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钗觅良人》上弦月明

4、清雅公子

　　慕思弦未吭声，仿佛是默认了他的说辞。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世子，您让卑职查的……”一个身穿玄衣的硬朗男子立于门口，想是没料到屋内还有其他人，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同样惊讶的还有玄衣男子身后的袁衡梧，他见慕思弦久久未下来，担心出了什么岔子，正巧见一玄衣男子上楼，在这定遥城客栈入住的大都是来往商客，这玄衣男子体格健壮，气势凌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混在人群中额外显眼。直觉这人或许和那画上公子有关，就跟了上来，不想果然出了岔子。
　　愣怔片刻后，他三步并两步的跨了上去，挡在慕思弦前面，笑着拱手道：
　　“见过夏世子。”袁衡梧看到画像时就觉着这人莫名的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这会看到正主，又听人唤他“世子”，这才猛然想起这人不正是誉王府世子，夏弦瑾。
　　慕思弦看到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才来”，他恍若未闻，手上却是加了力道，将她又往身后拽了拽。
　　“原来是袁尚书家公子，没想到能在此地遇上，怎么你认识这位姑娘？”温润的声音，浅浅的笑意。
　　袁衡梧恭谨道：“慕姑娘年幼不懂规矩，若是冲撞了世子，还望世子多担待。”
　　“原来姓慕啊，也是京城人？”男子的目光越过袁衡梧，向慕思弦飘去。
　　还不待慕思弦回话，袁衡梧已抢先道：“正是，是慕御史府上的三小姐。”
　　“原来是慕御史府上的。”夏弦瑾点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刚刚慕姑娘怀疑本世子掳走了林小姐，解释了半天，可姑娘好像并不相信。”
　　“误会，都是误会，夏世子光明磊落，怎会做出此等行径，说来此事都怪衡梧，自从知晓枫柠表妹失踪后，衡梧就心急如焚，一时间乱了章法，拽着慕姑娘四处寻找表妹下落，没想到竟稀里糊涂的冲撞了世子，得罪之处，还请世子见谅”说完又扯了扯慕思弦的衣袖。
　　慕思弦未料到此人是世子，现下也在暗悔，便顺势道：“都是小女子一时糊涂，冒犯了世子，小女子在这里给世子赔不是了，还望世子莫要介怀。”
　　夏弦瑾嘴角含笑，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半晌后道：
　　“没想到这林府小姐竟是袁公子的表妹？”
　　“正是，林老爷是衡梧舅父，枫柠自幼便同衡梧玩在一起。”
　　“既如此，那本世子就随各位一同去寻林小姐，希望早日能寻到林小姐下落”
　　慕思弦和袁衡梧俱是一愣，没想到夏弦瑾会这么说。
　　“世子贵人事忙，怎敢劳烦世子为此等俗事奔波，真是折煞小妹了”
　　“袁公子不必客气，本世子此次南下本就闲来无事，若真能寻到林小姐，一则救人脱困，本就好事一桩，二则，也能自证清白不是。”说着眼神望向了慕思弦。
　　袁衡梧看推辞不过，只能应道：
　　“那在下替表妹谢过夏世子，能得世子相助，是表妹三生有幸”接着继续客套道“夏世子不知在这客栈可还住的惯，不如移步到林府暂住，想必终归比这客栈能舒服些……”
　　“袁公子一番美意，本世子却之不恭”还不待袁衡梧客套完，夏世子已然应了下来。
　　袁衡梧脸色变了变，讪讪地笑了两声。
　　“沐风，还不快去收拾行李，莫要让袁公子和慕姑娘
　　久等”
　　沐风就是那玄衣男子，闻言回过神，点头称是，名如其人，一阵风似的瞬间没了踪影。
　　“那世子先忙，我们去楼下等世子。”
　　夏弦瑾淡笑着颔首。
　　两人下了楼。慕思弦终于忍不住凉凉道：“这就是你说的望风。”
　　袁衡梧摸了摸鼻子，刚刚被街上一对吵架的父子吸引心神，想起一段旧事，谁曾想就这么一晃神功夫就把人给错过了。他自知理亏，便道：“那个……你去坐着歇会，我让掌柜的给雇辆马车。”说完便急匆匆走开了。
　　慕思弦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在大堂找了张空桌落了座，好一会儿，袁衡梧才回来。
　　“早知道就带上马车了。”出府时，林老爷本意让两人带着马车，但寻人多有不便，被袁衡梧和慕思弦谢绝了，而今既然要接夏世子到府上，没有马车倒是不方便了。
　　“这夏世子，可是誉王爷的独子？”
　　“猜到了？不过这般姿容无双的公子，被猜出身份也实属寻常，翩翩君子，淑女好逑。”袁衡梧桃花眼不咸不淡地瞄了她一眼，尽是促狭。
　　慕思弦倒不以为意地接着道：“先帝子嗣单薄，诚王和贤王年幼，能有这般大儿子的也只能是誉王。幼时就听闻誉王妃才颜双绝，一首云裳拂华舞冠绝天下，只可惜红颜薄命，花信年华就已离世，膝下唯有一子，无女承其风华。”
　　袁衡梧：“没错，他就是誉王府世子夏弦谨，因其姿兰玉树，才思敏捷，人送美称清雅公子。”
　　“清……雅” 慕思弦低声念叨着，渊清玉絜，雍容尔雅，如渊之清，如玉之洁，好高的美誉。
　　袁衡梧看她想的出神，以为是小姑娘家春心萌动，起了思慕之心，清了清嗓子，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这夏弦瑾，看着温润如玉，清风朗月，实则城府极深，且不说三年前血洗暝阳城的狠辣，就如今对待朝堂上的政敌那也是毫不手软，所以……小姑娘，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迷。”
　　慕思弦没理会他，继续问道：“你说他堂堂世子，当真这么闲，要帮我们寻人？”
　　袁衡梧：“那你觉着他堂堂世子千里迢迢只为一个传闻中的妆奁，这事搁平日说与你，你信吗，纵使再罕见，真假都未可知，打发个亲卫就能办到的事，他却亲身前来，要我说……这事从一开始就古怪的很。”
　　慕思弦赞同的点了点头。
　　此时店小二端着茶盏走上前，笑着道：“两位客官，请用茶。”
　　慕思弦闻言一怔，抬眼望去，竟还是熟人，正是刚刚带着慕思弦上楼的店小二。
　　“可是上错了？我们没有要茶。”
　　那店小二闻言嘿嘿一笑：“没错，没错，这是我们掌柜交代的，免费请两位客官吃茶。”
　　说着将茶盏摆到茶桌上，熟练的斟起了茶水。
　　“我们店里的茶可都是新茶，入口清香，吃过的客官没有不夸好的，两位快尝尝。”他将茶盏递了过去。
　　“两位先用着，有事再叫我。”说完，便麻溜走开了。
　　“这掌柜的这么热情？”慕思弦挑眉道。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香醇厚，味道确实不错。
　　袁衡梧哼了一声道：“这老狐狸，你真当他那么好心，今儿个在我这可没少坑银子。”
　　“那你还让他帮忙雇马车？”
　　“老狐狸路子自然多，现下时间要紧，不是心疼银子的时候。”
　　就在这时，袁衡梧瞥见夏弦瑾和沐风从楼上走了下来，立马起身迎上去道：“世子，马车还没到，不如先在此饮两盏茶等上片刻。”
　　夏弦瑾颔首道：“好。”
　　此时，慕思弦也已经起身候在了一旁，眼见着夏弦瑾迎面而来，她将头低垂了下去。
　　夏弦瑾步伐沉稳，从她的身前走过时好似顿了一下，那一刻慕思弦好像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然后扔下一句话：“都坐吧。”
　　袁衡梧坐在了夏弦瑾的对面，慕思弦纵使不情愿，也只能在夏弦瑾的旁边落了座。
　　“小二，上茶”袁衡梧高声道。
　　“来喽。”
　　小二新端来了两只茶盏，边斟茶边道：“怎么样，客官，我们店里的茶不错吧。”
　　袁衡梧敷衍地点了点头。
　　小二见这桌气氛沉闷，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在瞧见夏弦瑾和坐在他身侧一直低着头的慕思弦时，心下了然。
　　小二将一盏茶递给沐风，在将另一盏递给夏弦瑾时，终于忍不住道：“这位老爷您可别怪我多嘴，您家夫人也不易，这千里迢迢地追过来，您就别再计较了，我娘常和我说，这媳妇娶回家，就是要宠着的……”
　　夏弦瑾端茶的手顿在了当场，挑着眉道：“我夫人？”
　　慕思弦闻言也是一阵恍惚，抬起头望向店小二，却见店小二正怜悯地望着她。
　　慕思弦这才想起上楼前，店小二也这么叫过她。她咬着牙瞪向袁衡梧道：“你都说了什么？”
　　袁衡梧也被这话痨店小二搞得措手不及，直到这会才反应过来，他搓着手赔笑道：“都是误会误会。”
　　店小二眼见形势不对，估摸着是说错了话，哪敢再逗留，赶紧退了下去。
　　日暮时分，霞光透过云层，氤氲了半边天际。
　　马车晃晃荡荡地行驶在官道上，慕思弦倚在车壁上假寐。袁衡梧知晓事情不好再遮掩，便在路上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了夏弦瑾，不出所料，夏弦瑾表情淡淡的依旧看不出喜怒。
　　倒是林老爷着实吓得不清，猜到这人身份贵重，却没想到是皇亲贵胄，再思及之前行径，真是悔不当初，本就七上八下的心这会彻底悬到了嗓子眼，衣袍下的腿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他强稳心神道：
　　“都是老朽糊涂，但绝非有意欺瞒世子，个中缘由想必世子现下已然清楚，还望世子恕罪。”
　　夏弦瑾依然是一派风淡云清的模样，眸光含笑道“林老爷多虑了，在下若是心生怨尤，又岂会到贵府叨扰，眼下还是找回林姑娘要紧。”
　　林老爷紧绷的方脸终于咧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连连点头，趁人不注意，抬起衣袖拭了拭两颊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