只是将杂物一股脑塞进了看不见的地方。骸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倒是翻出了些课堂笔记和旧照片。

      好笨,他发出嗤笑。照片上,泽田穿着西装,有些拘谨地站在大学门口,呈现出近乎孩子的神态。他长得也小,如今二十岁了看起来也就堪堪成年,脸颊肉都还未退却,走出去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去Love Hotel会被怀疑做不法交易。骸注视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照片上他的脸颊,浴室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声,骸手指翻转,下意识将照片收进外套内袋,合上柜门,若无其事地坐在书桌前。

      泽田穿着T恤短裤走出浴室,颈上挂着条毛巾,身体散发出水汽蒸腾的热意。单人寮很小,橙花沐浴露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泽田坐在床上擦头发,骸坐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纲吉君,我来帮你擦吧。”

      “诶,那麻烦骸了。”纲吉顺从地低下头,自然而然地钻进骸的怀里。骸暗恨泽田的心无杂念,这显得自己像个引诱天使的恶魔。

      爱撒娇的家伙。他想,泽田纲吉总是这样无意识地勾引别人。比如那个总来班里偷看的棒球选手预备役,比如常年在暗处观察的控制狂家庭教师,比如加百罗涅那个喜欢上未成年还不敢承认的恋童癖。

      比如他,为复仇而来的骗子。

      然而很快骸就没了那些绮思,因为他在纲吉的脖子上看到了彭格列戒指制成的项链,他来日本的真正目的。

      骸状若无意地拿起它,问:“这是谁送给纲吉君的?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怎么没见你戴过?”

      “小时候老爸给我的,前些天忘记放哪里了,刚刚洗澡才发现落在浴室的小窗户上。我怕又弄丢就戴上了。看上去很奇怪吗?”

      “不奇怪啊,很搭你。”骸把戒指放回纲吉的衣领内,只是手指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离开日本时,骸没有告诉纲吉。他在羽田机场给纲吉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便拔掉使用了一年的电话卡,扔进垃圾桶。纲吉刚刚大学四年级,进了家有名的出版社实习,每天都很忙,并未留意到他的道别,等发现时,男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他那枚祖传的戒指一起。纲吉并未将两者联系到一起,以为自己又粗心忘在了宿舍某处。好在大学毕业搬家前,他在单人寮的床垫下寻见了失而复得的戒指。只是入学式的照片一直找不到,他只好单单将毕业式时与母亲的合照装进相框,摆在工位上。

      咖啡厅里,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抖开报纸。“你打算瞒一辈子吗,骸。”

      “那你呢,里包恩?”

      “我只是一名家庭教师而已。”

      “你对他来说确实太老了。”

      “哼。纲有自己的选择权,我不会干涉。”

      “你这个跟踪控制狂。”

      “你这个彭格列小偷。”

      “嘘,他来了。”六道骸为这久违的见面心跳加速,28岁的纲吉看起来沉稳许多,脸上的婴儿肥消减了,那身西装很适合他。骸竖起衣领挡住脸,低头躲开泽田若有所觉的目光,纲的直觉有时准得吓人,骸还不想在这里暴露,他需要一个完美的登场。

      他掏出件长方的黑色丝绒盒子,推向对面的男人:“帮我给他,晚上见。”

      泽田跟狱寺隼人上电梯了。六道骸站起身,走消防通道的楼梯回房间。

      他决定向纲吉坦诚自己的过往,欺骗的原因,以及这几年他深深意识到的,对纲吉的爱。其实骸没有什么信心,他很悲观,起于谎言的爱也许早已注定了结局,剥去伪装的自己真的能够得到纲吉的喜欢么?但他无法忍受两人就此错过,终生再不相见。至少,要为当初的不告而别做个解释。

      骸打开钱包,里面放着七年前他偷走的纲吉入学式照片,他抚过纲的脸颊:“好久不见,纲吉君。”

      从前,他梦里总是艾斯托拉涅欧老板家那几张讨厌的脸,亲生父母的面容早已变得模糊。骸讨厌自己这点,爱的不牢固,恨的倒长久。后来,他梦里总是出现泽田纲吉纯真到有些愚蠢的笑容,扰动着他复仇的心志。

      不管怎样,想和他再说说话,哪怕是一句拒绝也好。

      但真的遭受到纲吉冷淡甚至略显厌恶的对待,看见他刻意坐到其他座位,离开他的身边,转而向狱寺隼人展露笑颜时,嫉妒,乃至轻微的憎恨爬满了骸的内心。他想,那原本是属于我的。

      那原本是属于我的。骸吻住纲吉时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碍事的山本武。骸擦拭嘴角的血迹,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本想让纲吉留下,但有第三人在场,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求情的软话。他向来讨厌求情,更讨厌被施舍似的怜悯。

      思念已久的恋人护在别人身前。不冷静的人明明是山本,为何对他摆出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纲吉随山本武离开了,脚步很快,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骸注视着纲吉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指间捏着从纲的衬衫上扯下来的第二枚纽扣,他举起手,抬头看,纽扣与月亮重叠在一起。

      “没关系,我们还会再见的。”

      周一,纲吉最讨厌的日子。因为上周五的意外事件,他两天都没睡好,眼下藏不住的淡淡青黑,阿武和骸的吻令他心绪纷乱,工作负担又重,压得他没法好好思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今早他干脆摘了隐形,戴着框架眼镜来见翻译。狱寺隼人来得很早,已经坐在桌前翻阅文稿。纲吉和他打了个招呼,端着咖啡坐在对面,刚放好公文包准备喝口咖啡,就听狱寺撂下一个重磅问题:

      “上次宴会上叫六道骸的,是泽田老师的熟人吗?”

      “咳咳,狱寺先生,这似乎与我们的工作无关。”纲吉差点被呛到,放下咖啡杯答复道。

      “有关啊。你是我的担当编辑,我得确保你的状态、你看上去没休息好。”狱寺认真地看着他,碧绿色的眼清澈明亮。

      泽田一时无言,避开他的目光:“我不会让私人问题影响工作的。”

      “他骚扰了你吗?”纲吉有些犹豫,没等他回答,狱寺便握紧拳头:“如果是来找事的前任,我可以无偿帮你打跑他。”

      “谢谢你,但请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好吗。”

      “啧,真的是前任啊。”

      纲吉这才发现被套话了,无奈地咳嗽一声:“狱寺先生,再聊下去工作要做不完了。”

      “请放心,我效率很高的。”

      “加油啊,狱寺先生。”

      纲吉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看三浦春的论文,狱寺却突然在他身边坐下,越过纲吉的手臂轻划触控板,快速浏览了一番。

      “写得挺流畅,能看出来读了很多文献,但是观点我不太认同。泽田老师要看看我的硕士论文吗?也是这个方向。”

      虽然是双人沙发,但狱寺身量高大,存在感很强。两人的膝盖挨在一起。纲吉有些不自在,见狱寺看得专注,就劝说自己这是外国人的文化差异,没吭声,只是偷偷往右挪了挪。

      “原来狱寺先生已经读研了。”

      “我跳级了,比别人上大学要早些。”

      “这样啊……狱寺先生,你可以坐对面吗?这样我不太方便。”

      “啊!抱歉,挤到你了吗?”狱寺触电般收回手,起身回到原位。

      怎么和一开始的形象差距那么大啊,现在完全就是个过于热情的高材生,真搞不懂。纲吉假装看电脑屏幕,用余光偷瞄狱寺。银发青年正低头在包里翻找,掏出枚U盘递过来:“在'论文'文件夹里,日语译文我也翻过初版,在'翻译'的文件夹,希望能帮上忙。”

      “喔,多谢!”纲吉接过U盘,对方指尖的温度一触即逝,他忙着查看文件,完全没注意狱寺在偷偷脸红。

      狱寺的论文和他本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严谨而条理分明,论据充足,写得很有见地。纲吉很快就沉浸其中,边看边写笔记。早晨的咖啡厅十分安静,敲键盘的声响如同白噪音,纲吉揉揉干涩的眼睛,屏幕上的字逐渐变得模糊,他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手指还下意识地按了个Ctrl S,终究还是没撑住,趴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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