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逼我搞事业》燕九月

16、第 16 章

　　修理店门前，魏霄滢的小电驴已经焕然一新。手戴厚实劳保手套的年轻人正拿着扳手拧车前一处的螺丝。

　　沈楠小声问:“这是李叔的儿子？”

　　年纪人似乎受到了惊吓，手里的扳手摔在地上，魏霄滢捡起递还给他，指向车问:“这是我的车，是你修的吗？”

　　沈楠看蹲在车前的人眼神呆滞空洞，反应迟钝，木讷的点头，继而专心致志的拧螺丝。

　　“他……也是？”沈楠把魏霄滢拉到离远一点的位置。

　　魏霄滢装傻充愣道:“什么也是？”

　　“就是这个！”沈楠急了，指尖在太阳穴轻点两下说:“我跟你提起过，我们班有个叫李骏成的孩子也是。”

　　“哦！你说这个”魏霄滢恍然大悟，她说:“他是李骏成亲哥哥，兄弟两都是智力障碍，但哥哥有自闭倾向。”

　　沈楠蓦的抬头，“李叔是他们的父亲？”

　　“对。”魏霄滢话锋一转，“不过李骏成似乎一直跟随外公生活，两边互不来往，李骏成跟亲生父亲和哥哥相处不多，连村里人都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你不知道也正常。”

　　沈楠微怔，站在修修车店门口向右前方看，能清晰的看见学校大门金漆写的“金村完小”四个大字。

　　修理店距离学校不超过一百米，李骏成却要每天独自乘坐超过半个小时的公交来回外公家和学校。

　　她只在开学报名时见过李骏成的外公。李骏成不是个令人省心的学生，可他犯错联系家长时，他的外公总有各种理由推脱。次数多了，他再犯错张老师便不联系家长，张老师的教育手段只一个字:打。

　　打到李骏成涕泗横流，抱头鼠窜，同样的错误下次便不会再犯。

　　“发什么呆？”魏霄滢修长的手指在沈楠眼前晃了晃，“李叔叔跟你打招呼呢。”

　　回过神来，沈楠说:“李叔好。”

　　“诶，沈老师好！”李叔把手里的一袋卤味提起来说:“家里没个烧饭的，去添点菜。这块饭点嘞，小魏妹里你跟沈老师要不嫌弃我们家，今晚就留下的吃顿便饭。”

　　“那就不跟你客气了李叔。”魏霄滢笑的灿烂。

　　沈楠震惊的瞪大双眼，魏霄滢在金村名声很大，走在路上都有邀请魏霄滢吃饭的乡亲，但无一例外的被拒绝，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建小楼二层是起居室，一层砌墙分隔成两间，后面是厨房餐厅，前面是修理店店面。

　　屋里闷热，魏霄滢搬两把椅子到门前乘凉。李叔才放下装卤味的塑料袋，立刻接过儿子手里的扳手忙活起来，“你歇着去。”

　　黑油和污渍深深刻在李叔的指甲缝和厚茧的裂纹里，与他儿子摘下劳保手套后露出的白净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李叔，您戴上手套再干活吧！”沈楠拿起被李叔儿子放在小马扎上的手套给李叔。

　　“不用！谢谢小妹里哦！”李叔手上动作不停，“大老粗都习惯的，带手套费事。”

　　一辆车修好，李叔又推来另一辆车继续修。

　　魏霄滢站到沈楠身边打着扇问:“李叔，你儿子在跟你学修车？”

　　“是啊！”李叔额头翻起层层浪花似的皱纹，眼睛也笑眯成一条缝混在其中，“学点手艺，等我入土，骏宏靠这间门头不至于饿死。”

　　“他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上次见还不敢说话。”魏霄滢的话将沈楠的视线引引向坐在门槛上拧螺丝的李骏宏，螺帽被他灵活的拧紧再卸下，又再次拧紧。

　　李叔随口说道:“上半年闲的时候带他去外省大医院走了一趟，药吃完还是没好，反倒现在跟我修车子，开始能跟人讲两句话，不过怎么都比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好多可是？”

　　“那是好事啊！说明他正在恢复健康，以后还得给您养老呢！”魏霄滢的好听话一串串说。

　　沈楠附她在耳畔说:“魏霄滢，送完哥哥姐姐回来，你怎么变得怪怪的。”

　　魏霄滢对待村民说不上冷漠，但也绝不算是热情，这又是留下吃饭又是拉家常，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你想多了，李叔是我曾经的帮扶对象。”

　　日暮西沉，辛苦一天的村民们白日与黑夜的夹角中偷得半刻清闲，李叔放下扳手，在肩膀上蹭掉额头的汗。

　　“真是赶上国家好政策，也多亏有小魏妹里，你比我亲女儿还亲嘞！”李叔嗓门大，坐在自家门槛乘凉的大爷大妈纷纷端起小板凳围聚过来。

　　“李叔你家门口坐个这么俊的姑娘啊，难怪这么高兴，隔老远听到你在笑！”

　　“哟！小魏丫头也在！旁边这姑娘生面孔嘛！哪里来的啊？”

　　穿搭讲究的沈楠到金村第一天，在路口乘凉的众人便注意到了这个外地人。

　　她手腕上戴的机械表反射阳光，晃的人眼睛疼，跟镇里老表匠店里的劣质手表完全不一样，衣服也是没见过的时髦款式，村里出去打工的正经姑娘过年回来穿的漂亮衣服和她身上的都没法比。

　　他们亲眼看见沈楠走进金村小学，心里一清二楚却还要假意过一过明路。

　　“小姑娘长的俊俏诶，”大爷操着方言说:“做什么工作的？”

　　这里的方言和沈楠的家乡话比较相似，半蒙带猜也能听懂，她回答:“我是金村小学的老师。”

　　打扇乘凉的大爷大妈得到沈楠回应，立刻兴致大发，“哦！是有毫印象。”

　　大爷大妈们七嘴八舌的夸赞道，

　　“教书好啊，女孩子适合教书！”

　　“我孙子就在金村小学，下次他在家敢不听话，我就说让他们学校老师来治他！”

　　大爷大妈说的是方言，这些话听在沈楠耳朵里就变成了:叽里咕噜好！叽里咕噜叽里咕噜……我叽里咕噜。

　　听不懂客套话对一群人的闲谈没有影响，微笑点头就好。

　　大爷用生涩的普通话问:“我们这地方偏的很，你一个外地小姑娘怎个考到各块来啦？”

　　“是呀，”头发花白的奶奶追问道:“可考虑在我们这块找个对象诶？”

　　沈楠怎么敢当着魏霄滢的面编造男朋友？只得婉拒:“我暂时不打算谈男朋友的，阿姨。”

　　“小姑娘身边没个男人是不行的，”老奶奶眼神放光，“我孙子在市里医院当医生，跟老师……”

　　魏霄滢冷漠的觑她一眼，“怎么只给我朋友介绍您那家暴离婚的儿子，不给我介绍呢？”

　　众人顿时噤声。魏霄滢办事高效，事事有回应，在金村颇有声望，但与之齐名的还有她对付泼皮无赖的手段，村里前些年占着贫困补贴不撒手的懒汉个个被她整治得心不服口服。

　　不是没有人动过给魏霄滢做媒的心思，奈何魏霄滢油盐不进且对各家情况了如指掌。

　　“老太婆就随口这么一说，不是那个意思！”老奶奶眼神闪烁，看出魏霄滢的不悦却还想挣扎:“我孙子已经改过……”

　　魏霄滢笑意未达眼底，她以极具侵略性的姿态揽住沈楠说:“您的好孙子还是自己留着宝贝吧。”

　　李叔和儿子将饭菜端上桌，对门口的人群说:“散会吧！再闲扯家里晚了烧锅没得吃，掰到我们家蹭饭噢！”

　　饭桌上，李叔喝了几杯自家泡的药酒，说起以前带孩子看病受的苦老泪纵横，李骏宏还不适应和陌生人一起吃饭，低着头给他爸擦眼泪，眼泪鼻涕糊成团，李叔自己拿纸抹把脸笑骂小兔崽子。

　　“沈老师你教几年级啊？我小儿子也在金村小学上学，你可晓得……”

　　“叫李骏成对吧？他是我们一年级的学生。”沈楠激动的说。

　　李叔低低呢喃道:“对，成成，我家成成……”

　　沉默数秒，李叔抬起头说:“不讲那些伤心事，小魏妹里，咱们俩走一个！”

　　又几杯酒下肚，李叔酒意上头，非要跟魏霄滢拜把子，“小魏妹里……啊不，小魏妹妹！你就是我亲妹子！没有你借的钱就没有这间店，我跟儿子活不到今天，来儿子，给干妈磕一个！”

　　李骏宏十八九岁的小子虽然瘦弱，但制服醉酒老爹的动作非常娴熟，魏霄滢和沈楠便放心的骑着小电驴回家去了。

　　穿行在静谧的小道上，月光撒下淡薄银辉，为大地披上一层银纱，小电驴的车灯与远处零散的家家灯火共同融于无边星海。

　　坐在小电驴后座的沈楠趴在魏霄滢后背问:“为什么李骏成外公不跟他爸爸来往？”

　　“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吧。”魏霄滢回忆道:“李叔和他妻子是双方家庭的独苗，听说他妻子家里的哥哥出去当兵再没回来，所以两家说亲的时候约定好第一胎归李叔家，第二胎归他妻子家。

　　生第二胎的时候李叔妻子难产去世，第二胎上的李家户口，两家从那起便结了仇，但凡碰面必定争个高低。”

　　沈楠垂下睫毛，下巴抵魏霄滢在肩头。看见干净体面的李骏宏她就会想起班里的李骏成，想起李骏成破洞的短袖，想起他领口的口水渍，想着如果他跟亲生父亲一起生活，会不会更好……

　　“你认识李叔的岳父吗？他多大？”

　　“不认识，”魏霄滢默默挺直腰背，想都没想便答道:“李叔岳父住邻村。”

　　沈楠转头说:“李骏成的外公好像没有精力管他，你说……李骏成如果能跟李叔生活，会不会更好一点？”

　　“我不知道。”魏霄滢表情僵硬，沈楠的气息扫在她耳廓，耳尖泛起一抹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