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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那个平静无风的午后 ...

  •   芙宁娜习惯于观察那维莱特。

      这个奇怪的、突然出现的、甚至连种族也无法确定的男人,在她上任不久后就来到了枫丹廷,手里拿着一封信,信上是她的字迹。

      芙宁娜当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写过,但身为枫丹的神明——哪怕只是假装的,她也只能强作镇定地接过那封邀请函,再以高傲的、冷静的态度打量面前的男人,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说,你终于来了。

      没人知道那时她的心跳跳得有多快,就像没人知道第一次见那维莱特后,这位新任的神明在夜晚对着镜子团团转,恨不得把那个“镜子里的自己”揪出来,大声质询她到底还安排了什么。

      但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她只会在芙宁娜微笑时微笑,垂泪时垂泪,并在此后沉默整整五百年,成为她不变的倒影。

      啊,话题扯远了,让我们回到开头,是了——芙宁娜习惯于观察那维莱特。

      她不得不观察,那维莱特是一个底细不明的人,括弧,现在应该叫龙,括弧,芙宁娜对他全无了解,但他拥有的力量太过强大——是芙宁娜没有的力量,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即使这人疑似是“镜子里的那个她”邀请过来的。

      芙宁娜还曾经想过要写一本“那维莱特观察日记”,但正所谓“日记留下就是要被人看见的”,任何一件有可能暴露自己不是神明身份的事物都该被杜绝,所以芙宁娜只能遗憾地打消这个念头,而且——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所以,那维莱特先生。”说出这话时芙宁娜已经带那维莱特走完了沫芒宫,他们站在神像附近,手边就是栏杆,从这里能俯视偌大个枫丹廷,芙宁娜很悠闲地笑起来,说:“你想为我的国度做些什么吗?”

      “芙宁娜女士,”他这么称呼她——那维莱特的学习能力确实非比寻常,短短一天就已经学会使用敬称,“是你先向我发出的邀请。”

      芙宁娜思索了一会,接着便击掌,说:“好啊,不过在坐上那个‘视野最好的位置’之前,你也许还需要一些小小的学习。”

      那维莱特自然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于是不久后,他便在神明的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下,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坐上了大审判官的位置。

      “你看。”她说,显然是很满意的样子:“这个位置视野确实很不错吧。”

      那维莱特无法反驳,但实际上视野更好的座位还有另一个——芙宁娜的身后。

      不过那时的他大概没有想过,在他来到此地的许多年后,他真的能得到这个位置。

      但即使那维莱特“大审判官”的职务做得很不错,也全然没展示出什么对枫丹的危害,芙宁娜依旧没有停止观察对他的观察。

      “你难道都没有什么爱好的吗?”某天芙宁娜突然说,那时他们正在喝下午茶,芙宁娜习惯于在午睡之后来一小碟甜点,每次她都会拉上那维莱特,美名其曰“这是一天该有的放松”。

      虽然有时候那维莱特会觉得她有些放松过头,因为诡计多端的神明常常会冒出些新点子,像是要求他和她一起去“巡查民情”,或者是到海岸线附近走走。

      “爱好吗?”那维莱特微微沉吟一会,接着反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当然是根据我的观察——咳咳,我是说,神明对民众应有的殷殷关切。你看,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一二三四五……这么多个下午茶时光,你却从来没有展现出对什么的偏好,你甚至一直在喝水!”

      那维莱特反而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身为水之魔神,居然连水的精微之处也品尝不出来吗?”

      接下来便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关于水和甜点的争论,但那维莱特在口舌方面向来比不过芙宁娜,哪怕他对水的滋味的了解胜过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不过他较真起来,即使芙宁娜也不得不认输,所以最后还是这位水的神明先偃旗息鼓,门外有美露莘来敲门,可爱的小精灵提醒他们:“两位大人,该前往欧庇克莱歌剧院了。”

      当然,他们的下午茶也不是次次都这么吵闹的,至少在天气很好的午后,在太阳不那么热、风也吹得很舒服的时候,芙宁娜会有兴致去外面走走。人们迎来了一天中最懒散的时刻,他们漫步在街巷,对街道的设计做出点评,偶尔芙宁娜会被街头的甜点店飘荡出的香气吸引去目光,她脸上挂着自如的笑,时时都保持着自信而骄傲的模样,就像那维莱特见到她的第一面。

      然而这到底是神明的假面,还是她最原本的模样,那维莱特一点儿都分辨不出来。

      “这就是你要去学习的东西了。”芙宁娜说,虽然她也有点惊讶那维莱特会这么直接朝她问出来——大概那维莱特就是一个这么直接的人:“你要能看透人心,了解人性,唔,这确实是一门很难的课程。”

      她掌心接住喷泉洒落的水珠,笑盈盈地说:“要来挑战一下吗,试试看,你能否看穿一位神明的心。”

      那个下午砸落在神明手心的晶莹水珠至今还留着那维莱特记忆里,不过遗憾的是,直到神明不再是“神明”,那维莱特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完成这项考试。

      ?所以当很多很多年后,芙宁娜面对他突然冒出的“我是否还不够了解你”这个问题,只能无奈一摊手,说:“你到底还要怎么了解我啊!”

      由此可见,那维莱特对芙宁娜独舞的那五百年依旧耿耿于怀。

      而俗话说得好,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当芙宁娜在观察那维莱特时,那维莱特也在观察这位奇怪的神明。

      芙宁娜真是一位奇怪的神明,她随心所欲,傲慢无拘,又惯会装傻充愣,似乎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舞台的一出戏剧。

      在与她相处一段时间后,那维莱特曾真心实意地对枫丹的未来忧虑过。

      而芙宁娜打了哈欠,这么对他说:“那就交给你来管理吧。”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还带着玩笑的口吻,枫丹的权力就落到了他手上,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神明将权力交给了龙王。

      那天的下午茶里有千灵慕斯,芙宁娜很中意这道甜点,她品尝食物时的模样优雅极了,那维莱特看了许久,疑心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呢,亲爱的水龙先生,你是希望我这么称呼你吗?”彼时的芙宁娜听完后,拿手帕慢悠悠地擦干净嘴角的碎屑,她说:“不过很可惜,我还是更想称呼你为‘枫丹的大审判官先生’。”

      真是狂妄啊。

      面前的神明太冷静了,冷静到那维莱特绝对不会想到,芙宁娜在深夜偷偷查询了多少关于“水龙”的资料,而她又是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才能在之后如往常般和他相处。

      芙宁娜真的是一名优秀的演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那个平静无风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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