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停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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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很难想象，一群自诩明智的既得利益者会为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废置项目选择‘壮士断腕’。”
浓密剑眉下的一双桃花眼如今没有眼镜的遮盖，更添一份宝剑出鞘的锐利。男人身姿清癯之余不失风骨，用利落的指节轻轻敲击着身下椅子的扶手，将不满之意和盘托出。
“何出此言，哪里有是‘废弃’一说——现在大家公认你手下的ZAF若不是属于数字生命范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最前端、最有希望的项目。”
对面的女子如葱根一般的纤手合拢，端起茶杯浅酌一口，主打一个“淡漠如菊”。
唱戏还需搭台子，这巴掌也不是一只手拍得出来的，另一方显然对打太极兴致缺缺。他不再兜圈子，直言道：
“陈施为现在人已经来了，尽管你们希望二审仍然采用线上模式，但很抱歉的是，作为他的负责人，我不能允许他再有被暗中处理的可能。”
“咔嚓”一声，是茶杯和地面碰撞寿终正寝的唢呐响音，昭示着沈家主自成年以来第一次当众失态。沈明依径直站起身来，指着自己越发离经叛道的师弟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至少在科技研究和技术伦理方面还算循规蹈矩、明白事理的沈首席居然会因事而异、灵活改变底线，选择跳过技术临期实验和检查，直接进入实践应用环节。
往小了说，这是对ZAF项目的不负责任，作为负责人理应被追查程序责任；往大了说，这是对检察庭议程设置的妄加揣度、是对现存制度的公然挑衅，这不明摆着说明沈家、沈检察长本人徇私枉法，事先通知了自家人谋取自身利益吗？
“你真是翅膀根子硬了啊，沈承庭，”她示意匆忙进来收拾的下人离开，“是，就算你记恨他们不讲武德，把你最心爱的实验电源断掉了，但那也才五分钟，也没什么损失。”
被指责的科学院首席闻言就明白自己和对方关注的重点完全不一样：所谓“只断了五分钟”没什么损失还是自己补救的成果——上任不久新更换的由自己主管的应急供能系统还没来得及和各部通知就派上用场，不然全科学院正在进行的各项试验就都要进入停摆状态，多少人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多少时间跨度大、代代相传的、无法重复的实验都将毁于一旦。
更别提对于陈施为这样依托硬件的数字生命体而言，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谋杀。这些人似乎从不在意自己所谓的一次“小小任性”会带来多大的余殃。
又或者，他心里嗤笑一声，火没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都作壁上观。
“这方面，ZAF本身就是废弃项目，谈不上正规手续，只要结果可以被接受，过程可以忽略，这是明文规定的。”沈首席发觉对方对科学院内部的规定理解似乎并不到位，神态恢复自然，两者攻守之势一下易形，“但这些胆敢毁坏科学院公共设施、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的反叛分子我必将迅速呈交检察庭公开处理，我可以承认，自己御下不严，但这些犯罪分子势必被处罚。”
他对自己亲自动手经办的项目和机器建造了如指掌，似乎并不担心会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
离开沈宅，虽然不清楚沈明依究竟为什么会向另一方妥协，宣布对ZAF项目的第二次审判将在一周后举行，但自己已经尽力将陈施为尽快落地为人了，总算是扳回一城。
他们应该庆幸，这次停电未遂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果真到了让他抽出ZAF备份恢复的份上，沈承庭望着玻璃上由于惯性而斜向下的雨水凝剂出的路径出神，就不会有方才他事先通知指控的一幕了。
打开终端，那个红色的点停在Z省不再变化。说起来奇怪，他决定归档的那一刻十分突然，按理来说陈施为应该对此颇为不满、直接在反应过来之后出现在他身边才是、最远也不应该出现在中心城之外。但对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更是无师自通将记忆金属调拨到Z省进行组合，在那里真正问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和Z省也没有太大关联，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自己那些破碎的、凌乱的梦境里，陈施为出现的一幕幕，又都意味着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问清这些事情，张家那拨人就派了奸细打算直接断掉电源、杀死陈施为，加上检察庭那边透露出迅速再审的意向，让他不得不提前计划。
如今自己的处境不能不算得上是迷雾重重、各处为难。沈枫云选择了她的道路，自己能够理解，但什么都不顾及真的能善始善终么？
“首席——”助手如蒙大赦，跌跌撞撞跑到沈承庭车门前面，“已经再次审核过了，院里没有受原来电力系统故障产生的损失，故障原因已经查清并维修完毕，相关故意人等已经停职听候处置了。”
现在沈院长在他和一线的同事们眼里简直就是再生父母，没人敢想象要是没有首席提前准备的、彼时显得杞人忧天的备用能源，现在他们会如何面对一片狼籍——自科学院建立之初，还从未遇到过电力系统的问题，人们早就对此放松了警惕，如今只得劫后余生的后怕——以往是因为强人工智能暴乱引发大萧条才不得已断电，现代居然直接有人直接胡作非为。
“很好，”未雨绸缪的“先知”略一点头，“将犯人的信息转给我，向大家承诺调查进展会在院里实时更新，必须将这些对别人成果置之不理的狂徒的处置结果告诉大家、平息愤懑。”
副手听了命令连忙下去吩咐。
“等一下，”沈承庭感觉自己大脑突然如被重锤猛击一般嗡嗡作响、头痛欲裂，眼前像有无数走马灯飞驰而过，“我现在有点身体状况，还得缓一缓。”
“你先和H城的部门协调一下，说明我近日要去Z大调研状况，尽快。”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出现在那个人身旁，两边的事一个都不能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