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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月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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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用完晚膳,夏世子要了张定遥城的地形图便去歇息了。慕思弦和袁衡梧则在堂厅商定明日巡查路线。林老爷和林夫人坐在堂厅前廊下的石凳上,等候着外出的小儿子林元庆。
直到慕思弦第三次挑灯,这林元庆才携家丁披星戴月而归,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爹,这定遥城已被儿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见姐姐,姐姐不会已经遇害了吧?”
“放肆……你这混账……就不能盼你姐点好,”林老爷顿足心痛道,一晚上的焦急等待,惴惴不安,就在这一声嚷嚷中再也按耐不住全都爆发了。
林夫人是林老爷的续弦,也只生了林元庆这一子,自是宝贝的很,那林枫柠她本就不待见,而今累的他儿奔波劳碌一日,临了又被他老子这样骂,又气又愤道:“要我说这死丫头压根就不是失踪,八成是跟那穷酸秀才私奔了……”
林老爷起身,哆哆嗦嗦的指着她,满眼悲愤:“哪有你这样当娘的,天天编排自己女儿,纵使非你亲生,好歹她也叫你一声娘。”
林夫人知这林老爷已被她气的不清,可是嘴上却还是不肯示弱:“我说的有错吗,偷自家银子去贴补外人,若说没私情,呸,谁信。”
林老爷咬牙切齿道:“你这毒妇,给我滚回去,休要再提。”说完拂袖而去。
瞬间,廊下静如初,夜已阑珊,唯闻晚风拂柳,树叶沙沙,稍许,一个女人呜咽声徐徐传出,扰乱了黑夜的寂寥。
袁衡梧瞥了瞥身旁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女人,摇了摇头,慢吞吞的走到廊下,软语安慰。
都说老夫少妻,恩爱白头,这林夫人哪里受过这般委屈,林老爷何时又说过这等重话,一时间悲从中来,不能自已。见着袁衡梧,此时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又是小字辈的,终觉不妥,勉强止了哭声。
袁衡梧见她情绪已见平缓,思及刚刚两人所言,还是忍不住道:“舅母刚刚说的表妹和那秀才不知是何意?”
这林夫人本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闻此,哪有不说之理,只将事实添油加醋编排一番。袁衡梧听完脑袋嗡嗡直响,又叫来一个府里的丫鬟,这才将事情的脉络捋清楚。
原来大概在三个月前这林枫柠赶庙会的路上遇到歹人,幸得孙林之相救,孙林之家境贫寒,却饱读诗书,林枫柠虽养在深闺却也才华满腹,两人交谈下来颇有惺惺相惜之意,私底下便偶有来往,后来林枫柠得知孙林之母亲病重,便将五十两体己拿给孙林之,却不想被尾随而去的林夫人逮了个正着,便扬言两人挟卷家里财物私奔,直闹得满城风雨。只这孙林之人穷志不短,被这般羞辱,便彻底和林枫柠断了联系。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朝露未晞,院落的东北角传出一阵阵喧哗声。此时,夏弦瑾早已起身,正负手听着沐风禀报昨日在府里打探到的消息,这其中就有林枫柠和孙林之的那些风月过往。听到窗外异动后,夏弦瑾轻轻颔首,沐风便领命而去,良久后方回。
原来是管事的正在数落看官库房的家丁,这家丁是家生子,一个半大孩子,林老爷家大业大,吃穿用度家里都会额外备出一些,就连药材也不例外,前几日管事的刚清点完库房,今儿个早上再查就发现有几味珍贵的药材数目对不上,怀疑是这小子手脚不干净,起了歪心。府里几位老仆人,都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知他心性纯良,不可能做出这等欺主上不得台面的事,便帮他讨情告饶。说来也奇怪,这两日除了林枫柠,确实没有人进过库房,但她一个大小姐也犯不着偷那点药材,难不成是这药草长了腿自己跑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绪。
夏弦瑾闻言不置一词,面无表情的将昨日要来的定遥地形图在桌案上徐徐展开,又让沐风叫来了林小姐的贴身丫鬟,简单问了几句话后就让人下去了。之后便在地图上圈圈点点。
用过早饭,一行人聚在堂厅,连着几天马不停蹄的赶路,今儿一早又被院子里吵闹声惊醒,慕思弦这会直打瞌睡,迷迷糊糊间听到夏弦瑾向林老爷要了林枫柠的画像,要向城北外寻去,慕思弦那迷迷蒙蒙的脑子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向北寻去……北,霎时一个机灵,人也顿时清醒了,心道这人脑子莫不是有病吧!
定遥城整座城池呈方形棋盘状,很是规整,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宽阔处可容六辆马车并驾齐驱。林老爷家就住在城内东南角,而那老匠人住在城南三十里地的山坳,怎么看也是从南门走最近,而且道路平坦,据府里马夫所言,先前林小姐也确实是从南门出,可是自南门到老匠人家的这几条路都已经被林元庆找了个遍,没有丝毫线索,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慕思弦和袁衡梧昨夜商定扩大搜索范围,东南和西南两侧外郭也都找找,看看是否有所遗漏。但若是从北门处找线索,实在是没有道理。
“夏世子,请恕老朽愚昧,敢问为何要往城北方向寻找,北门外山岭陡峻,山路崎岖,枫柠实在是没理由绕路过去呀”果然这脑子里画魂的可不止她慕思弦一个,至少这林老爷和她一样云里雾里。
“那较近的山路,昨日里林公子不是已经找了整整一天,今日我们不妨就舍近求远”淡色的唇,温润的眉眼,偏吐出的话十分坚定。
虽然众人疑虑重重,但世子既已发话,也不好辩驳。
当林老爷听说夏弦瑾要亲身前往时,更是受宠若惊,千恩万谢,也要紧随而来,最后被袁衡梧拦回去了,外面人手已经足够,反倒是家里有个风吹草动总得有个主事的,这林老爷想想也罢,就没再坚持。
到了城北,一行人各自散去沿路向商铺、贩夫走卒打探消息,直到日上中天,没有丝毫线索。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滚烫,一行人站在日头下,俱是大汗淋漓,形容狼狈,只有夏弦瑾依旧是从容淡定的模样,举止清逸,没显出丝毫不适。慕思弦在心中暗暗称奇这人是不怕热的吗?
“表哥,这正午的日头太毒了,不如我们找个茶楼歇歇,再说了就算我们受得住,这慕姑娘也吃不消啊”林元庆用宽大的衣袖抹着脸上的汗珠,一脸希冀地望着袁衡梧,接着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慕思弦。
慕思弦虽是女儿家,但常年居住在苍穹山,体力并不比身骄肉贵的林元庆弱,只是此刻也不好置身事外,上前道:“要不同夏世子说说,大家也忙活了半日,此刻皆是身心俱乏,倒不如歇上片刻,也好攒足力气继续搜索。”
林元庆赶忙附和着点头。
袁衡梧望向周遭无精打采的众人,叹息道:“也罢。”
遂提步而去。
慕思弦和袁衡梧赶到这头时,远远便瞧见夏弦瑾和沐风正同一个挑着柴的灰衣老汉说着话,沐风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带上了喜色。
“老伯,您果真见过这位姑娘?”沐风再次确认道。
老汉毫不犹疑地点了点头:“见过,这么标致的女娃老叟不会记差。”
原来这老汉于前日在北城门三里外的山道上见过林枫柠,山道人迹罕至,所以至今依然记着这娇俏姑娘的模样。
听到此话,刚刚赶过来的袁衡梧和慕思弦也是一喜。
沐风递给老汉一锭银子,老汉泛黄的眼珠瞬间浮上一抹亮光,满布沟壑的脸上也咧开了笑纹,千恩万谢后挑着柴喜滋滋地离开了。
没想到林姑娘真的来了城北,他是怎么猜到的?
慕思弦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觉瞟向了夏弦瑾,夏弦瑾正侧脸同身边的家丁交代着事情,片刻后,家丁颔首跑开了。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慕思弦慌忙移了眼。
一行人依着老汉所述沿着山路搜寻,山路崎岖难行,偶有野兽出没,慕思弦实在想不通,这林小姐娇娇弱弱的一个姑娘家,为何会往这边走。
山上雾气渐浓,约么走出五里后,已行至半山腰,有家丁在山道草丛旁拾到一只红玛瑙耳坠,被细心的家仆一眼认出正是林枫柠惯常佩戴的,夏弦瑾便让众人顺着这条山道扩大范围继续寻找。
不知觉间慕思弦摸索到山路外沿,她从稀疏的山木间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向下张望,只见白茫茫一片,浓浓的雾气遮住了视野,什么也看不清。
正欲转身。
“啊……”
一声尖叫声响彻山林,顿时飞禽四起。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微微侧身,便瞧见身旁的老槐树上盘着的一条腥红色约有成年男人臂膀粗的赤链蛇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嘶嘶地吐着殷红的信子。
慕思弦顿时脸色煞白,情急之下向后退去,早已忘记身处悬崖边上。
“小心……”
慕思弦脚下一空,整个人跌了下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混乱的叫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