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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艺术者” ...

  •   “嗯。”严邺看了一眼池乐,只一瞬就移开了视线,转而开始环视这个房间。
      房间很宽敞,比起房间更像仓库,纵宽高都很大。
      许多个灯屏紧贴在天花板上不多占用一点空间。
      每一个等都有专门的聚焦点,直直射在一个又一个玻璃罩子上,而每一个玻璃罩子里都有一具曼妙的女性身姿。
      它们或身着华丽的衣服,或全身赤裸,但它们都无一例外,都像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的,而此时场下的观众就像是——施暴者
      池乐走到一个玻璃柜子面前,里面的女性雕塑浑身赤裸,只有一块布勉强遮住一些隐私部位。
      “挺奇怪的。”严邺在背对着池乐的另一个展台面前悠悠开口道。
      “什么?”
      “你看,”严邺转过头指了指池乐面前的雕塑,“你觉得它像什么。”
      離泤一族也就是人类口中的塞壬,从出生起就对生死有着超乎常理的认知和感受力。
      池乐顺着严邺的话又重新端详了一遍柜子里的女性雕塑,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话。

      “像是濒临窒息后的重获新生,但似乎她还在恐惧着什么。”

      柜子里的雕像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双脚不自然的弯曲着与胸膛紧紧相贴,而双手则一前一后捂住自己脖子。
      “我们是施暴者视角?”池乐好像突然有些不解,这些展览品是以这种身份面对自己,是有什么样癖好的人会去欣赏这种带有暴力血腥象征的展览品的呢?
      “嗯,这些应该是被秘密运送过来的,加上在外面石窟处我们捡到的手电筒,这里,可能涉及一些非法行为。”
      “可是就算是真有人喜欢看这些类型的东西,自己偷偷看,也不算违法乱纪啊。”池乐边走边抚摸着玻璃柜子。
      如果这些作品都是有原型的,那她们死的应该会很痛苦。
      想到这儿,池乐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又有些没来由的同情。
      “对于这种有着恶劣影响性质的艺术作品都会予以销毁,而且,这些作品里有的和之前报道的凶杀案里的受害者高度相似。”
      ?
      池乐僵硬的扭过头,微微皱起的眉好像在问严邺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实验室里没有很好的娱乐项目,看新闻是比较方便的娱乐方式,偶然刷到一两件凶杀案的报道,印象深刻一些。”
      池乐小幅度的点了点头,随后背过身继续往前走,但还没走几步就差点撞上了墙。
      房间中还在持续释放着冷气,蓝色灯光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给了人一些关于冷的暗示。
      房间里的所有都沉默着,好像直到秩序崩坏前,他们都不会释放出任何激烈的信号,冰冷且麻木……
      池乐盯着花色墙壁出神,他总感觉到有一丝不和谐的地方,直到他在完好的墙上看到一条缝隙。
      缝隙并不明显,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偏昏暗的场景就更加不具有吸引力。
      池乐刚上前一步想要触摸那瑕疵,只听“哗啦”一声,严邺从另一面墙壁上推出了一个暗门。
      与他们来时的暗门不同,这个暗门后的廊道里铺设有纯白色的灯光,高度和宽度都更大。
      “池乐!这里有东西!”严邺喊到。
      严邺探着头往里看,身子却仍然在门外。
      “怎么了,哪里来的东西?”池乐快步走到严邺身边,可能是刚才的那些东西有些过于震撼三观,池乐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这个墙上有条缝,我就推了一下,然后就推出来了。”
      池乐走到严邺对面,扶着门边摩挲着,来缓解内心莫名的躁动不安。
      惨白的灯光将这条并不长的小道照亮,通向的却是一个漆黑的房间。

      就像一片虚无一样,除了黑暗与之相陪,剩下的冷寂可能连孤独也不算。

      突然就在这时,一股刺鼻的气味不知从何处慢慢飘来,虽然扩散的慢,但是味道很大,不亚于直接放一瓶浓盐酸凑到鼻子面前,只是没有痛觉罢了。

      池乐捂着鼻子,与严邺相视一眼,两人默契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离那个未知的空间。
      似乎到了一定距离,那味道便扩散不到了。
      池乐皱着鼻子,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迷离,他似乎感受到了在那一片虚无里留下了谁,只是生物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对已故者的敬畏之情在此刻远远大于探索欲,不然他还挺想知道人类这种生物建这个地下仓库到底是为了做什么无下限的事。
      “不进去吗?”看着池乐漏出近似于震惊甚至是有一些恐惧的神情,严邺像是突然感到很兴奋,逗弄着池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人到底能有多黑暗,才能生出带着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的心理去造出那种毁天灭地的东西吗?这后面也许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池乐颇为震惊,在他残缺的记忆里,他确实跟一个人说到过自己心里的这个疑虑,也算是郁结吧,只是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会知道呢?
      不过池乐很生气,这个人就这么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了,在離泤一族的礼仪中,说出一个的心事或秘密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往往还带有着轻蔑和嘲讽的意思。
      于是池乐瞪了严邺一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说得轻巧,你自己怎么不进去啊。”池乐用袖子捂住口鼻,说出来的声音也模糊不清。
      严邺看着池乐眼睛微红的模样,虽然因为样貌原因,好像此刻的池乐看起来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但凭借严邺之前和他的关系,以及这几天的重新相处的过程,他能确定,这条鱼的脾气是一点没变,所以他也能确定——池乐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沉默成了今晚的康桥,两人在激烈的眼神对峙中不断积蓄怒意。

      他生气了?他竟然还好意思生气!

      三年前那扑朔迷离的感情故事再次翻涌上心头,留存着太多没能解开的,自己还陷在那段破烂的日子里无法回头,而池乐就这么说忘就忘了。

      真就挺不公平的。

      情绪来的突然,只是一阵连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的短暂的眩晕,就瞬间影响了两人的神智,愤怒如潮水般涌上脑海,但对于严邺而言更多的是委屈。
      “我以为有关于我的你会多记一点,只是我没想到你连你自己对我说过的话你都会忘掉,连一点多余的记忆、情绪都不愿意留给我。”
      可能是压抑太久,此刻的情绪如洪水般一泄不可收拾,严邺澈黑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
      池乐看着严邺的模样莫名慌了神,脑海中积蓄的怒意被一扫而空,好像突然之间空了一块,心里沉睡的某种东西在肆意疯长,直到热烈的心跳快要溢出胸腔,池乐才蓦然发现,严邺已经独身一人走进了断层的黑暗里。
      池乐脑子一热,什么也没想,也就跟着冲进去了。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池乐还想打开出手电,才恍然想起,在刚才它已经没电了。
      池乐只好壮着胆子往里走,因为曾经的一些不美好的经历,他有一些怕黑。
      “严邺!”
      池乐喊着严邺的名字,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他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好似那人还在赌气般,没有一声得到了回应。
      他一路向前走,甚至小跑了起来,但是好像周围一直都很空,没有人,也没什么生气。
      越往里走寒气越深,因为迟迟没有回声,池乐越发有些焦急,仿佛每一次的发声都融进了血液,伴随着心脏,疯狂跳动。
      直到跑到一个位置,池乐猛然定住了。
      心跳声回荡在全身,他感觉耳朵嗡的一声,是血液在不断冲击着耳膜,四下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进自己的胸膛。

      那个一直令他不安的东西就在他面前!

      池乐屏住呼吸,他下意识想攥紧拳头来给自己一些莫须有的安全感,但在此刻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住了,不能动弹分毫。
      他能感觉到,也只能判断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头,她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在用遗留的情绪深深质问,为什么只留下了她。
      每一次,每一点移动,都让池乐更加深刻的感觉到那个凄凉的躯体、灵魂。
      他很想即刻重回有光的地方,视野的消失令他的不安成几何倍放大,但是不用回头也知道,他距离来时的灯源已经很远了,虽然知道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没有生机的尸体,他还是仿若全身血液被定住了一般,只有剧烈的心跳还能证明他还好好的活着。
      一阵陌路的风悠悠吹来,刚好擦过池乐的后颈,引得他一番颤栗。
      池乐也有些急了,他从不畏惧死亡,也不害怕尸体,只是眼前这个着实是勾起他一些刻在骨子里腐烂成斑的痛苦回忆。
      池乐想说的话也在这种情况下卡在喉咙里,被极力遏制住了。

      突然一双有力的臂弯环住了池乐的腰身,其中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池乐的眼睛上。

      池乐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池乐耳边,引起一阵痒意。

      不过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池乐下意识开始挣扎,但是自从失去尾巴后,小鱼的体力明显下降,而且没有视野加上及落下风的站位让池乐的奋力抵抗没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是我!池乐!”

      熟悉的声音重新融入池乐的血液,伴随心跳流动的还有渐渐平复的情绪,在崩塌边缘轻轻的将他拉了回来。

      严邺松了松力气,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模糊不清,只能勉强感受出形状的热源上。
      他在颤抖……

      过了一会儿,怀中人放松了许多,也不再颤抖,改为了大口喘气。
      严邺慢慢松开了抱着池乐的手,轻声说道:“我去开灯。”
      严邺边说着边慢慢转身往回走。
      “你去哪里开灯?”
      “刚才在墙边摸到的。”

      严邺转身往刚才摸到按钮的地方走去,不过其实他也不确定那是开灯的按钮。

      严邺走去开灯,池乐则留在原地平复一下心情,只是刺激源还在身边,可能也平复不了什么,只是知道有一个人在身边总是心安一点的。
      慢慢的,慢慢的,池乐盯着一片虚黑的前方怔愣出神,没再有了方才的慌张无措,池乐胸膛中复杂痛苦的情绪在缓缓流淌出身体,只是还残留的一点在重新蔓延,剩下的不再是对眼前未知的恐惧,而是对过去所发生的悲叹。
      感受到眼前这个浑浊的眼睛,虽然它只是待在那,但是池乐知道,死人也是会说话。它释放出的感情色彩,恍惚间好像让池乐又看到了那个悲剧的画面,那也是他被逼“上岸”的原因之一,不过如果只是基于这个原因,那他可能是自愿的。
      那是一个凄苦的女人,肢体残疾,失去尾巴的離泤,一群離泤将她按在珊瑚石上,骨叉架在她的脖子上,厉声向她吼道,但却仍然盖不住她的声音。
      那个離泤在声嘶力竭的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死啊!活着那么痛苦,为什么你还不去死啊!

      那近乎癫狂的身影刻在池乐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那段回忆流下的只有尖叫,血,断节的肢体和无主意识信仰的无差别屠杀。
      是離泤在15年前发生的性质最恶劣的一次对贵族和平民的屠杀,以将要倒台的信仰的名义。
      那黑暗中的还在不断分裂成更多细小的画面,直到熟悉的蓝色基调的光线刺进池乐的眼睛,对悲惨历史的回忆终于停止。
      严邺走回池乐身边,刚从墙边的桌子旁绕了一圈回来,手里多了一张像是画像草稿的稿纸。
      池乐的状态已经趋于稳定,但额头上还是渗出了一层冷汗,看起来也很疲惫的样子。
      “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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