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往事可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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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月酒楼寂静无声，荷华感应着崔长生，红线若隐若现，他快死了。
“斩子修，我要交易！”
月影月疏，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如同山岳般屹立在纱帐旁。他的衣襟随意敞开，如同不羁的野风，掠过他的胸膛，露出坚实的肌肉线条。腹部平坦紧致，他的皮肤被月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色，透出健康而富有弹性的光泽。
他指节分明的手中洒下鱼食，犹如神对万物的馈赠，鱼儿跃出水面变成青嘴獠牙的猛兽，跌落水中又变回鱼儿模样，二者体积差异巨大。
“你倒是聪明，找不到本座，却让本座主动来找你。你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仅毫无神力还一身臭气。”
斩子修绕着她走了一圈，透过面具，藏在下面的眼神深邃迷人，好似装满璀璨的星辰，看到她后背血，嫌恶地捂住了鼻子。
他手中的罐子，里面装着封少昊的两魄和崔长生的魂魄，二者交织在一起。
荷华打开窗户说亮话，“你俩做得一出好戏，扶苏故意激怒你，留下犯错的崔长生，瞒不过我，可你又有什么小心思？”
斩子修拂袖离开，荷华紧跟在后。
“虽争执是假，但本座看到他对你那份心做不得假。”
“放了崔长生，我帮你找回无月。”
“无法交易，她自会回来本座无需担心。”
荷华好声好气劝说着，“封少昊不能活！可崔长生是无辜的。两魄只是存放在崔长生的身体里，靠仅剩的两魄凝聚出完整的三魂七魄几乎是不可能。”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杀尽天下不义之人。”
两魄四处乱撞，狂躁不安，连带着崔长生的魂魄也焦躁起来。
荷华抢过罐子。
“又有一位不速之客。”从天而降一位仙气飘飘的修士。
斩子修随即用赤九龙鳞鞭一鞭子打在修士背上，凄厉的叫声震天。
“作为封少昊的狗，你算是最忠心的一只了，云瑾，你们风家修士被剥夺姓氏永世做奴婢，真是任劳任怨啊。”斩子修逐字逐句说出任劳任怨的时候，云瑾笑出声。
“与你相比，我们风家虽代代为奴，但行事光明磊落。不像你拿了封少昊的性命却不兑现承诺。”云瑾疼痛得在地下扭曲。
“什么承诺。”荷华将他扶起。
“封少昊以性命做交易只为了复活爱人，他告诉封少昊只要用人参精的血做引，念天雷咒定会复活，他为此花费一千年用法力滋养人参精，可一切都照做不但命没了，也没复活爱人。”
云瑾接着说道：“崔长生掉入这里也在他计划中，你用什么诡计让扶苏如此听命于你，帮你抓来崔长生。”
“封少昊的死可与我无关，以活人血祭复活青钰，我还没出手，他就遭到反噬也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荷华劝说斩子修，“崔长生体内虽存有封少昊的两魄，不过是强弩之末，时间一长那两魄必被崔长生吞噬，你又何必定要崔长生的命。”
云瑾果断打开罐子，魂魄都回到崔长生体内。
“区区两魄本座不屑，若那两魄汇集而封少昊重生，我定不饶你。”
忽然不月城被浓浓的邪气包围，黑压压的云笼罩着不见月酒楼，斩子修感觉头晕眼花，一下跪倒在地。
荷华提醒云瑾，“快走吧！”
云瑾向荷华致谢，“云瑾谢过，姑娘。”他扛着昏倒的崔长生便出了不月城。
斩子修吸收着邪气，待人走后，浑身像被抽干精气，支撑不了的样子，瘫软在椅子上。
修炼讲究恰好，如果一个地方灵气太旺，就是修炼必争之地，如果一个地方邪气太旺，遇强需要更强来压制，邪修若控制不住，则会被邪气掏空，成为邪气的傀儡。
荷华给他倒了杯茶水，递到他唇边，“你现在已是邪气供心，放过自己，放过那凡人，静心休养。”
斩子修接过，微抿一口茶水，尝到熟悉的味道，这茶是用无根水小火微开，茶叶微展，这时的茶汤微苦回甘，飘香略带清甜。
斩子修突然看向她的眼神略微不同。
他激动想喊阿姐，可一时哽咽，喉咙发不出声音，缓了一阵恭敬说：“参见女帝！”
“虽我现在样貌同从前略有差异，仅凭茶汤就能分辨出我是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心思细腻。”
“阿姐的好手艺岂能忘记。”不是灵吉神泡得好，而是因为只有她喝没有泡开的茶水。”
斩子修在外界隐藏极好，世人只知他是不择手段的修士，性格古怪刁钻，六界只知世上有四位神，只有她知道斩子修是第五位真神，邪神。
“封少昊为什么选崔长生作为容器？”
“崔长生是十世好人，身体最是纯净，养魂修魄是最好的容器，你要对付封少昊怕是不易，如此奸诈狡猾跟他爹封厉臣一个德行。”斩子修嘴边浮起一抹苦笑，从丹田涌上杂气，嘴里血腥味浓重，他连忙点穴。
“何惧之有？反倒是你让我放心不下。”荷华割破手指，让血掺在茶盅里。
“邪道损身更伤心性，我已时日无多，或许你以后看见我时，我已不是我。”斩子修心境豁达，把杯子推开。
他不愿意喝，要硬抗邪气，荷华也司空见惯，点了他的穴，让他无法动弹，端起茶盅亲自喂他喝下混着血的茶水。
人参血活死人肉白骨，是天地间至阳之物，邪气祟气属阴，只要暂时保持他体内阳克阴。
“前世你因我而死，我自责不已，你不该还为我牺牲。”斩子修带着愧疚低下头。
荷华拍拍他的肩膀，“傻瓜，谁叫你是我弟弟。你本是邪神，若再起杀念，邪气攻心，迟早会迷失心智，造成杀戮不止，曾经我能救你，现在更会护你平安。”
“这个吃人的世道，我不这么做，受伤害的就是你。从前是你为我们遮风挡雨，可现在……我想护住你们。”斩子修沮丧又伤心。
她的这个弟弟，虽然性格乖张，可心里一直有她这个姐姐的。
斩子修神志不清，眼前闪过许多画面，她只身一人身穿铠甲平定叛乱，也只为了他们平安，曾经的跟屁虫都长大了。
“天界的无垢莲花枯萎了，子修，我需要翠盖泽芝。”
斩子修极力克制混沌的脑袋，眼睛半眯“去天剑……仙门找…找恕弋。”恕弋是她以前的部下，“邪气近些年越压制似乎越强，我拿它没有办法。”
斩子修眼眸里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他的脸上，昔日那股锐利的神采已被疲惫所替代，皮肤略显苍白，眼下的青黑在无声地诉说着他近日的辛劳。头发有些凌乱，随意地搭在前额，给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颓然的美感。
“邪气怨气太浓，我已招架不住。”
他邪气魔气是他修炼的来源，可是六界涌出源源不断的邪气魔气，确实增强了他的实力，也让脾气暴戾，他已经控制不住了。
“不怕，我在。”
荷华轻拍着他的后背，看着他沉静的睡颜。
荷华这才发现她的后背疼得无力站直，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即将摔倒，立马抓住面前的桌案，趴在桌上缓解疼痛，额角冒汗，疼得站不起来，昏了过去。
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想起了从前忘记的回忆，回到了当初弟弟们都在身边的日子。
当时天父刚去世不久，弟弟们都以长姐为尊，虽然他们都知道灵吉神是天父捡来的，可还是愿意天天跟在她后面，叫姐姐。
茂伽和帝辛两个是最调皮的，总是一言不合就打架，茂伽本就是武神，帝辛总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哭着求她抱，一把鼻涕一把泪擦在她的长裙上，荷华在种莲花，双手都沾满泥土，看着一个得意洋洋，一个委屈巴巴，实在无能为力。
“帝辛你是万物神，怎么这么窝囊？你快去变出饕餮一口把他吃了。”
“阿姐，我害怕！”小帝辛又坐在地上哇哇直哭。
“茂伽，别欺负帝辛，快来帮我浇水！”荷华把种子撒在泥里。
“姐，你叫我研究刀剑可以，这我不擅长，你叫帝辛。”小茂伽拎着火尖枪耍了一套招式，完毕，他的火尖枪指着小帝辛，果不其然他又哭了。
荷华看这情况，直接捏住一团泥巴朝后甩去，小茂伽的脸受到了迎面暴击，大叫:“姐，这泥巴好臭！”小茂伽捏着鼻子恶心起来。
小茂伽抓起弟弟的袍子便擦拭着脸，小帝辛看到自己最爱的袍子被弄脏又哭了，小茂伽把小帝辛横抱着，眼泪像两条水柱，“姐，我来浇水，让开让开！”
经过帝辛的眼泪慢慢汇聚成小池子，“帝辛，委屈你一下！”脱下他的裤子，小茂伽就朝他的屁股打去，哭得更厉害了。
一会功夫池里满满都是水，种下的种子迅速冒芽，荷华抱着帝辛，“你看天父虽然没了，可他化作莲花保护我们。”
“那我要好好照顾天父。”小帝辛很懂事，肥嘟嘟红扑扑的小脸蛋，泪痕仍在，抽泣的说让荷华心里暖暖的。
“小帝辛滋养万物是最厉害的万物神，肯定得交给你。”荷华自豪的回答。
“快看快看，开花了！”小茂伽拉着荷华看着池子里绽放的花朵。
在花朵中开始传出婴儿啼哭声，在柔和的阳光下，花瓣托举着男婴，他有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那双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充满了宁静和安详。
“我们又多个弟弟了。”他很乖，不哭也不闹。荷华将他抱起，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来人发出笑声。
“定是天父送给我们的礼物，他肯定看见莲花长的很好”小帝辛轻轻摸着他的小手。
自此之后茂伽和帝辛都很少争吵打架，因为有了一个和事佬的了听。
梦里的情绪急转直下，天父的声音时常出现在耳旁叫唤着。
跟我走……
跟我走……
她强撑着身体把兽族收服后，魂魄离体，时常沉睡，醒来已度了许多个春秋，想去问问黑白无常怎么不来把自己勾走，飘不到冥界，甚至飘不出长生山。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死了。
一天，枫叶红似火烧云一片片，叶片坠下徐徐舞动身姿。
睁眼就看见有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扶苏，经常来陪自己聊天。
“你为什么看得见我？”
“因为我是天选之子。”他笑弯的眼睛，好似粼粼波光。
“我可是最难伺候的主子。”
“那我就做你最忠诚的奴仆。”
“做我的贴身侍从，洗衣做饭、洒扫煮茶、捏肩暖床，你会的和不会的都要熟练。”
扶苏高兴说：“好啊！你不用吃喝梳洗，只是沉睡就能睡整整两年，我乐得清闲。”
“我是灵魂出鞘做大事去了，黄口小儿休要胡说。”看着少年郎被唬住的模样，又解释道：“骗你的，骗你的，你要定期来陪我解闷就好，我大概是做的好事太多，天道舍不得我死。”
“那你求求我，我想办法救活你。”
这屁大的小孩还没长大就会威胁人。
“我生前不会求人，死后更学不会。”看着面前少年失望的表情，又想撒个谎骗骗他，“但如果你能救活我，我许你一个承诺。”
“不许反悔。”
“言出法随。”她生前受神力加持，说出的能实现，可她现在死了，哪能做到，只能是哄哄小孩子。
她虽死了，但心依旧是担忧着九重天上的事，每天嘴里自言自语。
“不知无垢莲花长得怎么样，炎辛有没有给它施肥。”
“我突然暴毙，都还没有叮嘱手下，死后丧事从简。不用风光大葬，只需要立个碑将我这生丰功伟绩记录下来，供后人瞻仰学习即可，再用个玄晶雕花棺材，保我尸身万年不腐。”
扶苏噗嗤一声，笑得很大声，“你倒是想得挺美的，你没想过你死后仇家上门寻仇，将你尸身碎尸万段？”
“怎么可能，茂伽和炎辛定会偷偷地哭得死去活来。”
扶苏难以置信，“他们？哭？”
“无垢莲花是天父最后羽化仅剩的东西，那时茂伽帮我刨坑，帝辛用眼泪灌满无垢莲池，别提多搞笑了，其实只需要一滴炎辛的眼泪，可茂伽偏偏打得炎辛直哭。”
扶苏削了一个果子递给她，二人一个讲得入神，一个听得入迷。
甜甜的汁水入喉，她好喜欢，听他说这叫苹果，平平安安的寓意她更喜欢。
“我死前拟定了雷万钧做妖王，可还没有昭告六界，没有公布迟早是一个隐患。他那不省心的四位哥哥毫无怜悯之心，为追女子竟然把狼皮送去求爱。”
扶苏一把刀插进苹果里，“他们本就是狼妖，竟然作出这种事！”
她开始碎碎念，“妖族一片混乱，金猊兽族，龙族都是一个个大问题。”
“那赤炎金猊兽得给他寻个好主人，不然金猊兽族好勇斗狠的性格迟早要闹出大乱子。”
“还有我那一池莲花，可不能被糟蹋了，本来天父给的种子就少，了听老是偷摘我的花，也不知道他病得如何，有没有后遗症。”
“还有东海龙族旁支阴蛟龙逐渐壮大，野心也慢慢凸显，阴蛟龙和魑游龙虽然同系连枝，可是他们共同觅食，抢占一片生活资源，一起生活定不是长久之相，无垢莲池能净化邪念，给阴蛟龙正合适。”
“你都死了就别想这些了，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少年不停往她嘴里塞满苹果，她的这些叮嘱特别像临终遗言，他不喜欢。
“茂伽可是我亲手调教的战神，最合适做天帝，恩威并施，炎辛抚育万物，辅助茂伽定是一把好手，即便是我死了也放心把六界交给他们，毕竟我的两位弟弟可是天父的神胎，定和天父一般正邪分明。六界交给他俩，我也就......放心了。”
她说完后感觉身上背负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想强打起精神，眼皮像铅块，淹没在黑暗中不断下坠，四肢瘫软无力。
“醒醒，醒醒！”再睁开眼的瞬间，一张俊脸放大在眼前，来人正是扶苏，他的模样和梦里少年重叠。她一瞬间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后背的刺痛让她清醒了很多。心跳得异常，呼吸也乱了，汗珠如豆大滴落。
原来他竟是这么早就陪在自己身边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往事可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