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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问斩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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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再找!”白凛呵退传回消息的信使,南垣已经昭告天下断生门和往念阁全部绞杀,他得知消息之后即刻派人去找,也不知月初是死是活。“再加派人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看着当初几笔之下简略的画像皱紧了眉头,月初,你一定要活着!
嫣柔从殿外走来,看见侍从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白凛从未如此生气过。
“王后,您还是晚些再来吧,王上正在气头上呢。”身边的侍女好心提醒道。
嫣柔摇了摇头,等了一会,估摸着白凛消了气才进去。
“妾身见过王上。”嫣柔看着白凛愁眉不展的样子心痛不已,她走到白凛身边,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扶住了白凛的头按了起来,试图缓解一下他的心烦。
“苏堪已经找到云端了,他伤得很重。”
白凛拉下她的双手,“我没事,除了云端呢?还有其他人吗?”
嫣柔摇了摇头。
唉,白凛长叹了一口气。
“王上,嫣柔求您,救东晟一命!”嫣柔跪在地上说道,“柳家反叛南垣,云端重伤,姑母已经心力交瘁,再无挑战的心思,可柳苏两氏将东晟一分为二,柳似烟步步紧逼,苏家军早已经在和北疆的斗争中伤亡大半,望王上,看在嫣柔的面子上,庇护东晟!”
白凛听完嫣柔的话说道“她差点毁了你的大婚。”
“可她是我姑母!她疼我到大,如今深陷险境,我不能不管啊!”
白凛看了看跪着的嫣柔,“你先退下吧。”
嫣柔多少知道些白凛的性子,便没再开口。临走时,她吩咐侍从将屋中的冰块撤些,白凛的身子寒气重,不能老这么受凉。
入秋的天气里已经没有那么热了,整整打了三天,月初看了三天,石拓奄奄一息的靠在她的身上,明日便要问斩了,可他连今夜都难撑过去。牢门被打开,几个狱卒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按住了月初。
“放开我!”月初拼命挣扎着,可她根本就挣扎不过。
“放开她!你们干什么!”虚弱的声音根本没人听到,石拓想冲上去,可他连起身都做不到。
“阿初!”他亲眼看着月初被汤匙撬开嘴巴,漆黑的汤药灌进嘴里又洒了一身。
灼热的痛感传来,月初被狠狠摔在地上,蜷缩起来。她用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妄图减轻那股疼痛。
“阿初,你怎么了!”石拓俯身爬过去抓住她的胳膊。
“疼!”月初只说清楚这一个字,接下来的声音都是模糊不清的,汗水打湿了额间的碎发,嗓子里仿佛生吞了一块火炭,疼的她说不出话来。
狱卒将石拓强行拉开拽他出去。
“放开我,阿初!”
月初也想抓紧石拓,可她根本没有力气,嗓子也发不出声音。她看着石拓被生生拖出去便晕了过去。
月初是被阳光刺醒的,她好久都没见过这么耀眼的阳光了,周围的人声鼎沸告诉她这里是哪里。
“终于要问斩了!这帮祸害人的就该死!”
“李大娘家的大儿子就是那神仙散害死的,什么神仙散,那叫雪蛊,是蛊啊!你看见没就是那个女的,她是个妖女!就是她制出的害人东西!早该死了!”
月初朝断头台上望去,只见被打的不成人样的石拓正被狱卒带上来爬跪在地上,他的身上几乎没有完整的骨头了,他身边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而本次的监斩官就是江淮。
六哥!月初想跑出去,一旁的侍卫毫不留情的朝她的腿打了一棍,将她打趴在地。
“着什么急,人家是重犯,你这样的几十军棍,斩了他们马上就到你!”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断头台那边的注意,石拓扭头看见了正在挨打的月初,月初那双眼睛正盯着他。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钟御疆走上刑台看着石拓,“石拓,本将军问你最后一次,陆卫眠在哪?”
“哈哈哈哈哈哈哈!”石拓仰天长笑,“我乃断生门六爷!我断生门满门忠烈,岂能与你这道貌岸然的畜生同归一路!我五哥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报仇,太子殿下可得活久点,午夜梦回之时我断生门众定会回来伸冤!”他看了看月初有些不舍,无声的说了句,“六哥走了。”
江淮皱了皱眉头,冷冷的说了一个字,“斩!”
两名刽子手举起手中的长刀,月初如同疯了般想冲上去,却被侍卫狠狠的按住,下巴磨着地上的沙砾,蹭出血来,棍棒不断挨在身上。
“六哥!不要!”她用尽全力的喊着,嗓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向江淮,猛地跪下,拼命说着不要,她想求求江淮,不要杀他!
可江淮似乎是故意避开她的目光,只见那刽子手高举屠刀,手起刀落鲜血溅了一脸,头颅滚落在地,在场人无不一颤。长发人头滚落的离月初稍近一些,人脸已经毁了,别人认不出来,可月初知道是宝儿,风月楼的宝儿!
啊!啊!不知哪来的力气,月初奋力挣脱出去,可没跑两步,便被人拽着脚上的铁链拽了回来,她绝望的哭喊着,却没有任何声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旁人都以为她是被吓疯了。
只有监斩的江淮和钟御疆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尸体被拖了下去,鲜红的血迹还未被清扫干净,月初便和其他囚犯被拖上刑场,这些人的罪不重,和杀头比起来不过五十军棍。
棍棒一下一下的挨在身上,身边哀嚎不断,唯独月初,她发不出声音,也感觉不到痛,和心里的痛相比,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呢?
“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可她的话根本没有声音。
五十军棍打完,月初早已经不省人事。
趁着天黑,江淮将月初带回,未免人发现,他特意在宫外找了个隐秘的院子。
御医和侍女早就等候多时了,遍体鳞伤的月初被放在地上,铁链锁过的痕迹还在,看着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背部血肉模糊成了一片,江淮恨不得替她受这份苦。
江淮轻轻的给月初擦洗身子,上药,生怕弄疼了她,等到一切都处理好了已经是第二天了。
江淮也没有休息直接回到东宫换了身衣服去上早朝,路上碰见了钟御疆。
“阿……策云,你真打算一直这样吗?”钟御疆忍不住问道,阿淮叫惯了,突然一下还不太适应,江淮在皇上眼皮子地下偷梁换柱,抓到了就是欺君。
“等过段时间她好点了,我就带她回东宫。”江淮说道,“皇上没见过他,我会给她一个新的身份,会娶她。”
钟御疆看着江淮,过去的十几年从未注意到,他竟如此痴情。
太子身份已经天下皆知了,刚回来事情太多,江淮在宫中待了一夜,又是祭拜先祖,又是和江义帏谈论绞杀细节的。等江淮回到那座小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未推门便听见屋中有杯盏落地的声音,他冲过去猛地推开门,可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那一刻江淮的心都碎了。
只见月初正推拒着侍从喂药,由于用力过度,身上的伤口重新扯开,背上一片血红,而那头乌黑的秀发已经银白,满头白发散落床前,眼中的惊恐和恨意显而易见。
江淮不敢相信,他轻轻的喊了声“阿初。”
声音不大,但是月初还是听见了,她扭过头瞪着双眼,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侍从还在想办法让她喝药,江淮冲上前去将他们拉开。
“滚!都滚!”江淮怒喊道,他紧紧的抱住月初,任凭月初在他怀里挣扎。
“这到底怎么回事!”
门外的侍女又急忙跑进来,跪在一边,“回太子殿下,昨天夜里姑娘还在昏迷的时候头发就开始见白,起初只是几根,后来天亮了便成了这副模样。许太医来看过,也说不出什么因果,只是说约莫着是悲伤过度所致。”
月初挣扎不过,猛地咬住江淮的手臂,用尽全力,似乎这样就能将死去的人都救活。
江淮吃痛但没有躲,就那么愣愣的任她咬。眼泪不自觉的留下,顺着鼻尖滴落,眼泪滴落在衣衫上迅速沁湿了一大片,只有暗残留的泪痕证明他哭过。
他更加紧抱住月初,身子发抖哭着说,“阿初,阿初,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阿初,阿初……”他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他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了,可怀中的人比他更疼万分。
月初死死咬着江淮,尝到了血腥味也没松口。
你别叫我名字!你不配!你滚!可她已经哑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江淮忍着手臂上的剧痛,就那么愣愣的抱着她,直到月初昏昏沉沉的睡去他才慢慢将她放回床上。
手臂上的那口肉已经快要掉了,他拿出匕首直接剜了下来。
他狼狈的走出房门,“叫许太医过来。”
许太医一直候着,不一会便来了。
江淮站在屋中背对着他,身上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清理。
“她为何会一夜白发?”
许太医答道:“臣确实不知,正所谓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姑娘可能是伤心过度所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姑娘体内还有其他毒物。”
“其他毒物?什么毒!”一听说月初中毒江淮一下子转身追问道
“臣不知,照殿下的吩咐,姑娘一下刑场臣便喂了她哑毒的解药,可您也看到了,这毒,就是解不了啊!”
江淮的声音有些抖,他拿出匕首指着许太医几乎疯狂的说道:“解、不、了?你给本宫说清楚,那药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解不了!”
许太医吓的赶忙跪下:“殿下,臣猜测,哑毒很可能与姑娘体内的毒物相混,这才导致解不了毒,至于白发是不是因为这个也不好说。为今之计,只有弄清她身上的毒才有解啊!”
她什么时候中的毒?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不会的,她要是中毒不可能不和自己说,难道她也不知道?江淮愤恨的攥紧了拳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若这毒找不到,会如何?”
“照姑娘现在的样子,应该不会危及生命,恐怕也不能言语了。”
不能言语,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他愣在原地好一会。
“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出来!”
许太医走后,江淮瘫坐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月初的满头白发和她喉咙里啊啊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他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仔细回想着这几年的一切,生怕把月初中毒的时间错过,可他想了整整一夜,也想不起来。
清晨的阳光刺破云雾,江淮强打着精神上朝,等他回来时院子里还是一样的鸡飞狗跳,月初如疯了一般不让任何人靠近,见到江淮反应更加激烈,拿着手边的东西便砸了过来,江淮躲开那些东西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月初喊道:“阿初,你冷静点,我是四哥!不闹了好不好!”
四哥!月初愣了一下,猛然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她的反应更加激烈,径直朝着江淮的脖子咬去,江淮没办法朝她的后颈使劲一敲便将她敲晕。
就这样一连几天,早上赶去上朝,白天处理政事,晚上再回来看月初,江淮就这么来回跑。为了防止月初情绪太过激动,影响伤口愈合,在她身上的伤好之前一直灌迷药,江淮每次来时月初都睡着,他看着月初瘦了一大圈的脸,心中不是滋味,只有这样昏昏沉沉的睡去,他们才能好好的待一会。
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江淮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钟御疆一看就不对劲,“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别说皇上,我都看得出来你不对劲。”
江淮又何尝不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呢,可是月初现在这个样子又能怎么办,最要紧的事就是想办法瞒过江义帏的眼睛,解了月初的毒。
金銮殿上,江淮头疼的不行,又担心月初的状况,急着回去,可偏偏今日事情繁多,好不容易等到百官上奏完毕之后江义帏突然问了句:“柳指挥使,目前南晟治理如何?”
自东晟一分为二后以宁津城为界,以南位南晟,以北为北晟,南晟归南垣所有,但是实际掌权的人还是柳氏。
江义帏问完话,无人应答,宫人赶紧出来解释道:“回皇上,柳指挥使今日抱恙,未能参朝。”
江义帏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传旨到柳家,将目前南晟的状况书信详述。可台下的言官却坐不住了。
“皇上,臣有事要奏。”一位言官站出来说着,“柳指挥使虽归顺南垣,可其身毕竟是女子,军权这种东西怎能经得住妇人之仁?且自从柳似烟追杀北晟,柳家大权由她一人独占,若他日柳氏非我族类,岂不是养虎为患。现在东晟一分为二,实力大减,南垣出兵攻打不过囊中取物,不如……”
“不如什么?”
那言官壮了壮胆子说道,“诛之,以绝后患!”
听到这钟御疆站不住了,他赶忙站出来:“皇上,臣以为此法不可。当初柳氏投奔之时双方已经说好,若现在诛杀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我南垣背信弃义?此乃下下策!”
杀了吧确实是背信弃义,不杀吧,女人当权暂且不说,柳氏的军权也不小,若是真的放任不管也不是个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之间百官也不知该向着谁说话。
江义帏看着殿下乌烟瘴气的样子心中暗骂不成器,可面上还是风平浪静。
“太子,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被点到名字的江淮不得不回话,他站出来说道:“皇上,臣以为不可杀之。一来是背信弃义,二来,柳氏并无过错杀之恐动摇军心。军权必不能长久在她柳氏手中,臣认为皇上可以寻个由头提拔她个闲职。”
给她个闲职,名义上是升官,实则卸了手中兵权。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彰显皇上任人唯贤,又能收回兵权,确实是好计策,百官心中对这位太子很是满意。
钟御疆暗自看了眼江淮,多少带点感激之情。
江义帏听后点了点头:“一同入朝为官自当礼爱有加,今日之事暂且搁置,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