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甜酒茶

18、幻境

　　孟离没想到沈行居然就在附近，但他们和沈行一起跳进湖里，沈行出现在这里倒也正常。
　　以防万一，孟离想了想问：“是哪个沈行？和我们遇到的这个一样，还是？”

　　大白：“是真实的，我们问了他几个问题，都对的上。”

　　小黑没反驳，表示默认，“和我们不一样的是，他醒来就在这个道观，因为我们突然回来，他才躲了起来，远远看到和我们一起的另一个沈行，他觉得先不出现比较合适。”

　　孟离可以理解沈行的做法，至少现在让两个人碰面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他还说了什么别的吗，比如我们现在的处境，这里是不是梦？”

　　小黑沉声道：“沈行说应该不是，一来我们进来的方式并不正常，二来当时的环境并不存在梦境生成的条件。”

　　孟离：“所以这是？”
　　大白：“幻境。”
　　“幻境？”

　　孟离知道是有术法可以制造幻境，与梦不同，只要你力量足够强，幻境可以凭空产生。梦总还是需要有所依托，至少真的需要有人在睡梦中，才能进入。

　　以他们被拖入此处的经历来看，确实更像是幻境，孟离之前没往这方面想，也是前两个梦让自己先入为主了。

　　“他是怎么发现这是幻境的？”孟离又问道。
　　小黑：“沈行能感受得到梦的存在，他说他确定这不是梦，所以只能是幻境。”

　　孟离：“如果这是幻境，那制造幻境的人又是为了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
　　大白：“这目前还不清楚，沈行也只说让我们今晚小心，明早再做打算，虽说我们这边这个‘沈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但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也只能先这样了。

　　天色渐暗，孟离没再出门，四处仔细查看了屋内，并没发现异常。
　　将窗户掩了一半，用一根小臂长的木棍抵住窗台，如果有人偷偷潜入多少会有点动静。

　　大白靠在窗下，小黑则找了个门边的柜子顶趴着。

　　这是沈行从前的住处，后来是她的，现在重新回到这里，虽说只是幻境，也不免让人会想起过去的事。

　　吹灭了蜡烛，孟离毫无睡意，只是躺在床上，盯着房顶。

　　孟离对幻境并不了解，她只记得地府里也是有人能做到的——阎王和鬼王，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她也不清楚。

　　孟离的日常工作比较无趣也很简单，所以她的能力大多攻击性不强，至于幻境，并不属于她的使用范围。

　　看起来还是要找机会问问沈行，孟离想。

　　嘎吱。
　　窗户被推开的声音。

　　孟离瞬间绷紧身体，起身看过去，大白已经站起来挡在了窗前。但孟离也看见了来人，露出个脑袋，趴在窗台上。

　　是沈行。

　　房间里没有点蜡，只能借着室外的月光勉强看清，沈行和大白打了个招呼，甚至直接拍了拍大白的头，薅了两把毛，大白看起来不太乐意，晃了晃脑袋，见没有危险，就又退了回去，重新找了个墙角的位置趴着。

　　孟离从床上下来，沈行已经翻身进了屋，转身将窗轻轻关上。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出事了？”既然说了明早，那今晚如无意外沈行应该不会贸然出现，所以孟离的第一反应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有点事。”沈行脚步很轻，看不清神色。
　　孟离看沈行走近，到桌边时顺手点燃了桌面上的烛台，屋内瞬时染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也照亮了沈行的脸。

　　“他出去了。”沈行的表情看不出异常，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谁？沈行？”说出口孟离才觉得在真正的沈行面前叫另一个沈行实在是有些奇怪。

　　“嗯。”沈行听着莫名觉得有趣，忍不住低笑，又继续说：“我原本在外面守夜，刚看那小子一个人出门，看方向像是要下山，所以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他这么晚下山做什么？”

　　“不知道，我不记得有过这件事。”沈行顿了顿，接着道：“他们应该已经跟你说了，这是幻境，但幻境里的事情真假难辨，可以是曾经的真实经历，也可以是凭空捏造，但是真是假还是要亲眼见见。”

　　话也不多说，两人当即决定出门，把大白留在屋里守着，小黑和他们一起去。

　　然后沈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你先出去吧，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孟离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想着自己也能帮忙，“怎么了？我在这等你就好。”

　　沈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只是换身衣服，这身衣服在这还是有些过于异类了。”

　　孟离这时才发现沈行穿的还是他们一起出门的那身休闲装扮，孟离有些脸热，“啊，那你换吧，我先出去。”然后转身离开，还十分贴心地关上门，小黑从柜子上跳下，轻巧落地，也慢悠悠出了门。

　　“你要留在这里吗？”沈行一边脱掉外套，一边走到柜子旁伸手打开柜门。
　　作为屋里剩下的另一个，大白依旧懒懒地趴在地上，头也不抬，“不想动。”

　　沈行也不介意，自顾挑了件素色长袍穿上，有些小也不够长，好在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已经十分修长，只是还不算健壮，作为外衣比较宽大，但穿在现在的沈行身上只是更修身了，又随意找了条裤子换上。

　　孟离在院子里见沈行很快就出来了，穿着这身，孟离也能看得出确实有些不大合身，忍不住想笑。

　　沈行看出来了，随意道：“不好看吗？”

　　“没有没有，挺好的。”孟离侧过脸连忙转移了话题，看了眼屋外那棵不算高大的树，想了想问：“先前我们回来，小黑看到窗外的影子是你吗？”

　　沈行视线也看向那棵树，笑着说：“嗯？是啊，你们回来得太突然，没想到差点被发现，要不是看见他出门，我估计要上面待一晚上。”

　　孟离理了理沈行话中的意思，“你在树上守夜？”
　　“嗯，这里近，如果晚上出事也好反应。”

　　孟离想象着沈行一个人坐在树上的样子，更想笑了。

　　“我们快走吧，等会追不上那小孩了。”孟离率先走出院子，又回头问，“他走的哪条路？”

　　下山不止一条路，这是后来孟离在山上沈行带着她一条条走过的。

　　“石板路，顺着下去，很快就能赶上。”

　　沈行越过孟离身侧，走在前面，青石板不宽，两人并行就显得有些拥挤，孟离跟在沈行身后，小黑跟着孟离。

　　一路无话，也没有任何意外状况，就这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已经接近山脚，前面不远是山下婆婆住的地方，沈行在心里想着。

　　几人放缓脚步，终于在村屋的几盏零星灯火前，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小沈行似乎并不在乎四周是否有人，径直走进了一户人家。

　　“那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婆婆。”沈行低声说。

　　孟离听了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就是普通农户的普通小屋，甚至比起周围的几座屋子还要更矮小些。

　　孟离喃喃道：“这么晚他来这儿做什么？”
　　沈行没说话，眼眸深沉，盯着那座矮房的一侧窗户，可以看到里面亮着的火烛前有人影走过。

　　孟离见沈行沉默着，问：“怎么了？”
　　“我记得这时候婆婆身体不好，夜里身上病痛更是厉害，而且……”
　　“嗯？”
　　“这一年入冬后没多久，婆婆就去世了。”

　　孟离此时也有些发愣，“那你这时候确实有在晚上来看过婆婆吗？”孟离想到小沈行的举止，如果是这样倒也合理。

　　“也许吧，但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师父不在山上时，沈行确实会经常下山来看望婆婆，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沈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不安。

　　“我们过去看看。”孟离看沈行眉头紧锁，神色严肃，想着反正隔着这么远也看不清，不如凑近了去，便拽着沈行靠近了屋侧的墙边。

　　屋里亮着灯，看不清屋外，外面的人却能借着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看见里面的人。

　　没有动静，甚至连说话声都听不见。
　　孟离悄悄探出头，贴着窗沿往里看。

　　床上躺着的应该就是那位婆婆，沈行站在床前，弯着腰，像是在给婆婆盖好被子。

　　“很晚了，快回去吧，不用在这守着我。”
　　“好，我等您睡着了就回去。”
　　“哎，辛苦你了。”
　　“您安心睡吧。”

　　小沈行并没走开，靠着床沿就这么坐在地上，毫不在乎地曲着腿，大有要坐一晚上的架势。

　　看起来很正常，孟离刚想回头跟沈行说话，就见屋里的少年从怀中拿出了个什么，孟离呼吸一滞，甚至能感受到旁边的沈行身体一瞬间僵住了。

　　是一把匕首。

　　孟离不知道少年要做什么，但无端生出不祥的预感。

　　少年似乎在思考，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忽然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缓缓起身，手中依旧拿着匕首，面对着不知是否已经睡着了的老人。

　　孟离想说话，但来不及了。
　　少年将刀直直的按下，床上的人似乎在挣扎，但并没有发出叫喊声。
　　很快，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孟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快要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