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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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古语有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临夏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当个鹌鹑埋起来，生怕这阎王爷似的奇鬼再拿他做威慑。
杜杜莎面露沉色。杜杜莎也算是在鬼界活了千年，光知道吃了鬼的鬼入不得人界，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一只鬼因长年累月在人界，居然到不得鬼界。这等奇鬼，莫不是人变的？可这常延庭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人气，也没听过什么奇门遁甲可以掩盖人气，鬼总是鬼，人依旧算人，便先按下不提。
杜杜莎平日里话少心思多，纯懈怠做工，鬼界这么多鬼，也压根无法想到有一天会和在人间的老熟人碰上，刚常延庭喊周季她也没当回事，一直到这位判官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白纸巾，她才勉勉强强从记忆里捡到了一块。
却说这杜杜莎、周季，包括死掉的朱姨太是一千年前的铁三角，三个人都是北宋京城人，后来差不多时候死了后又一起做起了小官，便分道扬镳，各自安好。哪想千年过后处境截然不同，现在一个在温饱线上，一个是鬼界的十大判官，一个魂飞魄散再无在世间存活的机会。
杜杜莎倒不觉得难过，只是唏嘘了会，又把视线转到周季身上：按理来说，作为十大判官之一的周季，地位只在传说中的阎王下，此刻并不应该出现在边界处。
又想常延庭这鬼更奇怪，鬼力似乎不在周季之下，鬼界里却从未听说过这么个懂奇门八卦的鬼。奇门八卦自创造便是用来镇压鬼的，这鬼自己却浑然不怕似的，他戴着斗篷，跟着队伍往鬼道上走，还硬是要跟在临夏旁边形影不离，逼的自死后一惯淡定的临夏心态崩了几次。
索性躲不掉，临夏自然而然问起了常延庭关于鬼界的故事。
常延庭一边学着他的步子一边道：“你这鬼，可别太好奇了，好奇准没好事。”
临夏又问：“那你缴税吗。”
常延庭离他近了些：“你这么问，是想帮我缴吗。”
临夏自己都不一定顾得来，吓得他一个哆嗦，再也不想跟他闲谈了。不知是不是太近了，临夏总觉得自己有一瞬在常延庭身上看到在屋子里看到的绿线，但这一路因太想了解鬼界被嘲讽了无数次，这鬼又着实不好相与，避免旁的鬼说自己大惊小怪，临夏只能将这股子好奇压下去。
队伍里难得的热闹便也散了。
越到交界处，几只鬼身体崩的越紧，因是这交界处长年累月的不平静，便是一千多年前就有鬼为了入城杀了只小鬼夺其身份，后来才渐渐衍生出鬼差这类职业。
又说这交界处黑夜白天交换极不规律，小鬼们没多少鬼力，都只能夜间出没，大家紧赶慢赶着，生怕一不留神被晒出个好歹。
临夏无趣至极，却也不敢破坏队内氛围，只入乡随俗，心塞地借针把嘴巴缝了又缝，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幸好，在天快泛白的时候，几只鬼看见了城门。
临夏本觉得入城也没什么稀奇的，只当杀鬼是个鬼故事听，却一扭头便见一孤魂野鬼长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就冲着他跳了过来，幸而脚程快入了结界，这鬼只摸到他的衣角，就径直撞在结界上，只看到一阵金光，那人便转成了一副平平无奇的路人脸。
路人脸摸摸自己的崩掉的下巴，冲临夏呲牙。
临夏抖了抖，下意识摸上自己嘴巴的手嗖的一下抽出细线，嘴上还漏着风：“动真格的？”
四十三翻了个全是眼白的白眼：“你这是命大，不然就你这缝起嘴来说不了话，危急关头声音出不来，阎王爷都不知道你去哪了。”
临夏心说：怪不得我借针时，大家的脸色都古怪得很。但也没见有鬼拦啊。
杜杜莎跟着嘲讽道：“看见没，这些鬼都修炼成随时换脸的功能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都够不上别人一顿。”
几人说说笑笑，皆是放松下来，唯独邵秀才眼睛一眯，手指上方：“变天了。”
再见后头，便是无数的鬼乱窜，那光直直地射过去，竟打得几只小鬼当场消失了。
周季不知何时重新拿了把白扇半捂脸：“交界处的光太过强盛，正常情况下只有魂飞魄散。”
“那不正常的情况呢。”临夏示意眼前光明正大在白天随意出行的鬼。
那是一只与众鬼相比额外格格不入的鬼。他身泛金光，脚踩莲花，竟完全不像是个鬼，倒像凡间佛祖殿下的神仙。
是十世善人。
先是常延庭脸色一变，另几只鬼也立刻想到鬼界盛传的传言，下意识心梗了一下，完全不给临夏思考的机会，飞速押着他就往鬼差交接处走。
“快点的，登记完大家还赶着回去呢。”
“就是的，自己事情都没忙完，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个什么。”
但几鬼尚未入列，只刚站在队尾，便被一道强光打了出去，常延庭与周季对视一眼，两人即刻拉着临夏往结界外跑，边跑边骂：“居然是真的！”
杜杜莎三鬼也赶忙跟上，好说歹说是回到了混沌之地。
先前那只妄图吃鬼的路人脸见状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路人脸道：“也罢，看在你如此凄惨的份上，今天便放你一马。”
路人脸看临夏完全不知已大祸临头的样子，更加开怀：“你这丑鬼，可知道现如今即将要发生什么。”
临夏虚心请教：“敢问前辈，发生了什么。”
路人脸怪笑了几声，声音越发惊悚不安：“十世善人一入城，鬼门大关一百年，百年一过，若是你先前并没有登记，便是活该成为大鬼的盘中之物！天道在上，这就是天道应对人间人满为患的把戏，你我运道不济，活该命丧于此！你只等着，若再碰上下一个十世善鬼，那便是到了你魂飞魄散之日。”
“可恨啊可恨！”路人脸甚至拉开自己的脸皮道，“你可知我为何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便是我商奇三百年前正巧碰上上一个十世善人入城门！如今善人们入城间隔越来越短，你且等着看吧！你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我的！”
“你若不成为厉鬼！你一定会魂飞魄散的！啊——”
随着路人脸凄惨大叫，强光打在他破落的面孔上，直直刺穿他的头颅，他五指最先破裂，然后便是四肢，最后是心脏，临夏眼睁睁看着他从刚刚的盛气凌人到一阵风过后什么也没剩下。
狂风伴着细雨，身上的冷意至始至终未曾消散。有微微白光顺着临夏的手心沁入他的皮肤，那支笔的影子更浓重了。
面对这样扰乱鬼心的词，四十三率先唾弃道：“别听他的，要真成为厉鬼，那可是要受到全地府追杀的，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杜杜莎装上一条白色的新舌头——这是她从周季那刚刚抢到的：“先去朱六那避避，那边毕竟不在管辖区内。”
女鬼“啊”了一声，确认新舌头没那么容易掉，放心了，美滋滋道：“且先这么办吧，对了周季，现在判官出动应该得要两三个月？”
周季“嗯”了一声。
虽不知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但几鬼达成共识，先行赶回朱六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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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鬼回程难得的顺利，但许是晚间阴森，这古宅笼罩在风雨之下，窗户也呼呼作响，似都在暗示着与众不同之处。那死鬼吝啬之名不虚，诺大一间屋，也只有六间房能住，众人挑挑拣拣下，最后实力最不济的临夏被安排进今日杀鬼现场的鬼房。
大家相互拱手道别，唯独临夏便关上门开始细细凝思。
朱六已死，新判官赶到还需两三个月。临夏盘算着在这两三个月内打听一下商奇为何三过鬼门而不入，好为接下来做打算。
那人分明是说三百年出一善人，怎么一百年过后分明有数次机会可以入城，又不入呢。
再说到他手心突起处，现四下无人，临夏终于得到机会细细去观摩那白光的出处——正是判官笔所在地。
但现在判官笔三字还隐没着，似是能源不及，临夏隐隐有感，若是遇到什么契机，这笔会从脑袋里飞出来。
只是判官笔和判官之间，是否存在联系呢。
却见刚刚才走的常延庭换了一身劲装，摸黑敲了几下窗，在临夏下意识把手背过去后，他自顾自打开窗户，翻窗落地问道：“出府吗。”
这笔遇到常延庭总是出乎意料的活跃，临夏思索着正好打听下事，便也没推辞。
两人就鬼鬼祟祟出了朱府。
待走出一段距离，临夏这才小心翼翼打探道：“商奇为什么不等百年再进鬼门呢。”
常延庭解释道：“你新鬼，自然不知道现在鬼界的鬼越来越多了，鬼界人口爆炸，阳间却没多少新生儿降世，鬼差只能去接离他们脚程最快的新生鬼，留下很多鬼在原地呆满七天还无鬼差接的，被困在非死亡地的，还有因为疏忽大意走出保护圈被鬼绑架的，这些个鬼要是知道往鬼界去登记还可，要是不知呢。要是不知的途中犯了事惹下业障呢？”
临夏迷糊道：“那阴间没车的吗？我听四十三说，他也坐过汽车。”
常延庭遂指着夜晚的灯笼问他：“现在是白天吗。”
“夜晚。”
“纸钱会被存放在哪。”
“鬼界。”
“那不就得了。”常延庭一脸高深莫测，“鬼车又不是鬼，除了大人物可以尽情使用鬼力驱使，有几个鬼差能如此豪放的？那玩意儿一见太阳便被吹得什么也不剩了，就为赚那么一点功德？”
临夏于是叹气道：“税务繁重啊。”
见他孺子可教，常延庭忍不住多指点了些：“你知道为什么人间虽说有很多生物，但大家还是甚少去选人以外的物种吗。”
“因为灵魂排斥，有意识的鬼会出现排异反应，通过畜生道前往的鬼呢，再死后往往会浑浑噩噩个一两百年才能恢复。”
常延庭避讳莫测道：“更多的时候，这些鬼会沦为大人物的口中餐，往往自以为的一次旅游最后成了命丧黄泉。”
他意有所指，但等临夏转过来，又一副笑面虎的模样：“走吧？你还没好好玩过这人鬼交界处吧，带你转转看些新鲜的？”
临夏注意到，他额间一抹绿意亮了又黯。
临夏明明没有心跳，却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伴着浓浓的绿意转为白光，春风细雨般化在他五脏六腑，他敏锐地感知，或许机会就在眼前。
常延庭一面拉着临夏走，手里的铜钱也悉悉索索卜算，总算从逃无可逃的大凶的卦象转为绝处逢生，虽然还是大凶，但却是这几日来第一次改卦。奇怪，常延庭思量道，临夏这只新生鬼，除了看起来比别的鬼面色更白了些，又有什么不同之处呢，会是他的手吗。
他悄悄打量了临夏一眼，心里有底若无，再摩梭着不知何时从周季身上偷出的判官笔，总算定了定神。
临夏看他步伐变缓，道：“常兄？”
常延庭一挥手：“走吧。也好好看看这人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