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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乡试前夕 ...

  •   起身开口的,正是顺天府尹郭敏。

      数月不见,游乘仍记得上回在尊师袁公家门前,郭敏对他与弟弟许诺:有他在,府试阅卷就出不了乱。
      眼下游乘兄弟二人不仅冲过府试,又冲出院试重围,其中艰险程度几多,游乘心知肚明,对郭敏的为人为官产生更深的敬佩。

      “郭师兄!”游乘眼眶湿润,兄弟俩一同拱礼。
      郭敏扶起他俩,“咱们同出一门,且二位已获得秀才功名,便更要免去这些繁礼。”

      此言提醒了游乘,他拉上弟弟游余,先到尊师袁敞跟前,深深躬身,感谢尊师素日的严格与耐心。
      袁公点头赞许,一把扶起了游乘,说他没辜负厚望,但轮到游余时,袁公面色明显一冷。

      “袁公,此次院试彦维落至第三,输给混迹胡同的小子赵玄蒙,是彦维技不如人,彦维甘愿受袁公责罚,”游余颔首道。

      袁敞听了便说,“考前你自己定下榜二的目标,没完成,确实要罚。老夫以师门规矩,罚你多写二十篇文章,你可能接受?”

      “二十篇?”游余不免愣住。又不是抄书,他构思文章,极费精力,写成一篇,最快也要半月,哪怕日日不休,连续不断地构思,写完二十篇也要花去十个月,“袁公不怕耽误彦维科考么?”

      游乘离弟弟稍近,听他不同意,给袁公拱一礼道,“老师罚得意义长远,弟弟的犹豫,也是考虑他自身的实力,担心完不成。可是弟弟别忘了,院试到乡试,不是你想考就能考,还要看礼部的统一安排。”
      他说着,拇指与中指轻捻了捻,快速算好了乡试的年份在两年后,“袁公给弟弟二十四个月,写二十篇文章,已经很宽松了。在考前多练文章,根本不能称之为处罚,倒不如说是给弟弟开小灶吧!”

      游余明白了袁公的用意,亦是拱礼,“多谢尊师对彦维的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袁公笑着捋长须,对游余招手,让他坐去身边,一道下这一盘棋。游余便推了推哥哥游乘,“我和袁公联手,郭师兄哪是对手?哥哥去帮郭师兄看看!”

      游乘搬来椅子,挨在郭敏身侧,“介舟棋艺不精,向师兄多多学习了。”
      郭敏却给游乘做个请,“介舟太自谦。早听袁公夸赞,介舟通晓《易经》,下围棋更是高手,不妨这一盘由介舟执棋,我便乖乖到一旁观摩好了。”

      见游乘为难摇头,袁公也请了他一次,他只好却之不恭,坐在郭敏位置上与袁公对弈一局。

      这一盘的局势好不紧张。
      郭敏看得口干舌燥,正要去后院讨茶水,游余先跑了出去,端壶茶进来。他给尊师袁公敬茶,又给郭敏献上一杯,郭敏推托,指了指游乘额上的汗,让他先送到游乘手边。

      “哥,赢得不轻松吧,”游余边为游乘擦汗,边递上温茶。
      游乘看他一眼,“我已经赢了?”

      游余嗯了声,拿起尊师的白子,在满满当当的棋盘上比划,半晌,愣是没找出一个能落子的活口。他把白子扔回棋篓,对袁公笑道,“老师,您又给哥哥让手了,对不?”

      袁公笑而不语。
      游乘忙顺着这话,给袁公施了礼,“谢谢老师不吝赐教!介舟这就把今日的棋局誊画下来,带回家,仔细研究。”

      这一幕,被一旁的郭敏看得明明白白,心说:这小师弟游介舟,才年十四,却棋艺精湛,谋算过人,品行端正,谦虚谨慎,还生了一副少年老成的面相。老师袁公讲的不错,等来日科举及第、入仕,这位游介舟必是国之大才。

      午膳后郭敏的顺天府衙有公务,需即刻赶回。游乘和游余拜别袁公和师娘,跟在郭敏身后走出了袁府。

      门房对游乘行礼道:“恭喜两位公子院试高中。”
      游乘回礼。
      前面要上马车的郭敏回过头,“介舟?还有事?”
      游乘让弟弟游余原地等,他快步跑向郭敏的马车,“请借一步说话。”

      一回生二回熟,游乘开门见山,向郭敏致谢,感谢他在府试、院试的暗中相助。
      郭敏思忖片刻,了然道:“介舟谢我,怕是谢错了人。”
      游乘以为郭敏在客气,忙摇头,“师兄,科场的险恶,介舟是明白的,如果没有师兄镇场,我、弟弟、赵决的名字,绝不会出现在榜单上,更不可能出现在前三。”

      “赵决……”郭敏微一想,笑道,“不,还是错了,真正帮了你们三人的……另有其人。”

      这话中的“人”,究竟是谁。
      直到游乘回了侯府,仍没想通。他在侯府门前下马车,门房上前道喜,他拿出备好的碎银子,一一打赏。等兄弟俩过了门槛,门房追上来,递出一封信,说是工部尚书秦家送来的。

      游余凑近一看,见信封上写着哥哥“游乘”的名字,便自觉退开,一蹦一跳朝长房东园跑去。

      落在后面的游乘拆开了信,得知是秦家七公子写的,字句间全是对母亲容氏帮忙张罗,以高价卖出旧宅的感激。他合了信,只觉秦七公子办事甚是妥帖,知道男女有别,不好直接写信给侯府的女眷,假借他这个男丁之名,转达情谊。
      一瞬间,游乘想起那千家胡同的尔惑先生,不若,下次母亲再要去见尔惑,他自告奋勇替母亲去跑,有什么话,也由他来传达给母亲。

      边想着,游乘走进东园的门。
      阿桔说摆好饭菜,让他快净手去吃,“谁的信?”
      游乘道,“秦七公子,均哥哥。”
      阿桔听他这一声哥哥,笑道,“我看啊,您这张嘴,往后肯定比余哥儿还甜!”

      游余坐在正堂里扒饭,便没听见这一句。
      游乘一笑,把信交给阿桔,弯腰洗手,却听阿桔说:“秦七公子把‘乘’写得真好看。”

      “有我的名字?”
      游乘擦了手,拿回那封信,看着阿桔指着的几行,的确提到了他。怪他刚才没注意,这时他再从头看一遍,才发觉秦七公子秦均要去江陵府赴任,明日便离开上京。

      江陵府,地处中部,据说离上京有二千多里路,中途经过南阳府一带,常有盗匪,秦七公子虽有官任在身,携家带口,乘一个月的马车,是无比艰险的。

      “哥,均哥哥说什么?”游余抓着煎饼跑来。
      游乘无意隐瞒,“均哥哥明日去江陵。”
      游余傻愣愣地想了想,“外任吗?咱们明日送送他,此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
      游乘道,“别悲观,终会再见,秦家不可能让均哥哥在外受苦。”

      游余举高自己的煎饼,给游乘咬一口,“成,且翘首以盼吧。说不定,等咱俩考中状元,均哥哥就从江陵回京了。信里说明日几时走?”

      游乘折起信,“日出时动身,但我正好有事去不成,你代我去送均哥哥。”
      他的心虚看在游余眼中,便机灵道:“哥是不是怕见到秦九姐姐?”

      “我没有,”游乘坐在桌边,拿起筷子。
      游余挤到他旁边,趴在桌上,望着他笑道,“其实哥哥不必害怕,九姐姐见了哥哥肯定高兴,毕竟是你助她摆脱刘家的婚约大坑,挽救了她!”

      游乘没搭理,只管埋头吃饭。

      隔日,天将明,游乘睁开眼,见同屋的弟弟已不在,慢慢地起床梳洗。
      正堂里点着蜡烛,父亲游怜山与母亲容氏都在,桌上的碗筷一共有四副,看起来,弟弟游余应是刚离开不久。

      “弟弟他……”游乘忍不住打听。
      游怜山嘴里咬着饼,话音含糊不清,“在蹲茅房!算一算,快回了吧。”

      游乘听了莫名松口气,“他小子,再不走要赶不及送秦七哥哥离京的。”
      游怜山微怔,仿佛才想起来,“对,秦七今日走。一会你俩坐我的马车走,捎你俩一脚。”

      游乘道,“好吧。”

      天光微曦,出城的关口已热闹起来。

      秦家马车停在城墙下,游乘缓步走近,见秦七公子正从九妹妹秦徐手上接走一只大包袱。
      许是那包袱太沉,秦均一时没接稳,差点连人一起歪倒。
      游余上去搭手,顿时喊道,“老天爷!九姐姐偷装了多少金子啊!竟死沉死沉的……”

      周围民众望过来,秦徐只臊着脸,小声怒道:“游彦维,少开点玩笑,成不?如今我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还藏金子呢!”

      游余帮秦均放好了包袱,看向秦徐悻悻道,“九姐姐才是开玩笑吧,堂堂工部尚书府,你和我说,你家快揭不开锅?”
      秦徐努努嘴,没再多言,低头坐在了七哥的马车边,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湿了的睫毛更显可怜。

      游乘悄悄挨近,“九妹妹,真碰上了难事?不妨说出来,我与妹妹想想办法?”
      秦徐吸了吸鼻子,直摇头,“……爹不让我告诉你。”

      这便真是与他有关了。
      游乘看一眼弟弟游余,兄弟俩一左一右坐下,游余歪着头,喊声“九姐姐”,秦徐仍摇头不肯说。

      “算了,事情迟早要被你俩知道。”
      说话的是秦七公子秦均,他高鼻宽额,又是考科举入的仕,在上京世家子弟中的名望颇高,此次远任江陵,虽说是父亲秦舒的安排,他得知后却没有抱怨一个字。

      游乘见他要开口,体贴道,“哥哥若有顾虑,便由介舟来发问,哥哥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免得日后哥哥被秦公怪罪。”
      秦均应了“好”。

      游乘立刻问,秦公是否被朝廷罚了年俸。
      秦均说是。
      游乘沉默地垂下脑袋,“原来你家是被介舟连累了。”

      此言一出,原本沉默的秦徐忙说,“不是的。我爹受罚,是因为湖西道的河工讨工钱闹事。”
      游乘愣了片刻,看向秦徐,“修河款,工部可向户部支取,此等利民的大事,不该拿不到钱。”

      朝廷事务,秦徐一个女眷,只了解皮毛,再往深处就要求助于七哥秦均,“七哥为介舟解释?”

      秦均请几人上马车,花一盏茶的工夫,说明了数月前发生在内阁之中的那场暗斗。在袁、秦几位阁臣的忽悠下,首辅李经章捐出二万两银子,急供湖西道修河,看似心怀大爱,实则这笔钱是他左右手的捣腾。

      游乘大悟,“户部给湖西道修河的银子,被湖西道的漕运总督扣了,进献给了李经章?”
      秦均笑道,“介舟聪明,但,此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不可往外说。”

      游乘明白,“李经章能坐上首辅之位,手中掌控的,绝非这一桩差,没拿到十足的证据,任何贸然行动,都是打草惊蛇。”
      游余也答应保密,又想起赵家的另一件事,不觉一惊,“哥,你说赵斯哥哥的死会不会和李经章有关?”

      游乘稳住他,“推测合理,但你不可告诉赵决。他性刚烈,若得知杀兄仇人是李经章,必定找去偿命。”

      出马车时,游乘翻开刚才抬上车的大包袱一角,见包袱里装的全是硬邦邦的干馒头,直想痛哭一场。
      游乘抹去泪,把自己与弟弟身上所有值钱的银两、玉佩,合计在一起,约莫可换百余两银子,都塞到秦均哥哥的手里。

      “此去江陵,二千里云和月,请哥哥嫂嫂侄儿珍重。介舟与弟弟,于上京日日盼望归来!”

      马车远去,尘土扬高,天地的尽头模糊成一片。
      游乘久久躬身,忽听身旁秦徐在小声哭。他抬起手,又放了下来,只轻轻地安慰道,“来日方长,有缘之人定会重逢!九妹妹,别太难过。”

      两年后,乡试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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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已完结,求预收收藏。 《庶子科举宠妻日常》:唐代科举背景,穿书数学老师vs重生和亲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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