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浴光华》Lanshen

3、游离，远送

　　内廷不周台忘机殿

　　芈燃回到不周台，处理了半天来堆积的政务，奏章条子把他看得纷纷乱乱头晕脑胀，忍不住踱步到庭院中看花，这玉兰花还是汝霖和她一起栽下的。汝霖哪里会种花，不过捣乱罢了，问东问西的，见缝插针也要闯进她和自己之间来戏弄一番。真可恶，姐姐自封为媒人，耍起赖来真可怕，赶也赶不走。

　　远远望向摘星阁，不知她歇息了没有，去看看吧。换了一身长袍，着更轻便的木屐，看起来颇为儒雅，不像君主倒是像文士。因我总怀疑她本爱武夫，但我也实在装不像，或许多久蓄一点胡子会好一些。我也患得患失，有时又有点虚薄的自信，她虽然似乎满不在乎，但又确实待我与众不同，然而这份不同似乎又与她身旁为数不多的几个亲近没什么不同，或许我并不真正了解她，我只爱，也只认识她如今乐意展示给我的一面——如果是她愿意的，那我当然就欣然接受，我说过会全身心地信任，有疑直问，不胡乱揣度。这虽然听起来很难，但我会全力做到，毕竟我似乎很难做好，但这可能是我唯一在感情上让她放心的一点长处了。

　　算了，今日我们还同舅父去文渊阁取了书，又去了回泮宫，她大概又受到了刺激，大约她也没工夫理我了。还是回去再看看新粮策推行得怎么样了，如实行了十之五六，到时候开春也可以同神光一起访查各地，她会喜欢这个活计的，毕竟那是她曾经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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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外罗密府

　　“那卫女果真要远走？消息确切吗，真是诡异……”堂上一人高坐上首，一个大抚掌，激动得连胡子都在连蹦。

　　一纤腰束素，唇朱发稠的妙龄女郎姿态优雅地跪坐席上，弯腰缓缓斟酒，抬首间秋水剪瞳里抹出一丝笑意，虽则漫不经心，带着十二分的懒散，却天然一段风流，粲然如血红玛瑙夺目，光彩生辉。她嘲弄道，“子服，你这叫什么话，路引都齐备了，还有什么可作伪的！”被称作子服的中年男子也不以为忤，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沉吟道，“卫女狡诈多疑，又心思深沉不可测，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女子也浑不在意，拿起披风潦草穿上，踱步慢悠悠走向屋门，跨过门槛，又回头喊道，“消息呢，我也给你带到了，信不信由你，喏，鉴真阁的话你都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且等着瞧吧，我可从不失手，到时也别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哼！”

　　温子服颇感难缠，只好稍加抚慰一番，言明只是是有离奇之处，实在诧异万分，还待继续打探详情，宫禁甚严，有王太后和那女人，如今简直像铁桶一片，根本拿不到一丝消息，请她谅解。温籁听了方才罢休，就靠在门旁，也细细思索一番，实在理不清头绪，灵光一闪道，“我听闻近来长公主有意选婿，阿翁说她似乎选中了王将军家的小公子和罗、梁两家的二公子，既然长公主要成婚了，接下来会否就轮到了大王呢，所以，会不会婚事没谈拢，或者那位想要伺机跑路捞一笔就逃婚逍遥自在去了……”

　　温子服乍听此言差点跳起来，急问，“长公主要求亲，那为何没有人探过我的口风！”温籁诧异得一挑眉，眉头轻拧，心想，当真好笑，男人总是如此普通却如此自信吗？真是开了眼了，公主几岁，你如今娇嫩？若不是几年的苛刻教养下来，她保管讥讽一番，再指着他狂笑不止，就像当年一样。

　　然而只是一顿，她缓了缓脸色，蹙眉轻言细语道，“长公主花信之年，自然爱鲜衣怒马少年郎，年轻英俊的少年郎没有繁杂事务，也好专心讨她喜欢。况且她本性娇纵狂妄，人又机敏非常，也需要人捧着，和大人你也实在不相配，何苦多一对怨侣，这也不是太后与国主乐见的，若果如此，少不得大家难做，还保不齐还累你的万丈前途！您是国之良才美玉，若是与国主亲妹闹得不可开交，岂不是徒惹事端……”

　　温路一时无言，也颇觉有理，一时心中惊动万分，心想如此倒也好，娶个宗室贵女也成，还不用费尽心力筹谋。一时间又想，温籁那女人才回来不过三五年，竟能有这般见识，到底二叔三婶会调养人，如真不成，到时送她进内廷也是个好主意，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就这样办吧。

　　二人一时无言，温路亲送二妹到门口才回去，一路上家仆颇为诧异，往日可从无此事，大都是管家或小公子来相送，很是奇了怪了，呜呼哀哉，可怜的二小姐，这简直不亚于被豺狼虎豹盯上了，阿弥陀佛，自求多福吧二小姐，但愿您福禄寿全，就像当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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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廷，摘星阁勿忘居

　　“大王”“大王”“大王安”一路上断断续续此起彼伏的声音驱散了一些闲思，一夜未眠，芈燃颇感头痛，只想借着看花的名义来摘星阁补一觉，忘机殿有先训，懒怠安寝，也睡不安稳，以后还是在摘星阁或者漱玉宫起居吧！跟着神光大概能好睡，不过她似乎有时也难以入眠，看来可以制一些香了，也许久不曾弄香了，回去就翻翻谱子算了，昨日折子可算给我看够看厌了……

　　主人不在，侍女石柳也不知去向，众人不敢拦他，进屋眯了一阵，醒来有些昏沉，竟有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处的疑惑。再倒杯水来润润唇，一时又撒了些，擦拭之间水沿着石几，突然看到个暗格，忍了又忍，飞速跑去外头看了花。

　　她怎么还不回来，这是什么，我从未注意过，她自己安置的吧，原来她还会雕刻吗？我竟不知……看看吧，就看一眼，想来她……飞快地拉开也不给反应的机会，不敢说下去。

　　仓促间，只看了眼便觉气血上涌，一时间竟差点缓不过气来，只好顺势坐下来，一时间脑中乱纷纷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恨不得抽片刻前的自己几巴掌。过了许久，神光才一脸轻松，步调轻快地走进屋来了，蹦蹦跳跳间少有的可爱小女儿情态。他凝望她，只觉得沐浴在晨光中的她光华偏爱，似乎如影随形，一时间竟很想念，又有一丝隐隐的怒气和难受，只好呆呆地只顾看着，竟不曾出口相问，也是在问不出来，“她怎么可以总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呢，我就那么不堪吗，还要逃婚，如我没有发觉，她会坦言相告吗？我就那么不堪，从前她和从前的分开都会直言相告——汝霖消息应当确切吧……”。

　　神光看到他倒颇感惊奇，又疑惑地望向门口，纳罕道，“苏通呢，怎么连个护卫也不肯带，不怕死吗？”芈燃状似未闻，直到姬神光脸色越来越难看，方才道，：“神光……你的路引送来了……”芈燃一眼不错地直勾勾盯着她，终于看到她脸上迅速起了一条裂缝，瞳孔倏地涨大，原来她毕竟还是在乎我的，一时间心里又酸又涩，再多的话也问不出口了，也不肯再多说了……