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溺》只会阿巴阿巴

16、第 16 章

　　眼前摇摇欲坠的平静被打破，宁玖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回到六年前的雨夜，他赤脚踩在一地玻璃渣上，看不见的伤口正悄无声息流血。

　　浑身上下哪里都在疼，宁玖蜷成一团。

　　怀中的人在不停哆嗦，霍禹有些后悔，他不该将话说得那么直白。

　　宁玖肯定又想从他身边逃走了，就像七年前那样。

　　霍禹想，明明他才是被丢下的那个人，如今反倒像是他做了天大的错事。

　　他以为宁玖是在逃避。

　　“宁玖，你不能永远逃避面对我们的关系。”

　　霍禹以为他能狠心将宁玖锁在自己身边，用任何方法。

　　他露出苦笑，对宁玖，他大概永远都狠不下心。

　　宁玖紧紧闭着眼睛，很多道声音在他耳边叫嚣。

　　“阿玖，你不能一直逃避现实。”

　　“叔叔不在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还当自己是娇贵的小少爷吗？”

　　“想让我放过你家，跪下求我，可以考虑考虑。”

　　“你不会真觉得我们当你是朋友吧。”

　　“阿玖，别再来找我了。”

　　霍禹凑近才听见，宁玖不断重复的话是。

　　“别再说了，求求你们。”

　　还有。

　　“我要杀了他们。”

　　霍禹掀开被子，宁玖眼神迷茫，无意识啃咬手指，指根叠满齿痕。

　　有些咬得太重，几乎往外渗血。

　　霍禹知道，宁玖又陷在六年前的噩梦里。

　　他早该想到，宁玖胆子那样小，从小到大没经历任何苦难。

　　除却母亲早逝以及在爱情上吃到一星半点的苦，宁玖的人生太过一帆风顺。

　　这样的他要如何面对那些突如其来的变故？

　　高居云端的人一朝跌下，又有人恨不得将他彻底踩进泥潭。

　　宁玖根本不像外表看着那样平静。

　　他似乎变得对什么都不在意，包括他自己。

　　其实只是借此逃避面对现实。

　　霍禹轻轻叹口气，宁玖总有办法让他心软。

　　“玖玖。”霍禹拉开宁玖的手，吻去他眼角苦涩的泪痕。

　　“霍禹？”

　　宁玖眼睛慢慢聚焦，他看见霍禹担忧的目光。

　　他还想说什么，人却太过疲惫，闭着眼往霍禹怀里钻。

　　隔壁夫妻到点开始起争执，吵架声伴随孩子的哭泣，不知什么咚得一声砸过来，墙壁仿佛被震得抖了抖。

　　宁玖被突然吓醒，好容易恢复的理智再次溃散。

　　“够了！”宁玖捂着耳朵，挣扎间，指甲在霍禹下巴留了道血痕。

　　霍禹开始后悔留在这，又有些庆幸，幸好他及时发现宁玖的不对劲。

　　他只能像从前宁玖害怕打雷时那样，将人完全搂进怀里，顺着他脊背来回轻抚：“玖玖不怕，我会陪着你。”

　　霍禹许久后才听见宁玖的声音：“霍禹，我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呢，玖玖还有我。”霍禹说。

　　宁玖忽然笑了，眼角却沁出泪水，他喃喃自语：“骗人。”

　　他欺骗霍禹的感情，霍禹肯定恨死他了。

　　霍禹捏捏宁玖脸：“只有你是个小骗子。”

　　“你肯定不是霍禹。”宁玖头埋进被子里，“霍禹才不会总故意惹我生气。”

　　“谁说的，他明明最喜欢惹你生气。”霍禹从后面抱着宁玖，贴在他耳边说，“总是使心眼想让你多心疼他。”

　　宁玖没回答，他这会儿分不清今夕何夕，一会认知是和霍禹恋爱时，一会又回到现实中。

　　楼上恢复安静，不知哪家又开始做夜宵，饭菜香味顺着楼道蔓延。

　　霍禹再次觉得，这里的环境非常恶劣。

　　宁玖精神疲惫到极点，终于在霍禹怀中沉沉睡去。

　　霍禹紧紧搂着宁玖，好像只要松开手，宁玖会离他而去。

　　宁玖的手搭在霍禹腰间，掌心贴着那片纹身。

　　霍禹又做了噩梦，梦里，宁玖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抓不住。

　　怀里空荡荡的，霍禹从梦中醒来。

　　他睁开眼，从窗帘垂下的星星灯一闪一闪。

　　宁玖坐在飘窗上，窗户开着，内层纱帘被风卷起裹在他身上。

　　“玖玖？”霍禹试探喊了一声。

　　“为什么外面总在下雨？”宁玖仰起头问霍禹，眼神茫然。

　　霍禹将宁玖从窗帘中解救出来，顺手拉上窗户：“不下雨了。”

　　宁玖皱着眉：“你哄小孩呢。”

　　“你现在可比小孩难哄多了。”霍禹把宁玖抱回来。

　　“我没有。”宁玖反驳，接着又说，“明天不准再下雨。”

　　“嗯，明天不准下雨。”霍禹道，“天漏了我帮你堵住。”

　　宁玖居然被这句话哄好，又靠在霍禹怀里睡着了。

　　“你以前也总这样吗？”

　　可惜，不会有人回答霍禹。

　　昨晚没拉窗帘，宁玖一早被阳光晒醒。

　　他动了动，身上酸得厉害。

　　导致他难受的罪魁祸首也没醒，宁玖下意识伸出手指戳他，结果立刻被抓住：“别闹。”

　　“你醒了啊。”

　　霍禹睁开眼，光线下，瞳仁颜色显得浅了些，却更加让人沉溺。

　　外面又是阳光明媚，夜里的雨像场虚幻梦境，地面连一丁点水迹都没留下。

　　宁玖注意到霍禹下巴结痂的伤口，很快回想起缘由，他小声道歉：“对不起。”

　　“没事，不用道歉。”霍禹指着后背，“习惯了。”

　　宁玖直接被噎住，完全无法反驳，他只能瞪霍禹一眼。

　　霍禹心想宁玖如今脾气是真好，换做从前早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当然，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宁玖慢吞吞起身往外走。

　　“玖玖去哪？”

　　宁玖闷声道：“剪指甲。”

　　霍禹勾起嘴角，眼里终于有点笑意。

　　早餐同样是外卖，宁玖没吃两口，他昨晚情绪崩溃，胃跟着闹别扭，食欲很差。

　　霍禹摸摸宁玖头：“待会我们出去逛逛，顺便买点菜回来。”

　　宁玖点头，虽然他都不知道附近菜市场门朝哪个方向。

　　微风习习，天气还算舒适，宁玖被太阳晒得眯了下眼睛，仿佛潮湿的心情都被晒干一些。

　　住在这里六年多的人是宁玖，可霍禹却似乎更加熟悉，连导航都不需要。

　　车子七拐八绕，穿过条破旧的街道，入眼就是菜市场崭新的招牌。

　　“你怎么知道？”

　　“附近的路没什么变化。”霍禹说，“我以前在这片送过一段时间外卖。”

　　霍禹从不避讳聊起过去那段穷困的生活，态度也坦坦荡荡。

　　“哦。”宁玖小声说，“我也试过送外卖，结果不认得路被倒扣钱，客户又好凶。”

　　等待红绿灯时，霍禹捏捏宁玖手指：“我刚开始也不认识路，经常被人骂。”

　　宁玖歪着头看霍禹，霍禹今天对他好温柔啊，不是之前伪装出来的温柔。

　　特别像他们当初还在一起时。

　　是因为他昨晚看起来太可怜吗，霍禹最容易心软，不然七年前也不会因为他的死打烂打答应谈恋爱。

　　宁玖抠了抠座椅，刚修剪过的指甲弧度圆润，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想，他好坏啊，居然忍不住想装可怜让霍禹对他多心软几次。

　　霍禹不知宁玖的想法，牵着宁玖下车。

　　这会儿已经比较晚，市场里客人不多，有些都开始收摊。

　　霍禹似乎天生就带着亲和力，无论到哪都能跟人打成一片。

　　他很快得到一手消息，哪家食材最新鲜，哪家性价比最高。

　　霍禹忙碌时，宁玖站在一边等他。

　　只要有霍禹在，他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做。

　　“宁玖？”

　　听见声音后，宁玖回头，发现是他之前的同事。

　　“真是你啊，还以为看错了。”同事心想，才几天不见，宁玖怎么变得更好看了。

　　宁玖想起来，同事前两年搬到了这边住，房东还是他给介绍的。

　　“好久不见。”

　　“是挺久不见，你怎么换工作啦。”同事笑道，“你知道吗，我们换老板了，现在背靠鸿宇集团，就是嫡子回国复仇那家集团。”

　　这同事特别喜欢八卦，拉着宁玖侃侃而谈。

　　宁玖眼角抽了下，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霍禹知道网友给他起了那么多代号吗？

　　霍禹提着东西过来，发现宁玖跟个他没见过的女孩相谈甚欢。

　　“嫡……”同事急忙改口，“霍总？”

　　原本霍禹没有照片流传在外，直到前几天他接受某财经杂志专访。

　　短短十几分钟视频，热搜轮番上好些次。

　　除却狗血身世为热度加持，霍总的美貌也是利器。

　　美强惨人设最容易吸粉。

　　这下子，傅曾又被人拉出来群嘲。

　　同事没想到刚八卦过的人转眼出现在眼前，难怪刚才宁玖脸色不对劲，原来霍总跟他认识。

　　可是不对啊。

　　同事想起之前工作时，宁玖问霍禹是谁，还被其他人嘲笑断网。

　　直觉告诉她，肯定有问题。

　　“玖玖，这位是？”

　　宁玖解释：“以前的同事，她也住附近，刚好碰上。”

　　同事八卦的心蠢蠢欲动，当然绝对不敢问出口，谁敢当面八卦顶头大上司啊。

　　霍禹提着刚买的食材，一手牵起宁玖，朝同事温和笑笑：“你好，我是玖玖的男朋友。”

　　他轻飘飘丢出个重磅炸弹，被炸中的只有同事跟宁玖。

　　同事转身时走路都在飘，显然还在消化消息。

　　难怪鸿宇集团无缘无故收购他们的小工作室，合着都是沾了老板娘的光。

　　“为什么？”回到车里，宁玖才问。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