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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1) ...

  •   正是一年春光灿烂时节,江南古城瓜州似是借了这春意,显得比往年这个时候热闹了许多——不同寻常的热闹。城中主道不时有一些携了兵刃的武人匆匆而过,有些是乘着马,有些是徒步而行——只是脚力极快,并不逊于马儿罢了。据城中有见识的老人言道,这称为轻功。奇怪的是,无论这些人从哪个方向来,他们的目的地都很一致,那便是城北的王家庄。要知瓜州历来民风淳朴,百姓当中极少有与武林有瓜葛的,而那城北王家居于此间已有十多年,以经商为业,王家主人王继祖一贯奉行“和气生财”,断不可能招惹武林人士。一时间,瓜州城内人心惶惶,谣言满天,人们纷纷揣测这些明显不是一伙的人究竟想干什么。毕竟,王家算不得富可敌国,若是为财,富庶的江南有的是比王家家大业大的豪门望族,区区王家这点家底只怕尚入不了这些人的眼。而且这些人若真的是为财而来,早该先下手为强,何以只是将王家围个水泄不通,而按兵不动的呢?当真让人好生费解。
      城北,王家庄外。
      没有任何人指挥,但围困王家的人自动分成了两拨,泾渭分明。时值晌午,两边的人纷纷埋灶做饭。是日无风,炊烟袅袅,但人们心中远远不是如此风平浪静。左边一众人中有一刀疤汉子终于按耐不住,骂骂咧咧地说道:“娘的,这要围到啥时候是个头啊?左护法,下令吧,兄弟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那被他称为“左护法”的男子不过二十七八岁,一袭青衫,面目英俊,倒更似是个读书人。他听闻此言只是淡淡地说的道:“教主和大长老的命令我等静观其变,不得和白道上的人轻易起冲突,自有深意,咱们做属下的便应遵从。”
      话音刚落,忽听一个尖细的嗓音说道:“左护法,您这个‘自有深意’用的妙啊,是否对教主和大长老的决定有所不满呢?”说话的是一名蓄了两撇胡子的中年儒生,但见他轻摇羽扇,神情颇为轻松,如同闲话家常一般。
      那“左护法”尚未答话,先前那刀疤汉子大喝道:“公孙涉!你不要含血喷人诬陷左护法,左护法对教主是忠心不二的。”
      那公孙涉微微一笑,接过他的话头说道:“哦,如此说来左护法大人是对大长老不满了……”
      那刀疤汉子急道:“不是的不是的,左护法绝没有说过对大长老不满的话。”
      “没说过?莫非是心中有所不满?是了是了,你是左护法的心腹,对他的心事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刀疤汉子急了,喝道:“公孙涉,你这含血喷人的小人,我……我和你拼了!”
      话音未落,腰间的鬼头刀已然出鞘,挟了一道青光向公孙涉直扑过来,他虽生得魁梧,身法却半点都不慢,只见那公孙涉不慌不忙,待到那鬼头刀挨近身体时,似游鱼一般,忽的向左滑开,笑嘻嘻的说道:“老粗,在这呢。”刀疤汉子这一刀使了十成的气力,一时收势不及,也亏得他下盘极稳,居然借势一转,斜削公孙涉的腰间,这一着的角度既出人意料,饶是那公孙涉武功甚高也未料到,但他终究应变奇速,身子后仰,使了一个“铁板桥”,那鬼头刀堪堪离他小腹不到一寸之处掠过,公孙涉随即站直了身子,扬起手中羽扇,向那刀疤汉子面门挥来,那刀疤汉子只觉得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直扑面门,连忙向左错开去,谁知公孙涉早料有此一招,招未使老便忽的用扇柄点向他背心,那刀疤汉子背心要穴受制,身子软倒,委顿于地。
      公孙涉笑吟吟地说道:“行啊,有长进,”他忽然将脸一板道:“郑重义,你小小一个堂主敢直呼本护法的名讳,还和本护法动起了手,这倒罢了,前些日子还对你手下的胡三、倪鹏等人胡说什么‘大长老不过是老教主的一个兔相公出身,便对我们这些追随老教主老兄弟呼来喝去,不知教主何时能看清他的真面目?收拾他,我姓郑的一定冲在第一个。’我且问你,有没有这话,要不要找胡三、倪鹏上来对质呀?”
      那郑重义倒是一条硬汉,把牙一咬,朗声说道:“这话是老子说得没错。老子喝多了,发发牢骚,可没什么人指使老子,要杀要剐随便!可是,就算死,老子还是看不上那个兔相公,什么东西!连真面目也不敢让人瞧见,真名都不敢叫人知道……”
      那左护法铁青着脸,喝道:“郑重义,住口!你要白道上的人瞧我们的笑话么?那些流言蜚语拿出来败坏大长老的名声你便很光彩么?”
      公孙涉慢悠悠的说道:“左护法,你都听见了,这郑重义目无教主、目无大长老,可不是我姓公孙的瞎掰吧?不过呢,他是你的爱将,我很愿意卖个人情给你……”
      左护法冷冷地说道:“郑重义以下犯上已犯教规,右护法你主管教中刑罚,如此随意卖人情给他人只怕长此以往教中兄弟都将肆意妄为目无教规,这个责任你担得起么?来人,将郑重义带下去,带回总坛之后再请右护法发落。”
      这边动静显是惊动了另一边白道上的人。年长之人自是冷眼旁观,一些藏不住话的年轻弟子们则窃窃私语起来了。峨嵋派掌门清音师太的关门弟子林婉辞素得师父宠爱,胆子比寻常弟子大了几分,便挨到清音师太身边,悄声问道:“师父,那边起争执的人是谁呀?那动手的两人身手都不错呢。”
      清音师太说道:“那自然了。那书生模样的是魔教左护法裴漠扬,那留着胡子的中年儒生是右护法公孙涉,被带下去的是魔教‘天’字堂的堂主郑重义。裴漠扬虽然没有动手,以他在魔教中的地位,自怕武功尚在那公孙涉之上。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何起争执,看来魔教也在闹窝里反呢。”
      林婉辞奇道:“师父为什么是‘也在’?难不成咱们这边闹过窝里反?”
      清音师太低声喝斥道:“小孩子家的不要胡说!这里可比不得峨嵋,由着你性子胡说八道。”林婉辞心中有些委屈,有心想争辩几句,看见师父脸上不曾有过的严厉的神气又不敢了。
      却听得有人轻声说道:“师姐,婉辞丫头也没有说错啊,这边的窝里反闹得可比魔教那边热闹多了。”林婉辞不必抬头也知道,说话的正是峨嵋派第一高手、清音师太的师妹清心师太。这位师叔是师祖最心爱的弟子,当年有心要以掌门之位授之,只可惜清心师太本人说话太直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她本人对掌门之位也不甚热心,是以峨嵋最终以人望最高、武功稍逊的清音师太执掌门户。
      清音师太皱着眉头说道:“师妹,婉辞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这话是随便乱说的么?”
      清心师太嗔道:“师姐你怕什么,这里都是我峨嵋自己人,而且这事让婉辞知道也不打紧,反正她日后闯荡江湖自会知道。”
      清音师太沉吟了一会,又看了看林婉辞满脸期盼的神情,点了点头道:“也好,可不要添油加醋。”
      清心师太转过头对林婉辞说道:“婉辞丫头,师叔先考考你,如今武林正派最大的势力是那两家啊?”
      林婉辞笑道:“自然是出云斋和鹤舞山庄。” 清心师太点了点头道:“对,那么,现在武林中有什么统一的行动,比如,讨伐魔教,这些事由谁拍板定夺?”林婉辞轻笑道:“自然是‘应天盟’。师叔,可是在考婉辞江湖常识?”
      清心师太道:“小丫头不耐烦了么?没错,十五年前‘应天盟’与泰山之巅成立,正道各派相约,应天盟顺应天道,维护武林正义,协调武林纷争。此外为了给年轻人机会,应天盟每年都会吸收武林中杰出的青年子弟为其办事,而每年也会淘汰一部分人,是以能进入应天盟并且能留在那里是正道各派弟子的梦想。”
      林婉辞点了点头笑道:“是呀,师叔。弟子也想象刘师姐、闵师姐那样,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应天盟的一分子。”
      清心师太失笑道:“你这小丫头,志气倒不小,只是只说不练,偷懒的功夫倒是峨嵋第一。”
      林婉辞脸上一红:“师叔老是取笑我。都不讲正事。” 清心师太续道:“应天盟的盟主是少林方丈本参大师,而这个就是武林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出云斋的主人谢观潮和鹤舞山庄庄主阮知秋向来齐名,在武林中的声望也是平分秋色,可惜应天盟的盟主只能有一个,所以当年为了这盟主一职,他二人不知私底下斗了多少回合,而这当中牵扯了几乎所有的武林正道门派,若不是魔教此时大举来袭,还不知这盟主之争要延续到几时呢。(林婉辞很想问:‘峨嵋是支持谁的?’但她也知道此言一出师父必然会大怒,没准还会禁止师叔讲下去,所以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为了联合正道势力抗击魔教,谢观潮和阮知秋各让了一步,拥护超脱于两派势力的少林方丈为盟主,作为补偿,应天盟处理日常事务的八人中出云斋和鹤舞山庄各占两人,剩下四人从各门派杰出子弟选出。
      “表面看,两边平分秋色,可是这几年出云斋似乎渐渐占了上风,因为虽然谢观潮成亲多年无所出,但是从十五年前开始,他即陆续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义子义女,其中资质上乘者有七人,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便是出云七英。他分别以战国七雄名之,七人之间只问排名不问长幼。现下,出云斋常驻应天楼之人是出云七英当中的‘齐’和‘秦’。”
      林婉辞道:“师叔,战国七雄便是‘齐’‘楚’‘燕’‘韩’‘赵’‘魏’‘秦’是么?也就是说谁姓秦谁的武功在出云斋,至少在出云斋年轻一辈里是第一,对么?”
      清心师太笑道:“应该是。小丫头史书读得不错,看来不止会偷懒啊,”她笑了笑又接下去说道:“相比之下,鹤舞山庄最上乘的武学只授阮家自己人,即便是阮知秋的义子君无念也无缘一窥阮家最高武学之门径,虽然阮知秋的二子和君无念都颇为出色,论人才之兴盛,鹤舞山庄已落了下乘。
      “所以,咱们这回到现在还按兵不动,不完全因为盟主还没有下令,也不是忌惮了魔教,而是因为出云斋的人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林婉辞偷眼看了看师父的脸色,见师父虽然脸色不愉,却始终未出言喝止,便知师叔此言绝无夸大之处,心中不觉沉重起来:现实中的武林原比想象当中的要复杂得多,并不只是正邪有别这么简单。想到这里,没来由的一阵悲伤涌上了心头,这悲伤的源于何处她一时也理不清。
      正这时,清心师太又说道:“婉辞你瞧,那边穿白衣的年轻人便是阮明晰,阮知秋的次子。”
      林婉辞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一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公子负手站在一棵槐树下,微有不耐之色。林婉辞奇道:“师叔,你说为何出云斋到现在都没人出现呢,莫非他们对《诛心诀》完全没有兴趣么?”
      清心师太冷笑道:“出云斋自然不会对《诛心诀》有兴趣,就算有,也不敢堂而皇之的争夺,毕竟是正派表率。”
      林婉辞惊声道:“那么是不遵从应天盟的号令么?”清心师太摇了摇头道:“应该还不至于,毕竟若是如此,只怕要遭到正派同道齿冷。至于谢观潮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叫人好生不解。”

      清心师太不再言语,与师姐二人又重新凝视着悄无声息的王家庄,林婉辞见状退了开去,悄声问离她最近的师姐静思:“静思师姐,刚才魔教那位大叔说的话有的我听不懂。你知道什么叫兔相公么?”静思比她年长的多,听闻此言,脸刷得一下红了个透,待要喝斥这个小师妹,却听得有人喊道:“出云斋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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