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尽日暮》豁豁

26、第二十六章

　　李恒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几乎一进铺子就软倒在了地上，樊若鸣连忙把他扶到了画铺里室，“三皇子你没事吧？”

　　“若鸣，我本来不想叨扰你的，可是，”年仅十八的李恒说话几度哽咽，剧烈地颤抖着，脸上都是恐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

　　樊若鸣扫视了李恒身上一番，看见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别着急，怎么了你慢慢说。”

　　“我……”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后李恒低下了头。

　　樊若鸣见他不想说也不强求，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你先喝点水。”

　　李恒眼睛盯着樊若鸣好长时间，里面是一眼就能看懂的不甘和屈辱。

　　“咳。”樊若鸣轻咳一声。

　　李恒回神眼里也带了慌乱，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吓到你了吧。”闭眼苦笑一声后，开口时含着许多无奈和千言万语，“若鸣，我要成婚了。”

　　他对自己的心意樊若鸣心中清楚，但只能装聋作哑般笑着说：“恭喜呀，是褚姑娘？”

　　自遂川那位姑娘来之后，几乎每次李恒来她这里后面总跟着她，倒是位不错的女孩。

　　“是，可我不想娶她，若鸣，我——”

　　李恒还没有说完，樊若鸣就打断了他，“三皇子，褚姑娘是位好女孩，你该珍惜。”

　　李恒执着地说，“可我不爱她，我心中只倾心你。”

　　“三皇子别说笑，若鸣早已嫁为人妻。”

　　“可我忍不住，从见你第一面我就把你刻在了心上，你跟小叔叔两个人本就没有感情，况且他对你也都是利用，只是把你，”不知想到了什么，李恒没再往下说，只是怜惜地看了樊若鸣一眼。

　　樊若鸣听见他的话心中起疑顺势问道：“什么利用？”

　　“没什么，我说错了，可你们没感情也是真，最是无情帝王家，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怎么能走远，小叔叔也不见得就是那专情的人，听说吐蕃边境最是盛产华容女子，他去了外面少不得动心，到时候你跟着他也不开心。”李恒自顾自说。

　　他说这些樊若鸣没插嘴，只是静静听着，临了才接话：“三皇子也是生在帝王家，不免有些以偏概全了。”

　　“我…我当然不一样，我能许你白首不相离，他周靖能吗？”

　　樊若鸣冷淡出声，“那我和他分开和你在一起，你就不怕受世人指点吗？”

　　“我，”李恒沉默了片刻，才坚定道：“我能。”

　　樊若鸣慢条斯理说，“我不能。”

　　清晨破晓，樊若鸣在周靖怀中醒来，两人均是未着寸缕，青天白日里樊若鸣红了脸，她翻了个身刚要起来，周靖便睁开眼把她拉了回来，“再睡会儿。”

　　“该起了，你和父亲刚回来，我让灶房给你们炖点鱼汤补一补身子。”

　　周靖满脸吃饱喝足后的缱绻，“昨晚我让小宝把城南那边的老人都叫回来了，该做什么他们能办妥。父亲平日里就不和我在一桌上吃饭，你就别操他的心了，一会儿咱俩回城南。”

　　周靖几句话，樊若鸣得反应半天，“他们没犯错为什么要回这边？父亲刚回来咱俩就回去不太好吧？”

　　“昨夜父亲说他寂寞，想以前伺候他的这些老人了。”周靖把樊若鸣重新箍在怀里，在她耳廓蜻蜓点水一吻，头埋进她发间吸了一口发香，惬意着说，“咱们年纪轻轻就让一让他，再找几个麻利的人算了，你说呢。”

　　感觉到抵在腰间的蠢蠢欲动，樊若鸣紧张得心口小鹿乱撞，挣扎着就要起身。

　　周靖故作喘息低声问她，“昨晚好像听见你说让我慢些？”

　　樊若鸣慌张摇头否认，“没…没说。”

　　“不可能，我习武多年，耳力乃是上上乘，”他委屈道：“夭儿，慢点不好吗？可是我表现得不好？那我快些？”

　　一个翻身，周靖由上往下双眸幽深地看着樊若鸣，两人目光相撞，周靖亲了一口她的鼻尖，疏懒地说，“那我们重新来一次好不好？”

　　一次？昨晚她命快散架了才一次？

　　“你胡说，昨晚明明不止。”

　　“什么？”周靖故作没听懂，低头又亲了她的脸颊一下问道，“夭儿，你要说什么？”

　　樊若鸣耳尖红得滴血，低着声说，“明明不止一次，嗯——”

　　一顿折腾等两人回到城南已经晌午了，尘埃落定后周靖偷得浮生半日闲能过上几天舒坦日子，易驯如今儿孙满堂自己也见了老，动作间不似以前便利，该是有些灵性，见到周靖竟主动卧在了他腿上。

　　“小东西还认得我。”周靖坐在石凳上，今日天气好，回来后他就和樊若鸣两人坐在外面品茶了。

　　“开！”石桌旁边又支起了桌子，澜月琉俞还有乔城三人下了注。小宝在三人后面轮着走来走去，嘴里啧了两声。

　　澜月看小宝一眼，见他一脸奸笑，笑骂：“滚开我这儿。”

　　“切，谁稀得看你似的。”见状又走到乔城身后去了。

　　乔城意有所指跟小宝说：“别站他后面，影响他换牌了，到乔爷这儿，我光明磊落。”

　　澜月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别诽谤，你有证据么就说我换。”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乔城急了，感觉脑袋疼。也不知这小滑头什么手法，连他都瞧不出来就换了。

　　周靖倒是看出来了，本着君子作为低头喝了口茶。

　　“易驯灵性得很，前几日还领回来一只野猫自己养着呢。”樊若鸣手指角落里，可不是趴着一只纯黑的小猫。

　　周靖摸了摸易驯的头，嗯了一声。

　　“乔叔，你又输了。”小宝大叫道。如今他出落的个子不算矮，说起话来却还是从前那个样子。

　　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不玩了不玩了，”乔城把面前木牌一推倒，钱袋往桌子上一扔站起了身，气哼骂道：“澜月，你拿老子的钱哄人呢？”

　　再一看琉俞面前那些晃眼的银子，越看越气，敢情今儿个自己是做成人之美的好事来了。

　　琉俞自小就有些怵乔城，幼时又得过他几天教导，只当自己没看出来澜月是给他喂牌，照单全收之余丝毫不吭声。

　　“乔叔，今天输得算我的。”周靖在一旁适时说了话。

　　乔城哼一声，对着小宝道：“听见没，还不给你乔叔把银子拿回来。”

　　“世子，这一趟感觉怎么样。”乔城把银子装回腰间，和周靖开始闲聊。

　　周靖淡定地答，“嗯，学到很多。”

　　乔城点头道：“嗯，王爷带兵有他的一套，当初带着我们杀敌时那叫一个爽。”

　　周靖看着忆起从前，眼中满是痛快之意的乔城，仿佛见到了曾经战场上年轻先锋官杀敌时的肆意模样。

　　澜月拿着刚从腰间抽出来的折扇扇着风，语气懒散开始捧人：“乔叔，看您这当年也是军中的一把好手。”

　　“那是，想当年我也是手擒敌军头目，脚踩对面幕僚，那风光不知迷倒了多少刚入营的小将。”

　　乔城自顾自说着，留着其余人面面相觑不接话。

　　“乔叔青天白日没喝就醉了？”澜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琉俞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脚他面不改色权当没感觉。

　　乔城嗤笑一声对澜月道，“小子，不是你乔叔小瞧你，上了战场，你还真不如老子。”

　　澜月折扇一合，眼中带着魅，默认不答话。

　　“怎么了？”周靖察觉出樊若鸣的不对劲，把她手叠在自己手背上拍了一下。

　　只是好久没见这么热闹的场景，樊若鸣有些眼眶发热，“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今后我会常陪着你的，”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给她，“昨天就想给你的，可见到你心中高兴就忘了它。”

　　微霞拂面，樊若鸣抿着唇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对金色流苏掩鬓簪，上面嵌着许多红色小玉珠，一看就不是南封这边的东西。

　　“路上途经一个驿站时，有位女子要变卖这个当盘缠，我觉着好看就买了下来，喜欢吗？”

　　琉俞见自家爷宝贝了一路的东西终于送了出去，说了一句：“夫人，一百六十两呢，爷揣了一路。”

　　“这么贵？”樊若鸣瞪大眼睛看周靖。

　　周靖挑了一下眉眼神柔和带着笑意，“纯金打造，上面的玛瑙天然形成后期没开刀。工艺是冥安那边的，十分精细。况且能得你喜爱，多贵都值得。”

　　两人四目交汇，眉目传着情。

　　“啧啧啧，让不让人活了，”乔城慢条斯理得起身，边走边对身后说：“澜月小子，今儿赢那么多，请大家伙吃酒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周靖道：“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那边几日了，陪陪你爹去。”

　　澜月还没见着银子，只能扶额叹气跟着起身道了声：“好嘞，您输得多您说了算。”

　　一溜烟就剩周靖和樊若鸣两个人了，周靖见自己威严全无也不恼，把怀里易驯叫醒赶到地上，自己站起身朝樊若鸣伸出了手，“走，咱俩回屋歇会儿，晚上我带你去城外骑马。”

　　身上的青紫密密麻麻在衣服里面遮得严严实实，樊若鸣听见回屋两个字腿就软了下来。

　　春风总不断，到了夜里带上了三分凉意，周靖亲自给樊若鸣穿好衣，在听见他传唤后，阿音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门外琉俞敲了敲门，叫了周靖一声：“爷。”

　　周靖一袭黑衣，上面鎏金白花纹栩栩如生，从吐蕃回来以后他就把佩剑收了起来，整个人不管去哪总是两袖清风，十分简洁。

　　他瞥了一眼安安静静远不如以前活泼的阿音，长腿一迈走出了门。

　　“夫人，我伺候您洗漱。”周靖走后，阿音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净完面后樊若鸣坐在梳妆台前，从镜中看着阿音，说：“阿音。”

　　“怎么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